从桑婆婆的包子店出来,姜倾拿到了她失业后的新工作,职业跨度有点大,从服务业转向了财政,要求她给果园的进出项记记账,能拿到这份工作其实她是有一些惊讶的,因为她最初只是怀着当个果农的目的去的,现在却成了办公室人员,掌管这些人的财政大权……
她似乎被深厚地信任着?
对此,姜倾觉得有点奇怪,但她打心底里喜欢这群新邻居,他们热情洋溢,仿佛是破开这个灰暗世界的几缕阳光,让人不得不爱。
姜倾的求职之旅顺利得超出想象,回家时还提着桑婆婆送的包子。
隔壁的大河同志正在院子外盯着自家门前的标示牌琢磨着什么,姜倾看着他高大又沉默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唤了一声:“喂——”
大河应声回头,恢复成黑色眼眸的他眼中仿佛藏着一团透不进光的暗影,吞没了他的所有情绪,让他看起来就像□□在世间没有灵魂的躯壳,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看着这样一个人,姜倾下意识地朝他开口:“要吃包子吗?”
大河偏了偏头,目光垂落在她手中的包子上面,没有回话也没有动。
“是前面那条街上新来的桑婆婆做的包子,味道还可以,你要不要尝尝?”姜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给这大河送包子,她想不通,只好把自己反常的行为归咎于是想给桑婆婆的包子铺做推荐。
姜倾想着自己反正已经招惹了,就破罐子破摔招惹到底,她看了眼大河,顿了顿,朝他走近,走到他面前,把装有包子的口袋塞到大河手里,战战兢兢地鼓励道:“吃一口试试?”
站在她对面的是个觉醒花种,姜倾有一点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冒犯到这位大爷,但……许是昨天这位觉醒花种对她说了那句“别怕”,让她心中莫名安定,驱使着她做了这样大胆的举动。
她抬头看着这名觉醒花种,直到对方将包子塞入嘴中,她才完全安心下来,随之也感到几分高兴,她扬起笑脸:
“是吧?很好吃吧?”
大河轻点了下头。
姜倾完成了向名觉醒花种推销包子的伟大壮举,打算功成身退了,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被抓住了手臂。
大河抓住了她,并用剩余的那只手指了指旁边标示牌上“做客”两个大字,让开向她让开了一条道,一条通往身后院子的道。
姜倾:“……”
她看了眼大河家的院子,问:“你想让我进去做客?”
大河点头。
姜倾舔了舔嘴唇,心生犹豫。
到目前为止,大河的确对她挺友好,但这份友好的保质期又有多长呢?他会不会在她进去之后就把她这样那样了呢?
原谅她作为普通人考虑得有点多。
可心生退意,可不经意间看到大河的双眼,她又改变了主意。
她在大河那双无波无澜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期待,非常淡,但她看到了,不忍拒绝。
“那我……打扰了。”
她朝大河家的院子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进去后发现觉醒花种的院子里并非刀山火海,和寻常人家的寻常院子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院子里没有坐着个忧郁女装男的话。
秦闵的追随者之一李鸣正在大河的院子里晒太阳!
姜倾:“……”
看到这那张脸,姜倾触发了身体中的自我保护系统,拔腿就跑,却撞上了身后的大河。大河扶住她,低头看向她的目光透露着疑惑。
忧郁男被这动静惊扰,结束了四十五度望天,朝她看来,并张了张嘴:
“你……”
姜倾一听他开口,心尖尖儿一颤,等着恶名昭彰的秦闵的追随者会对她说什么,结果这人停顿良久,吐出个回味悠长的“好”字。
你好?
姜倾默。
竟然是你好!
姜倾:“……”
“还有包子吗?”李忧郁又说。
“……没了。”
“哦,下次能再这样偏心了哦。”
姜倾:“……”
对话到此结束,李忧郁似乎就对她失去了兴趣,再次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对着天空展露他数不尽的愁肠……
姜倾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对恶名昭彰的秦闵家的追随者没有朝她发神经病而颇有些不适应。
正发着呆,大河开口道:“我在种树,要不要来帮忙?”
“啊?”
大河指了指院墙旁边的树坑,说:“我比较喜欢石榴。”
说着,操起铲子种石榴树去了。
姜倾呆滞脸。
她看看院子里的忧郁男,又看看正种着树的大河……大概是因为这些天经历的变态事件太多,她竟然觉得他们很普通,普通到让她觉得安心。
她油然而生的奇怪感受促使她没有继续逃离这个院子,而是想了想,留了下来。她走过去观看大河种树,并借着唐沁本人对种植行业的了解指点了两句。
就在姜倾和大河在非植树节的日子里哼哧哼哧地干着植树节该干的事儿时,他们身后的小楼上无声无息地停着两个旁观者,一个像只蝙蝠似的半截身子危险地倒挂在栏杆上,另一个横躺在地板上,正测试着身下地板的舒适程度。
姿势随性的两个人正在短信交流。
【伏易:看来是我赌赢了。】
【雷:我竟然输了!】
【伏易:按约定你要让我插三刀。】
【雷:不许插的头。】
【伏易:好。】
两人友好地交流着,并在交流中达成了共识。
这是一场持续好长时间的赌博,开局日是在他们共同追随的对象秦闵变成了只丑猫去到姜倾身边的那一天,赌的是秦闵到底去做什么。伏易压秦闵是对自己的前妻恋恋不忘,不顾自己被背叛的事实,跑去修复这段爱情去了。雷压的是秦闵是去伺机报复,报复那个女人背叛了自己。
两人暗中观察许久,都没判出谁输谁赢。
直到昨天。
秦闵突然心血来潮换了个大河的马甲,在自家前妻隔壁安了家,还披着马甲赶去救人,现在还邀请前妻上门做客,赌局结果似乎渐渐明了了……伏易认为是自己赢了,雷咬牙承认了。
现在看来,秦闵这一系列的行动明确指向——他的确只是追妻去了!
【雷:做大哥的果然不一样,敢于直面被绿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仇恨!】
【伏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伟大的爱情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某位大人物的崇拜之情。
就在这时,院子里忙着将植树精神发扬光大的大人物“大河”朝小楼的方向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这一眼之后,楼上的两位看客齐整地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同时灰溜溜地匿了。
姜倾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她正斟酌着语言想要从大河同志那里了解大河和秦闵的关系。
大河和伏易关系不浅,又和李鸣待在一个院子里,那么是不是说明大河也是秦闵的追随者之一呢?
姜倾想要了解的就是这一点,但不知从何开口。
她想得太过沉迷,以至于大河直勾勾看了她很久她都没发现,还是一个不经意间抬头对上对方的双眼这才发现的。
被一个人的目光锁定了这么久,她有点吓到,问他:“你看着我做什么?!”
大河不答反问:“你在想什么?”
姜倾打哈哈:“在想我家有只猫和你挺像的。”
都喜欢观察人!
大河“哦”了一声,问:“可爱吗?”
“什么?”
“猫可爱吗?”
姜倾想起丑小八对她爱答不理的大佬模样,突然生出报复欲,在外人面前也吝于夸奖,说:“怪丑的。”
其实这也是事实。
大河依然面无表情,但……总感觉有点不高兴。
她咳嗽一声,换了个话题,偷瞄了眼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忧郁男一眼,问大河:“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纠缠不清的关系。”大河补充道,“他纠缠我。”
姜倾闻言思维暴走,幻想出了忧郁男抱着大河哭天抢地大呼“我爱你”的基情画面,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说异装癖的群体中存在部分人对自身性别识别障碍,难道这李忧郁也是这样,还对大河产生了爱慕之情?
她脑补了一大通,突然醍醐灌顶,惊讶道:“难道你们是正在同居的恋人吗?”
大河面瘫脸:“不是。”
大河本不是个话多的,但此时还特意解释了一下:“我救了他,他缠着我非要报恩。”
“……哦。”
原来是这样正常的纠缠法啊,她想多了……
她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打败,因为聊天聊得不太顺利,让她产生了遁逃的念头,于是她顺应心底的想法,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时间,说:“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
大河没有出声挽留,他也并非那样好客的人,所以听了她的标准遁逃语录,只是点了点头,木着一张脸说:
“下次再来。”
姜倾嘴角抽抽,说了声“好”。
她从觉醒花种的院子里出来,完好无损,暗暗感慨,觉醒花种也不全是伏易秦闵之徒嘛!
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丑小八正在楼梯口张望,姜倾的视线落在它身上,恍然发觉今天的丑小八莫名比以前……英俊了一些?
她不确定用英俊这个词是否恰当,可当她看它的第一眼脑海中就闪现出了这个词。
她揉了揉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双眼。
“小八?”她目瞪口呆,“你上过美容院了?”
丑小八一扭身,迈着英俊的步伐,英俊地上楼了。
姜倾想,她的大脑中大概的确有哪个零件坏掉了,这才只剩下英俊这个形容词。
诡异!
好在这种效果只持续了几分钟,几分钟后,姜倾再看丑小八,发现它丑得非常熟悉,她顿时有了种安心的感觉。
姜倾简单总结今天这一天,她出门不远,但经历奇特,先是莫名其妙地找到了新工作,并和新来的邻居们友谊加深了一咪咪,后又被个觉醒花种招待了,且招待方式与众不同,没有茶水点心,而是一起植了树,还见到了秦闵的追随者忧郁男。
更奇特的是,她回家看到自家的丑猫,竟生出了它很英俊的奇怪念头。
以上种种迹象表明了,今天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因此,当姜倾去幼儿园接孩子的时候,看到秦闵家的伏小神经,以及爱好拿脑门撞墙的光头男正在幼儿园门前愉快地玩着两只小蜜蜂,输的人被善巴掌扇出十几米远时,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镇定,尽管她的脚肚有点抖,但她毕竟没有逃走。
伏小神经病和光头雷周围空无一人,前来接孩子的家长们显然感受到了这两人身上散发着的神经病气息,一个比一个躲得远,就怕殃及池鱼。
姜倾也想躲着走,可玩着游戏的两只神经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伏易先是一巴掌把光头男传送到姜倾脚下,自个儿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展现他最阳光的笑容:
“阿姨,你终于来了!”
脚边的光头男被大力扇了这一巴掌,还没死透,抹了抹灯泡头的尘埃,转眼又变得精神抖擞的了,他抬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笑:“等你好久了!”
姜倾:“……”
敢情这两只神经病专门候着她呢?!
她暗暗吸了一口凉气,艰难启齿:“……等我做什么?”
光头雷说:“我们请了你儿子去做客,特意来跟你说一声。”
姜倾脸色骤变,涉及自家萌萌,她展露出了比平时多出数倍的勇气,冷声质问:“你们做了什么?”
伏小神经病抢先回道:“别担心,我们没有对他怎么样哦,只是带他去熟悉熟悉他的家人。”
“家人?”
“嘻嘻嘻,就是他爹啦。”
秦闵!
姜倾的心有些凉,这时,光头男抢到了话语权,说:“不瞒你说,我和这姓伏的小子认你的前夫秦闵为主,你儿子是我家主子唯一的孩子,也就是我们少主,我们自然好好伺候着,只是少主一直流落在外,对我家主子甚是生疏,所以我们带他去熟悉熟悉家人。”
光头男说:“你可能不清楚,我家主子现在可是只手翻天的大人物!”
伏小神经病附和:“没错,只大哥他愿意,顷刻间就可倾覆整个世界!”
姜倾:“……”
光头男和伏小神经病仍在喋喋不休地夸赞着他们的主子秦闵的神通广大,似乎要让姜倾对对方的强大顶礼膜拜才满意,可秦闵的能力如何姜倾早就知道了,所以她并不惊讶秦闵如何如何强大,反而感慨秦闵反社会反人民,视人类生死存亡为无物,张口闭口就是倾覆世界!
她的萌萌可不能跟着他爹去毁灭世界啊!
她的萌萌还得正直善良地长大呢!
她的萌萌……
“在哪儿?”
她的萌萌在哪儿呢?
姜倾狠吸了口气,打断面前的两个觉醒花种对秦闵不要钱一般的夸赞,皱眉问:“我儿子在哪儿?”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
“妈妈?”
姜倾闻声猛然回头,却看到她家萌萌正背着小书包朝她走近。
她的萌萌就在这里,并没有被带走!
她看向面前的两名觉醒花种,后者对视一眼,你推我我推你,顾自吵吵嚷嚷地走远了。
姜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