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将他单手拎起来,朝着沈时礼,一脚踢弯他的膝盖,踩着他的小腿,迫使他跪在沈时礼面前而完全无法反抗。
周围的丧尸安静站着,仿佛一个无声地、令人骇然的军队。
“首先,你可以暂时不死,把半死不活的你带回去,我们就从把你扒光了脱在车后面,在整个上四区□□一圈开始吧。”
沈栀按着他的后脑,不顾他咬牙挣扎,强制性地按着他的头重重磕在地面。
“沈栀!!!”
极度屈辱的梁越初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沈栀挫骨扬灰。
可他刚刚释放出过多的火焰,现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施展出来,更何况,这对沈栀完全无效。
然而此时的沈栀完全不管他的反抗,面无表情地继续说:
“其次,我觉得你对狂骨应该还是挺在意吧?毕竟想要建立起来,应该花费了你不少心血,要是被鬼见愁踏平,我想即便是你这种铁石心肠,也能伤害到你几分吧?”
梁越初真没想到,沈栀竟然能说出这么狠的话。
“你疯了!那些人就算是我的手下,从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不是所谓的好人吗?也干这种灭绝人性的……”
沈栀再度按着他的头,朝沈时礼遥遥叩首。
“你难道不明白吗?要当你这样的坏人简直太容易了啊。”沈栀在他耳边的每一句话,都仿佛魔鬼的低语,“我们从前之所以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不是因为我们做不了,狠不下这个心,而是我们选择当一个好人。”
“梁越初,不择手段的事情,是个人都能办到,而我哥从前选择的路,却不是你这种人有勇气敢选的。”
杀人不过手起刀落。
救人却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
可惜后者,梁越初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了。
刚刚那些话沈栀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她知道此时的梁越初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于是她松开了他,后退几步,听命于她的丧尸一拥而上,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而沈栀背对后方,一步步地走向了沈时礼和祁砚。
贫瘠宽广的荒漠上,祁砚淡淡笑着,目光安静柔和。
沈时礼向沈栀伸出了手。
“这里的恩怨就留在这里吧,栀栀,我们回去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无数张熟悉的面孔,沈栀静静地望着他们,最终看向祁砚和沈时礼。
向她伸出的这只手,是她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握住的温度。
带着风沙的风吹过面庞,比笑容更快出现的,是一滴温热的眼泪。
无声无息地,砸落在地。
“好。”
*
渝州市第一医院。
沈宗旭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对于他姐突然把他叫来医院颇有些不能理解,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沈栀出了什么事,可急匆匆到了病房才发现,躺在病房里的是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全身插满管子的人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但脸色惨白,瘦得脱形,他问了护士才知道这个人是个全身瘫痪的病人,已经瘫了一年了。
他瞥了一眼床尾的名字。
梁樾。
“……你打电话叫我过来你自己人呢?”沈宗旭怀疑沈栀是在耍他玩,“你再不来我回去了啊!你这不是耍我吗,还有,爸妈叫我喊你这周周末回家吃饭……”
他还没来得及跟沈栀掰扯清楚,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动静。
“……402的vip病人有情况!快去叫医生!!”
沈宗旭一回头,就见整层楼的护士全都炸了锅,没隔多久一大批医生也从电梯里出来,一股脑地涌入了病房中。
吵吵闹闹过了半天,回过神来的沈宗旭才听到沈栀的声音:
“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好像……病人病危,已经在给病人家属打电话了。”
沈栀却仿佛完全意料之中似的,嘟囔了一句“这延迟还挺久”,沈宗旭还要再提吃饭的事情,就听沈栀说:
“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不过你过去看看也算有始有终。”
什么有始有终?
“病房里那个,就是哥当年救下来的那个人,现在遭了报应,我觉得由我们家的人在医院送他最后一程,挺合适的。”
沈宗旭听完沈栀这一席话,真是从头凉到脚,刚刚还挺唏嘘呢,现在只剩满腔怒火,恨不得亲自进去打一顿出气!
“不行!他的命是我哥救的!他怎么就能这么说死就死呢!?”沈宗旭双眼翻红,拳头捏得嘎嘣响,“他这一死,那哥哥岂不是白白牺牲……”
电话那头的沈栀轻笑一声。
“他觉得值得就行。”
沈宗旭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还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什么叫他觉得值得,她又不知道沈时礼的想法。
“对了,周末我不会回去吃饭的,你转告爸妈,公司出了问题自己想办法,念念姐给我的钱我不可能拿去贴补他们,等我成年以后,我会把他们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全部还给他们,大家两清。”
沈宗旭还要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就凭沈家父母对沈栀这些年的态度,他确实不能开这个口。
于情于理,沈栀都不欠沈家的。
挂掉电话后,祁砚看向在楼道里打电话的沈栀。
“真不去看看?”
沈栀收好手机:“不去,为那种人浪费时间不值得。”
祁砚笑了笑,这才真的相信沈栀已经放下了心里的这个执念。
现在的她,已经做好准备,走向新的阶段了。
这件事结束之后,祁砚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念念姐的葬礼筹备得怎么样?”
了结了梁越初的事情之后,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二天,沈栀他们就得知了赵念念离世的消息,据说是在国外旅行的时候病发,送到医院抢救了十个小时,最终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乍一听确实挺沉重的,不过与此同时,想到回一趟怨气金字塔的谢默凡,也从沈时礼那里得知他已经找到赵念念的消息。
两边的时间流速相差令一切的进展看起来都十分顺利。
“念念姐的经纪人操办得很好,我不用操心,至于我们三个住的那个别墅,谢默凡要回家备考,就剩我们俩,所以我让念念姐的经纪人挂出去卖掉,我随便在学校租个房子住就行。”
“我不是问这个。”祁砚开玩笑,“虽然不能跟你一起住还挺可惜的,不过我想问的是——你这两天天天在练什么曲子呢?”
沈栀理直气壮地答:“念念姐的遗嘱里写的,让我在葬礼上吹那个,我可不得好好练吗?”
祁砚笑道:“那你就真打算在她葬礼上吹改革春风吹满地??她葬礼可是有不少名流来的,你这么一吹,那些人可不得以为你开心得不得了?”
靠墙站着的沈栀两手插兜,一抬头,像是很不解的样子:“我确实很开心啊,念念姐现在也应该很开心吧。”
别人想要的名利财富,她已经享受过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是坐着最贵的头等舱,享受着天价香槟,开开心心地过完自己仅剩的人生。
而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在她死后更是得到了圆满结局。
对于赵念念而言,人生确实没了遗憾。
“如果真不开心,等这周她葬礼过了我再去亲自问问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为什么是这周?你随时可以去啊。”
沈栀凉凉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完全不记得期中考试这件事?”
对于祁砚而言,怨气金字塔内的世界才是他的重心,现实世界只是一个短暂的回忆而已。
但是从现在开始,他想要记住这片刻的回忆。
认认真真地度过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记得。”祁砚没骨头地勾过沈栀的肩,拉着她在走廊里走,“这次期中考试我一定会考到前五……”
“前五?”
“前五十,怎么样?前五十已经很牛逼了好吗?”
“不好意思,我这次稳进年级前五名。”
“……卧槽你们是人吗???别急,这学期期末我肯定也能进,打赌!”
“赌什么?”
“……我要说了你会打我吗?”
“会的。”
“??我还什么都没说好吗??”
两人拐进了一间病房中,房间阳光充足,床上躺着的是祁砚的母亲,见沈栀进来,拉着沈栀看她正在织的毛衣,还在她身上比划了几下,似乎给她织的。
祁砚刚要坐下,郁夫人不悦地赶他去削水果,又向沈栀问了问赵念念的事,询问了葬礼的时间。
清闲得有些奢侈的午后时光里,到最后回忆起来,沈栀只记得房间里温暖的阳光,祁砚拿刀笨拙地削水果的侧影,还有郁夫人唇边和缓轻柔的笑容。
回家后的沈宗旭被沈父沈母缠着去找沈栀求情要钱,沈宗旭再度重提沈时礼的事,以及沈栀这些年的生活,沈父沈母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公司经营不善的现状。
在另一个空间,沈时礼正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给大家介绍赵念念,鬼见愁上下都凑了过来,一边夸嫂子漂亮,一边起哄说什么时候给他们准备婚房。
一切都回到了合理的轨道。
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的路灯次第亮起,沈栀和祁砚并肩走回别墅。
这是祁砚在别墅住的最后一晚,过了今晚他就要搬回祁家了。
忽然顿住脚步的沈栀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了两圈,停在了祁砚的脚边。
“你刚刚打赌,到底想说什么?”
祁砚似乎没想到沈栀还记得这茬,回头一看,路灯下穿着黑色夹克外套少女表情依然一如既往的酷,但仔细一看,这种无所畏惧的酷劲中,还带了点难得一见的故作镇定。
“我想说什么?”祁砚倒回来,低头笑盈盈地望着她,“你猜不到?”
沈栀没吭声。
“不应该啊,我们栀总这么聪明的人,我的心思你不是摸得一清二楚?”
沈栀还是不吭声,她错开目光,盯着祁砚的锁骨看,糊成一团的脑子还有功夫分出点心思想这人锁骨怎么这么好看。
沈栀没看他,他却在肆无忌惮地看沈栀。
看她圆润的耳垂。
看她忽闪忽闪的眼睫。
看她在昏黄路灯下,脸颊一点似有若无的红。
于是他想了想,俯身缓缓缩短两人的距离,观察着沈栀的反应。
沈栀确实没想到祁砚胆子这么大,直到她都能数清他有几根睫毛了,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一反应就不得了。
——她结结实实给了祁砚一记头锤。
“嘶——!”
祁砚没想到沈栀这么狠,沈栀也吓懵了,她这完全就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看着祁砚抱着脑袋蹲在路边,沈栀想也没想,凑过去问:“没事儿吧?我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怪你突然靠这么近吓我一跳……”
“好——疼——啊——”
沈栀挠挠头,缓缓地伸出手,试探着按上他额头泛红的地方,轻轻地揉了揉。
“这、这样行了吧。”
沈栀的表情就像是自己做了极大的退让一般,神情很是忍辱负重。
祁砚脑门虽然疼,但完全是能忍受的,见沈栀煞有其事地当真了,没忍住噗嗤一笑。
“你这也太好骗了,我没事,倒是你撞疼没啊,说你头铁你还真头铁啊……”
祁砚手长,一把就把沈栀捞过来揉脑门,沈栀一听他是撞的,顿时气得推开他自己往前走了。
猛地走了五分钟,沈栀也不知道祁砚有没有跟上来,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十米远的距离,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她身后,也停下来,遥遥望着她。
这一瞬间,沈栀心中忽然有了点说不明的暖意蔓延。
沈栀冲他招了招手。
祁砚也完全没架子,很是听话的过来了。
沈栀抿着嘴忍笑,垫着脚拍了拍他的头:“乖。”
拍完转身就走。
后知后觉的祁砚这才发现——
“沈栀你这过分了啊,你拿谁当狗呢?”
“拿你。”
“我生气了啊,真生气了。”
“哦,本来想约你寒假去看电影的,算了算了,你自己气吧。”
“…………汪!汪汪汪汪汪!!!”
“???”
一高一低的身影并肩行走在月光下的街道上。
两个孤单的影子渐渐靠近,缓慢而又坚定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一起走向了,新的远方。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并且应该不会有番外啦!
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陪伴,这个故事写得真的真的很开心,到此为止,也算是我比较满意的结局了,顺便把一些正文里放不下的设定在这里最后提一提。
1.沈栀的师兄其实是祁砚他亲爹。这个完全只是一个设定,因为看到有些现实中的企业家五六十岁就遁入空门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一时兴起加的设定,没什么必要性就没写。
2.祁砚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酆都鬼帝。也是属于庞大但没什么必要的设定之一,怨气金字塔一共十八个区,其实就是十八层地狱,最顶层的那个统治者就是酆都鬼帝,而祁砚是他的两重身,被他分离出来发配出鬼门关,然后遇到了少年祁砚。原本酆都鬼帝是最大的反派,因为篇幅的原因所以想了想还是把这个砍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