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范家那位下狱后,范老太爷又急得吐了血。
之前苏映晗上门去之后,他也曾吐了血,还休养了好久。先下身子骨刚好一些,就听到了独子下狱的消息,怎能不急?
范老太爷是萧奕谨的老师,自从前几月开始,便一直教导着萧奕谨。
他也是知道些内情的,誓死效忠萧奕谨的,便撑着一身老骨头去见了萧奕谨。
萧奕谨来定锋楼吃茶,分明是见他的好时机,哪知他完全被拦在了外面,康靖完全不让他进去。
“康靖,你放老夫进去!”
“范大儒,如今七皇子还在接见朝中大臣,你这样贸贸然进去,怕是有违礼数。”
范老太爷狠狠的咳嗽了起来,看着颇为撕心裂肺,连嗓子也犹如刀刮的一样:“老夫有要事见七皇子,他在是七皇子前,还是老夫的学生,如何见不得?”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像是立马就要倒下去。
康靖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什么:“范家外面那些官兵撤离,还是七皇子求了皇上,若非如此,范大儒怎能出来?七皇子已经给够了你们范家恩典了!”
“我儿是绝不可能做那种事,范家可是言情书网,就算最没落的时候,他也没做过那样有辱门风的事!你让我进去见见七皇子,你……”
他还未说完,便被康靖厉声打断:“够了,莫要再纠缠不休,范大儒请回吧!”
他派了人,将范老太爷请了出去。
范老太爷站在定锋楼外,脸上只剩下了一片苍白。
他咳得肺都快出来了,活生生被萧奕谨的态度气得吐出了一口血。
这不是认定了他们范家有罪吗!?
就连……就连查也不查一下?
范老太爷心里生出无比的薄凉,失魂落魄的坐上了马车。
康靖看到这一幕后,才回去朝萧奕谨禀告,说范老太爷已经离开。
听到这话,萧奕谨眼底不由闪过一道暗芒:“看来范家已经放弃了。”
若是范老太爷还在,一定会认得,屋内坐的并非是什么朝廷大臣,乃是沈兰。
“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
“有什么可危险的?这可是范家自己要去顶罪。”
沈兰担心无比的看向了他:“我是说,你这样不就失去了范家的支持了?”
萧奕谨冷凝着脸:“范家这颗棋子,早就该舍弃了。”
第67章
范老太爷的马车刚行驶出一半, 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前方何人?为何挡住去路?看清楚了,这可是范大儒的车驾!”
随侍朝他行了个礼:“范大儒, 我们夫人请你过去一叙。”
范老太爷撩开了车帘,这才见到了前面的人。他对这人是有印象的, 乃是自己的孙女苏夫人的侍从。
想起前些日子苏映晗上范家来,不断的劝诫自己远离萧奕谨。
他回去便派了人, 令苏夫人好生管教苏映晗,后来还听说苏夫人把苏映晗打了一顿,打得尤为严重,差点失了命, 让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当时范老太爷也日日喝着苦药, 听儿媳来禀明时, 还说了好几句‘该’!
现在范家遭了难,他才痛心疾首,想起苏映晗说的明哲保身, 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范老太爷一时唏嘘,给马夫使了个眼色, 他们这才在随侍的带领下,驾着马车一步步朝前。
马车行驶了不知多久,似乎绕了好大一个圈,他们才下了马车。
范老太爷见四周潮湿阴暗, 青苔在角落疯狂生长, 铜环上也染了铁锈, 一看就知道荒废了许久。
这……孙女让他来此地做什么?
屋内的门渐渐被打开了, 只听咿呀了一声,苏夫人便在苏慕晴的搀扶下,一步步的走到了此地:“爷爷。”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约我来此地?”范老太爷也犯了迷糊。
苏夫人这才同他说:“爷爷还是赶紧进来吧,孙女有要事告诉你。”
苏夫人向来沉稳端庄,鲜少有这般严肃焦虑的时候。
范老太爷知道她脾性,这才重视了起来。
于是屏退了四周,同苏夫人一起走到了院子里。
苏夫人说:“这院子下有密道,连接的是定锋楼的后院,爷爷不是想见七皇子么?便同我一道去。”
范老太爷不由大骇:“你怎会知道这些?”
就算是有密道,也不该苏夫人这个外人知晓。
苏夫人抿着唇,不想将苏家的事告知范老太爷,她害怕范家知道以后,会逼迫苏慕晴。
对于这群人来说,苏家无异于香饽饽,谁都想要。
而深藏于各个州郡的探子,就只能由苏家血脉号令,若是知道了此事,范家和沈家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让苏慕晴嫁给萧奕谨的。
“定锋楼乃夫君经营,自从夫君死后,这院子不知荒废了多久了。”
几人连忙入了院子的密道,很快就来到了定锋楼的后院。
一见到萧奕谨和沈兰前来,掌柜便留了个心眼,给他们安排了特殊的包厢。
苏夫人神色凝重的朝范老太爷道:“等会儿不论听到什么,爷爷都莫要说话。”
“我省得。”
定锋楼有几个厢房,看似寻常,实际在动工之初就被人做了手脚。
苏慕晴原先并不知道这件事,同苏夫人走进去以后,才恍然间明白了过来。
当初她和娘听到裴德胜和小顺子的对话,或许是误入了这种特殊的包厢,所以声音才会传过来的?
……这种包厢平日都没人,也不知道裴德胜是怎么定到的。
苏慕晴如今回想起来,都有些细思极恐。
得亏了萧奕谨不知此事,又不好在府中见沈兰,在他是章士杰的时候,对定锋楼又格外熟悉,时常来此寻欢作乐,这才来了定锋楼。
他就算假死,也抹不去当初还是章士杰时的习惯。
等终于到了另一头,几人屏住了呼吸,萧奕谨和沈兰还未离开。
他们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沈兰才把话说给了萧奕谨听。
她完全失了以前在章府时的模样,谨小慎微,连说那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极其微弱的,那声量只有萧奕谨能听到。
不同于裴清砚知道时的轻松,萧奕谨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只觉得大脑眩晕,身体僵直了许久,麻木到他失去所有的知觉。
几个月前,他才被告知,自己是当今的七皇子。现在知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萧奕谨屏住了呼吸,那长时间的僵硬,导致他差点窒息。
“谨儿!”
萧奕谨拍开了沈兰的手:“别叫那个名字……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地位,名字,不全是裴清砚的吗?”
沈兰痛苦的望向了他:“谨儿,你的苦楚娘都知道,可眼下最打紧的,是早日让堵住裴清砚的嘴。”
“……他知晓了?”
“苏夫人应当是没告诉他的,苏家……苏家还是向着你的。”
萧奕谨痛苦的笑了起来:“苏家凭什么向着我?慕晴已经被赐给了裴清砚!”
沈兰这才连忙解释:“苏家对前朝皇室怀有愧疚!她家出了三代皇后,却在国难时临阵逃脱,苏夫人不仅仅是苏家人,又是范家的,一定不会说的!”
萧奕谨震惊到睁大了眼,他倒吸一口凉气,渐渐呢喃了起来。
“那……慕儿合该是我的。”
若没发生这样的事,他极有可能和苏慕晴青梅竹马的长大,自然而然的成亲。
然而现在的大夏,却把一切都给打乱了。
甚至原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也被赐给了裴清砚。
萧奕谨低下了头,那模样几近疯魔,用恨意的语调说道:“裴清砚……”
“你之前不告诉我,为何现在要说?”
沈兰低下了头:“不说……是为你在边关的大兄,就算告诉了你又怎样?裴清砚得了皇上青睐,也不可能贸贸然杀了他。说了,却是因为范家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害怕苏夫人万一临阵倒戈。”
“现在人人都觉得是范家犯了错,她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沈兰手心满是汗:“怕就怕苏夫人见着了她父亲,得知了真相。”
萧奕谨眯起眼:“现在她爹在牢狱之中,她还能见得到?”
沈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到底是夜长梦多……”
“放心,只是范家这枚棋子,终究是不能要了。”
沈兰微怔:“你想怎么办?”
“当然是上奏父皇严惩范家,他们的下场……约莫是抄家查办,届时我再去做好人暗中接济他们。这样他们就会对我忠心耿耿了,反正范家以后也绝无可能再回官场,我向父皇上奏严惩的事做小心些,完全神不知鬼不觉。”
这话听得范老太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下定决心拥护的,竟这样算计范家。
范老太爷的心里生出恶寒来,已然听不下去。
苏映晗劝他的话还历历在目,自己不但不听,还端着姿态,觉得苏映晗不忠不孝,派了人去逼迫苏夫人,令她将苏映晗好一阵教训。
他顿时老泪横纵,心中后悔万分,自己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啊!
昔日范家所做的一切,所遭受的痛苦,都是为了什么?
他就该对大夏妥协,难怪那些人骂他迂腐,骂他酸臭!
苏夫人见范老太爷离开,也连忙跟了上去,却见她祖父仰着头,早已泪流满面。
苏夫人知道他心里的苦,便站在原地守了他许久。
包厢里的沈兰和萧奕谨还在继续详谈,沈兰听他对范家这么狠,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沈家。
“谨儿,范家到底是效忠你的,你也别做得太狠。”
“……范大儒的确一直尽心尽力的教导我,范大人也是尽心辅佐我。”
沈兰眼神柔和了许多:“那就不要用那样狠毒的法子,以免伤了范家的心。”
虽说方法隐蔽,那万一被察觉了呢?
萧奕谨头疼不已,那法子的确是好的,方才他心里藏了戾气和仇恨,一心想的就是把裴清砚弄死,甚至不惜手段,范家也能作为棋子。
现在被沈兰这一规劝,恍惚间才清醒了起来,想起昔日范家的确待他极好。
“娘,我知道了。”
沈兰终于松了口气,她就知道,自己养出的儿子不会那样狠毒。
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沈兰便要回去。
康靖就站在外面,完全不动如山。
等目送沈兰离开后,萧奕谨才问康靖:“方才我和章夫人交谈时,没什么人吧?”
康靖摇头:“殿下也未免太小心了些,咱们的人都守在二楼入口,这其他地方哪里还有能上来的?”
“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康靖问:“今日殿下分明是和章夫人密谈,何以骗范大儒说是同朝中大臣相谈?”
萧奕谨想起沈兰对自己说的一切,扔是心惊不已。
他谁也不相信,包括康靖。
“章夫人今日来是想让我替她夫君求情,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不好让外人知晓。”
康靖是知道萧奕谨假死的事情的,沈兰养了他十几年,的确不好拒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