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一开始,就想杀死我。”
“但直到现在我还平安无事,所以你着急了,这段时间你上蹿下跳的身影真是让我想忽视都难。”
摩根听了芙兰的话,突然弯下腰,肩膀开始抖动,不一会儿便直起身哈哈大笑:“看呐,多么聪明的格妮薇儿王后陛下!一手建立了卡美洛城,将所有人玩弄在掌心,掌控一切的格妮薇儿小姐呀!”
她突然又看向芙兰,目光灼灼,一脸期待地问道:“那么,能够看透人心的格妮薇儿陛下,知道我针对您的原因么?”
芙兰认真地打量着摩根,她比刚来卡美洛的时候丰腴不少,看起来没那么羸弱了,她的头发更加地花白,只面容还是年轻女人的样子,大概这些年没少练习黑魔法。
“你并不恨阿尔,却深恨着我,但你我本没什么交集。你得到了阿尔的身体组织,应该知道阿尔的真实身份,那与男女之情也无关。你作为王的姐姐,地位尊贵,那么与我王后的身份也无关。”
芙兰想明白了一切,轻叹道:“你很聪明,也很敏感。那件事,你知道了吧!不过我本也没有编排的多么仔细,有心人能查到并不奇怪。”
摩根依然含笑,轻轻地鼓了鼓掌:“不辜负我的期待,您可真是聪明呢,格妮薇儿陛下,不,是弗兰肯斯坦领主大人,或者说,给我父亲献上伪龙魔咒的弗兰肯斯坦巫师大人。”
芙兰轻轻歪了歪头,没什么诚意地说道:“对于你父亲对你做的事,我很抱歉。”
摩根哈哈大笑,笑得弯下了腰:“抱歉?你是该抱歉!”
“我不恨阿尔杀死了父亲,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但我呢?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计划而受尽折磨?只因为我和父亲流着相同的血么?“
”你知道么?抽血管插满全身的疼痛,身体被抽走血液的冰冷彻骨,被黑魔法侵蚀经脉的痛苦。在我被黑魔法侵蚀最深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指甲脱落,头发掉光,连破开的血洞都无法愈合,虽然我连一滴血也流不出来了。“
“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本来是王国的公主,是不列颠最尊贵的女人,我本来拥有一切,因为伪龙魔咒,我成了实验品,供血对象,我失去了王族的血液,失去了尊严,失去了美貌,甚至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我不恨阿尔,她杀了父亲,但也把我解脱了出来,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让失去血液的我那么留恋,我没办法恨她。”
“但我恨你,恨卡美洛,恨不列颠,你们才是我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所以我才要毁了你,将来我还要毁了这个国家。”
芙兰轻轻叹气:“你的确无辜,但那场旧事里谁又不无辜呢?阿尔不无辜么?亚瑟不无辜么?你的母亲,不无辜么?”
摩根一愣:“母亲?”
芙兰看着摩根:“你不知道么?你的父亲用献祭了你母亲得到的力量才杀了尤瑟王。即便没有我交给他的伪龙魔咒,他也会为了力量对你下手,就像对你的母亲一样。”
摩根楞楞地:“父亲,杀了母亲?”
芙兰看着摩根的神情,接着说:“看来你真不知道。嘛,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太多了,如果怨恨我能让你得到自我安慰,那你就怨恨好了。但是卡美洛是阿尔的心血,你如果还在意这个亲人就应该及时收手。”
摩根咬牙看着芙兰:“你以为我在意这些么?就算不对阿尔下手为我父亲报仇,你以为我就会顾及这个妹妹么?”她不怀好意地看着芙兰:“失去了你,无法保护你,会让她痛苦吧!就和我当初一样的痛苦吧!这是她亲手酿造的恶果,是她的爱把你推上绝路的。”
芙兰无所谓地点点头,看向一边:“阿尔,听够了吧。”
房间的书架滑开,露出里面小小的暗室,年轻的亚瑟王一脸复杂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攥着拳头,深深地凝视着这个她印象里善良温柔的姐姐,不敢相信她怎么会面目全非到这般模样。
但这一切都是必然的,一个个微小的事件叠加起来,最终如多米诺骨牌倒塌,环环相扣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阿尔托莉亚看着摩根,冷漠地说:“王姐,你被驱逐了。”
摩根深深地看了一眼芙兰,撇嘴道:“我还是小看了你。”她又朗声大笑:“不过,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有什么样的结局!”说完,潇洒地转身便走了。
芙兰看着摩根离去的背影,轻声地说:“明白了么,阿尔?信任是美德,但信任是有条件的。作为一个王者,你的信任若是随意交付,有时候会酿成灾难。光凭一腔热血是守不住王位的,你必须有相应的手段和识人的眼光。”
阿尔托莉亚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她低声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芙兰,你别说话了,我给你把冠冕摘下来。”
说着,阿尔托莉亚把双手伸向芙兰头顶的冠冕。
“怎么会这样?摩根明明说…”阿尔托莉亚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再次尝试,冠冕依然像长在芙兰头上似的纹丝不动。
芙兰轻柔地说:“摩根欺骗了你那么多事,你又怎么知道她哪句话是真的?”
阿尔托莉亚一下子跪在地上,崩溃了:“怎么会这样!我不想这样的!”
“我只是想留住你罢了,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呀!为什么这样?对不起,芙兰,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呀!”
“为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对你也是,对兰斯洛特也是,我总是会搞砸一切!”
“我不该这么做的!天呢,我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啊!”
芙兰也跟着跪坐在阿尔托莉亚身边,轻轻地抓住了阿尔托莉亚的手。
“别哭了,王的眼泪是很珍贵的。”
阿尔托莉亚仍然沉浸在痛苦里:“我虽然是王,却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我的错误会伤害你啊!”
芙兰用手帕擦了擦阿尔托莉亚的脸颊,接着说:“即便犯了错,也要先想解决和弥补的办法,哭泣不能挽回任何事。”
阿尔托莉亚一愣,突然灵光一现,急忙说道:“对,梅林,梅林一定能摘掉这个冠冕,我去找梅林!”说着,她就想直起身来。
芙兰按住阿尔托莉亚,用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捧起她的双手,慢慢抬臂,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扶着阿尔托莉亚的双手按在冠冕上,轻轻一抬,美丽的后冠就被轻松地摘了下来。
阿尔托莉亚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会?”
芙兰轻轻地叹息:“我早就能摘下来了,摩根勒菲的水平对我来说还不够看。”
“但我一直没有摘下来,因为,我想让你亲自摘下它。”
“阿尔托莉亚,这是我想为你上的最后一课。”
“冠冕禁锢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心和执念。”
“只有亲手摘下这个冠冕,你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
“只有放下了,你才能真正成为一个理想的王。”
阿尔托莉亚呆呆地看着芙兰,又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泪水从眼底顺着脸颊流下。
阿尔托莉亚抚摸着手上最后一个令咒,轻声说:
“以令咒之名,芙兰,你自由了。”
“去你想去的地方,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第18章 日落之地与星光花海
最后一枚令咒被阿尔托莉亚使用了,内容是希望芙兰自由。
芙兰有些复杂地看着阿尔托莉亚,心中不由赞叹。
‘多么高洁的灵魂啊。当蒙在月亮上的阴霾被吹散,这澄澈的月辉如此干净明亮,哪怕在绝望的长夜里,也能给人光明和温暖。’
已经解除了诅咒,又被令咒补充了大量魔力的芙兰本可以离开,就像她之前规划的那样,按自己的想法游历,去哪里都好。但看着阿尔托莉亚布满泪痕的脸,听到她最后的几句话,芙兰想要离开卡美洛的心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
‘最起码,我不能一走了之,把所有的烂摊子留给她。’
芙兰扶起阿尔托莉亚,轻轻地抱住了她。
阿尔托莉亚有些意外地回拥住了芙兰,却听见芙兰轻声地在她耳边说:
“谢谢你,阿尔。”
“但我现在不能走。如果卡美洛的王后在判决下达前突然消失,你又该怎么办?你该怎样给你的臣民交代?”
阿尔托莉亚轻轻推开芙兰,着急地说:“我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是卡美洛的王,就算任性一次又怎么样?”
芙兰安静地看着她:“可你已经放走兰斯洛特了,再私自放走我,亚瑟王的威严将荡然无存。所有你的敌人都会嘲笑你的软弱无能,嘲笑你连王后都和人私奔了。”
阿尔托莉亚大声回答道:“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活着。王的尊严不是建立在女人的牺牲上的!”
芙兰叹息:“可是我在乎。”
“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得到不公正的评价。”
“就算那些人要烧死我,也没有关系,就让格妮薇儿王后在火焰中死去吧。”
芙兰轻轻抚摸阿尔托莉亚的额发,接着说:“我不会有事的,别忘了,”
“我可是你的守护天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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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托莉亚回到了自己往常办公的地方,她心里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心来。
放下手中的公文,阿尔托莉亚来回的在房间里踱步。
突然,阿尔托莉亚停下自己的脚步,返回书桌前。
她拿出几页羊皮纸写了些什么,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她一边把纸揣在怀里,一边向守在屋外的侍从喊道:“来人。”
“为我准备马匹,我要出城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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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亚瑟王最终还是下令对王后格妮薇儿处以火刑,但这场处刑最后还是以不了了之告终。被逐出圆桌骑士团的前首席骑士兰斯洛特违背了亚瑟王对他的禁令,拦截在了押送王后的队伍前,将手中的剑对准了这些昔日的同伴,救走了格妮薇儿王后。
在王国境内已经基本和平的时期里,圆桌骑士团第一次出现了大规模伤亡,还是因为如此可笑可叹的原因。
卡美洛城外的树林里,兰斯洛特把芙兰从马上抱了下来,一边小心地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一边低声说道:“让您受惊了,陛下。”
芙兰揉了揉自己被捆住的手腕,无奈地看向兰斯洛特:“你不该来的,兰斯洛特。还有,不用再对我用敬称了。”
兰斯洛特低着头,闷闷地回了一句:“是的,芙兰小姐。”
芙兰叹气,拉过兰斯洛特的手臂,看向他的肩膀。那里是一道深深的剑伤,鲜红的血不断的往外渗着。芙兰看着微微皱眉:“是转轮胜利之剑的剑伤,高文他砍伤了你。”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覆了上去,准备拔除转轮胜利之剑的剑气。
兰斯洛特闷闷不乐,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是的,他愤怒是应该的,是我对不住他。”
芙兰一边用着治愈魔法,一边抬眼问道:“怎么?”
兰斯洛特停顿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误杀了他的弟弟,加雷斯。”他垂着眼帘,接着解释道:“我,我对阿格规文的所作所为有点生气,出手就重了些,没想到那孩子竟然迎了上来。他的伤很重,当时就倒下了。”
芙兰的动作微微一顿,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治疗完兰斯洛特的伤口,芙兰打理了一下自己,看见兰斯洛特像个木桩一样站在那儿,就问道:“那么,现在呢?你听阿尔托莉亚的话把我带了出来,她就没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办?”
兰斯洛特一愣:“啊,啊?您怎么知道?阿尔他不让我告诉您的。”
芙兰被噎了一下,缓了口气说道:“为了保护王后的尊严,这场火刑并不是公开处刑,连押送我的路径都是保密的。没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你是怎么会在这么巧的时间和地点出现的。有立场这么做,又知道全部细节的只有阿尔托莉亚。”
兰斯洛特听完后,呆呆地看着芙兰,回道:“对,是呀,好像是这样。”
芙兰更无语了,她轻轻地踹在兰斯洛特的小腿上,呵道:“兰斯洛特,清醒点!你把脑子带在身上了么?”
兰斯洛特一激灵,回答道:“我带了!”然后仿佛才像回过神来似的,有些犹豫又不好意思的说:“芙兰小姐,我只是,只是好像做梦一样,我竟然把您从卡美洛带出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梦呓一般。
“您说,我们现在,算是私奔么?”
‘私奔个鬼呀!’芙兰一口老血快喷出来了,他一直知道兰斯洛特是个心思敏感的傻白甜,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甜。‘我们是在逃亡啊大哥!就算没有人认真追,作为逃犯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啊!’但为了不打破兰斯洛特的玻璃心,芙兰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么,兰斯洛特,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芙兰最终选择转移话题。
兰斯洛特回过神来,紧张地回答道:“我,我绝对没有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谁问你这个了,话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啊?’芙兰对兰斯洛特简直没什么话可说了,他现在这种脑子掉了的状态根本就没有逻辑思考的能力。最后,芙兰只能无奈地开口:“我问你,你有什么一直想去的地方么?不列颠国土之外的?”
兰斯洛特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我,我一直想回一趟我母亲的故乡。”
芙兰轻声问:“你母亲的故乡,是法兰西么?”
兰斯洛特重重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