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无人的时候在小花园寻到了李澹,表白了自己的心迹,他却严厉的拒绝了她,她还想说什么,李家的二小姐却在园子里哭了起来,李澹急匆匆的跑去抱走了他的女儿,不仅如此,他还和族亲暗中说了这件事情。为了在族亲表示自己的清白,跳进了湖里。
呵呵,她冷笑。她自己的女儿她是知道的,锱铢必较,凡是惹了她的都没有好下场,李澹你辜负我的心意,还让我入了泥潭,江氏,你横刀夺爱,我就看看你们的女儿是什么下场……
银白色的叉子往前一刺,脖颈上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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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到上海
春雨如丝,船舫停靠在岸,利妈撑开青色的油纸伞遮在文静头上,又絮絮叨叨的说:“方才我要把披肩拿出来,您偏偏不让,若是这冷风吹着了,可怎么办?”
文静毫不在意的摸了摸身上的夹袄:“还好,我不是很冷,你就别说我了。”
她好奇的看着周围的环境,船家从杭州又经由吴江到达上海,江上大轮船很多,搬货的工人、做小买卖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哥哥文诤早已按捺不住东张西望起来,得了李澹一阵训斥。
来接他们的是一位中年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裤,上面雪白的衬衣,衬衣扎在西裤里面,因肚子太大,皮带都勒不住,肚子都快坠下来了,人一直笑眯眯的,看到李澹亲热非常。
李澹和家人介绍道:“这是你们陈叔叔。”
文诤和文静都礼貌的喊了一声陈叔叔,陈同勋羡慕的对李澹道:“你看看你这儿女双全的,可比我好多了。”
这位陈叔叔的父亲和李澹的父亲认识,关系曾经很亲密,李澹的工作就是陈家老爷子舍了面子帮忙找的。文静前世就对这位陈叔叔很有好感,但她没在家待几天就被宗司令带去了东北。他的热情让郎氏和江氏都不由得露出笑容,尤其是这位陈叔叔还找来了一辆汽车过来接他们。
文静随家人一起坐上来,她被夹在中间坐着,陈同勋给下人们叫了黄包车。
郎氏从未坐过,又怕露了怯,一张脸绷的紧紧的,生怕别人说她村气。江氏也类似,不过她神情又更柔和一些,文静昏昏欲睡,听得前边的李澹说让陈同勋破费了,陈叔叔倒是不在乎,说这是他借的车。
陈家也并不是很富裕的家庭,他们一家住在春和巷子里,和绍兴镇上的高翎阔屋不大一样,上海的人尤其多,除了有钱人家住公馆之外,其余人都是住在巷弄。抬头一看,巷子上方还挂着不少衣裳,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下了雨也不收。
陈同勋介绍道:“进了这个门,就是我家里,我父亲不耐和我们住,已经回去苏州老家了。现下住着我们一家三口加个老妈子。”
“本还想见老爷子一面的,没想到他老人家不在这里,等下次你要是见了他,一定代我问好。”李澹知道,在上海这种地方能够谋一份政府机构的事情,肯定是花了大力气。
进了门之后,陈叔叔的妻子方珊娜出来了,她头发长长的,卷着小卷,脸上雀斑很多,皮肤微黑,穿着枚红色的短旗袍,是个时髦的女郎。她的打扮让一向守旧礼的郎氏看着很不舒服,但这个老太太做过多年的阁老夫人,基本的应对能力也是有的。
文静仔细观察着陈家的小院,地下都是青石板,不是很平整。
雨还在下,方珊娜邀请大家进门:“还下着雨呢,老太太、雨霏你们都进来吧。”
方珊娜是个干练的女人,她不仅上班赚钱,做饭也做的好,相貌虽然不如江氏,但其气势却让人侧目。李澹和江氏奉上一些绍兴土特产,方珊娜还笑道:“你们还真是客气。”
吃罢饭,陈同勋带李澹出去看房子,他们家在上海住了上十年了,对周边环境很熟。女人们则凑在一起说话,方珊娜很是健谈,“从绍兴来到这里怕是有一段时间会不习惯的,等过的时间久了就知道了。”
江氏笑道:“还真是麻烦你们了,你们肯雪中送炭,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要我说这世上古道热肠的人少,他陈叔和你是真的让我们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热心人。”
“李太太你又何必见外。”方珊娜极是客气。
她是个精明的女人,一眼就看出李家已经很是破落了,却还是端着架子,若不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他们家怕是都不会和这样的人家来往。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大家都向往新的东西,看看李家人的打扮,女子还是宽大的袄裙,老太太戴着抹额,江氏把头发挽髻,隔的近了还能闻得到桂花头油的味道,这些都不是方珊娜喜欢的。
故而,她委婉的和江氏道:“上海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太太你们到时候多去做几身新衣裳。”
在上海,穿的差了或者不合时宜,电车司机看到你都不会停,进店伙计都不会理你,所以女人们给自己穿一身好衣服,那是绝对的能够享受到好待遇的。
郎氏还以为是说她们的料子旧了,心道,绍兴果然是小地方,下次等儿子拿了薪水后,再给全家买新料子。
还是江氏敏感,一下就听出来了,“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边时兴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也就罢了,我家女儿却是花信之年,不能和我们一样。”
听她说到女儿,方珊娜看了坐在江氏身边的文静,额前留着一缕头发,后边则梳的髻,就这样坐下,却不似她的祖母和母亲那样有陈旧感,仿佛古代的仕女一般,是位非常貌美的姑娘。她惊喜道:“这样好看的小姐,确实要好好打扮。”
几人说了会子闲话,陈同勋和李澹回来告诉她们房子已经看好了,在柳叶巷六号,江氏和郎氏赶忙和方珊娜道别,一家人去了柳叶巷。
这里靠近政府,便宜廉价,正好适合李澹,一个月十个现大洋。
房子这么快租好,李家人的心情还是很快活的,文诤和文静一起坐着黄包车,看着一排古色古香的书寓很是好奇,文静脸上却很古怪,文诤笑嘻嘻的和陈同勋道:“陈叔叔,那里也是读书的地方吗?怎么这样华丽。”
陈同勋哈哈一笑,倒是没有多做解释。
这上海的书寓都是一等的妓馆,二等的叫么二堂子,三等的叫烂肉庄,这一等的妓馆富丽堂皇,窗明几净,从外边看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
李澹拍了文诤的头一下:“好好的看好路,下次给你找好学校,你自个儿寻摸着去。”
大人们总是这样,对于孩子们问的尴尬话题,总会找另一个问题训斥一遍遮掩住,文静对这里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第十一章 裁衣服
门扉刷的深蓝色的漆,柳叶巷六号在巷子最深处,隔壁传来阵阵饭香,文静随着家人一同走进去,院子根本没有,堂屋也不大。屋子有三间正房一间最里侧的厢房,文静被安排到了厢房,说是最里侧,但是屋子前后都有窗户,很是透亮,还能间或听到隔壁小孩子的哭声,烟火气十足。
因为陈同勋帮了一天的忙,李澹很是感激,也不敢再耽误人家,让佣人们归置物事,自个儿则替陈同勋叫黄包车,还许诺等收拾好了之后再请陈家人过来玩。
文静则和江氏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郎氏让顺婆帮忙收拾屋子,江氏起身帮婆婆按摩,郎氏不禁抱怨道:“我这把老骨头都差点散架了。”
小姐是不能做杂事的,文静原本想和利妈一起进去,被老太太叫退了。她感叹,为什么家里人还是认不清形势呢?他们现在就是穷人了,无权无势,本来就应该本本分分的做事,不再摆架子。
柳叶巷的房子收拾了三天才算顺当,李澹的工作也还算顺利,虽然只是一个图书馆的临时工,但一个月二十个大洋,还是勉强可以过活的。
工作虽然清闲,但李澹常常能拿一些书籍回来,文静原本就聪慧,每日女红也不做了,成日抱着书看,郎氏虽有微词,但是到底她也算贞静,不常出房门,她也算是欣慰一点了。郎氏自打来到上海,就不自在,出个门子就能碰到露大腿的女人,明明天气还不热,一身高开叉旗袍,外边罩个哔叽大衣或者骆驼绒的大衣,还一个个的觉得自己多美似的。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文静也渐渐适应了上海的生活,习惯了这里的吵闹,还难得碰到可以出门的时候。因为江氏要带她出去做衣服,必须量体裁衣才行,所以文静也能出门了。
她把一头长发用梳子梳好,没用头油,只是随意编了两条辫子。江氏看她这样,不由得摇头:“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打扮的这样素了,我上次不是让利妈给你买了几根头绳和卡子,怎么不戴上?”
文静催她妈妈:“哎呀,我就不想那也,再者女儿又不丑,不必那样打扮。”
她是真的不想再挽髻了,主要是头皮勒的疼,而且在外边老是被别人用那种眼光看,那些人仿佛在说她就是从旧社会来的人。
江氏叹了一声,也再不多说什么,带着她和利妈一起出去。文静好奇的望着街上的一切,很是新奇,比如一出巷子,往前再走就有熟水店,利妈说要叫“老虎灶”,就是比较低价的茶水店。很多做苦力的人都在这里歇脚,卸下身上做工的工具,吃些茶点。
柳叶巷附近许多租房都是租给穷苦人住的,他们大多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上海谋生的,有的在工厂做工,有的做些小买卖。这些人凑在一起,也是一个非常大的住宅区,江氏随手招了一辆黄包车,去了上海的福州路上的制衣店,这还是方珊娜介绍的。
不得不说方珊娜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很擅长打扮,为人也很热心。好些地方都是她介绍的,正如同文静的哥哥文诤也在陈同勋的介绍下进了一所高中,这次读高中的钱是李澹提前支的工钱,因为要从郎氏手里拿钱也实在是太难了。
还好江氏手里有些余钱,她和利妈从附近的一些工厂偷偷做些手工,俩人挣的钱虽然微薄,但江氏想让女儿也体面些。
毕竟丈夫写信去了陆家,如果陆家真的认下这门亲事,少不得还要来家中说亲,她当然要把女儿打扮的靓丽些,鉴于上次利妈的多嘴,江氏并未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车夫在福州路上停了下来,文静下了车就能看到青莲阁商场,商场下面是个小吕宋,右边是群芳会唱。利妈不由得赞叹:“果然是上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气派的地方。”
往右边行八十米左右,就能看到一家裁缝店,这种地段的裁缝店,装潢的富丽堂皇,甫一进去,就有小伙计迎出来。小伙计嘴巴也顺溜:“这位太太,本店最近售出最多的就是这种哔叽大衣,物美价廉,您看看,还有不少种颜色可以选择?”
这种地方的伙计天生一双富贵眼,江氏看起来穿着体面,但打扮老旧,老式打扮。这家的小姐梳着大辫子倒是水灵,但是衣裳样式陈旧,一看就是不那么有钱的人家。若是有钱人自然推荐那些上档次的羊绒或者洋货,但这中等之家最好是介绍哔叽这等稍微便宜点的。
“这些都是多少钱的?像这件春装?”
伙计笑道:“我给您说啊,这些时式春装衣料每件六尺售大洋一元。方才给您介绍的条子纱哔叽,每尺大洋二角。”
这种条子纱哔叽都很软,也算便宜,文静看到印花的哔叽,鲜亮好看,便问起。伙计道:“这个比方才的贵一角钱。”
江氏想了想自家手里还有五块现大洋,倒也可得,花了一个大洋给女儿买了料子,又有裁缝出来替她量体,此量体是西洋量法,身长、挂肩,腰长,袖口等,工钱也花了五角钱。
掌柜的写了条子,江氏拿了条子存于荷包中,正欲出来,倒是碰上熟人了金娇儿了。金娇儿也是由着妇人带着,她理着齐耳短发,水蓝色的攀襟褂子,黑色的裙子,倒是跟在绍兴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熟悉的样貌,文静都不敢上前认去。
她眉舞飞扬着,见到文静了,就上前来说话。
“文静,江姨,你们也来上海了吗?”他乡遇故知,金娇儿有那么一丝高兴。
文静笑道:“是啊,跟我爸妈一起来的,姐姐以后找我玩去,我们家现在住柳叶巷。”她对金娇儿也是很同情的,毕竟金父和金家的祖父母实在是太过于薄情了。
江氏也是个和气人,诚邀金娇儿以后去玩,金娇儿身后的女人却皮笑肉不笑道:“娇儿,这是你认识的人啊?”
“是啊,舅母。”金娇儿撇了撇嘴,似乎不满她舅母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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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文静要卖包子
江氏以前也做过官太太,看金娇儿舅母的样子,也知道她大概不甚痛快,同时也猜的出金娇儿的处境恐怕也不是很好。人都有恻隐之心,江氏也不例外,她笑着对金娇儿的舅母道:“娇儿和我们老家是一个地方的,她舅母啊,有空让娇儿找我们静儿玩。”
金娇儿的舅母“嗯”了一声,不欲搭话,态度明显。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江氏见状,对着金娇儿颔首,拉着女儿文静回家了。也因为回去晚了些,顺婆对利妈似乎有些怪罪,因为家里做饭的人变成了利妈,她只要晚回来,郎氏说顺婆就会晚吃饭。
文静在房里小声和江氏说道:“这街上哪里没有熟食店,随意买点回来也就是了,何必这么急急忙忙的让利妈去。”
“又混说了。”江氏嗔了一下女儿。
过了七八天利妈才去裁缝店把新衣服拿回来,回来的时候竟然带了金娇儿回来,她手里还提着两盒点心。利妈解释道:“我去拿衣服的时候也碰到金小姐了,她说要来看咱们二小姐,这不,我就带她来了。”
文静原本和金娇儿泛泛之交,如今见她礼数周到,还亲自上门,所以印象很好,请了她去屋里说话。文静的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窗台上还摆着一株栀子花,清香扑鼻,金娇儿羡慕道:“真好,你一个人就拥有一个房间。”
她是个爽直的姑娘,看文静拿了一盘煮花生给她,“啧啧”称好。
“这有什么,如今我们家吃不起什么贵重的,唯有这些是从老家带来的,姐姐若不嫌弃,我让利妈装点给你带回去吃。”
金娇儿不好意思道:“我是来拜访你的,没曾想还又吃又拿的。”
文静多年的规矩让她无法和金娇儿一样,喜行表于色,她只微微笑着,问起她的近况,金娇儿看这模样还在读书,果然她开口道:“我在念初三,想考到北京读师范去,以后出来做老师,薪水可是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