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一生——满种
时间:2019-04-16 09:58:26

  她缓了缓心情, 迎了上去。
  大师朝她行了个世外佛家礼,段新钰忙还了一礼,“大师好。”
  “娘娘不必多礼。”大师慈眉善目, 给人的感觉倒是挺好的。
  “烦请大师给内子看看。”相益彰在旁道。
  大师点点头, 自袖子里掏出个垫子,搁到桌子上, 而后素手微探, 让她将手腕搁到上头。
  段新钰依言将手放了上去, 下一刻, 大师略带茧子的手指肚触碰到手腕,微温,她胸口开始不停跳动,忐忑又紧张地盯着大师。
  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大师能不能帮她?
  约莫几息, 大师沉着眉眼将手收了回去。
  看见他这模样,段新钰心里一咯噔,另一只手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手掌上头突然覆盖一层温热,她眨眨眼,偏头望去, 对上相益彰关怀与宽容的目光,心头微暖,她扯扯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
  “大师,怎么样?”相益彰率先问道。
  大师沉吟稍许,没回答,反倒询问了她一些之前的事情,关于她早产,身子不好,以及年轻体弱诞下圆圆等等。
  末了,又沉吟许久,方斟酌着道:“你身子亏损严重,又天生不足,好在这些年一直在不断调养,加上年纪尚轻,血理充足,老衲可以给你开一副药膳方,你根据这副药膳方调养个一两年,等身子好些了,再酌情减轻药膳量,想来,就无大碍了。”
  段新钰眨眨眼,许久,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地看向相益彰,结结巴巴道:“大,大师的意思是我可以痊愈?我还有救?我没听错吧?”
  相益彰同样眉眼带笑,温柔依存,“自然,你没听错。”
  段新钰激动地站起来,手指不住哆嗦,要不是顾忌大师在场,她真想扑进随遇安怀里好好哭一通。
  天知道,以前她不把身子难以有孕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在嫁与随遇安后,她心里有多害怕、忐忑,她害怕太后皇后会怪罪她,害怕朝臣会议论纷纷,害怕随遇安心里会有压力。
  但是现在,她终于彻底放下这些顾虑和担忧了。
  她捂住嘴,滚烫的泪珠立即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大师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过了会,捋捋胡须,不忘叮嘱道:“虽说经过调养的身子应当能再生育诞嗣,但你身子到底比常人弱一些,应当多注意谨慎,即便想要再添子嗣,也要中间多调养两年,且不可贪多。”
  段新钰被说的红了脸。
  大师说完,就继续笑吟吟不吭声了,刚刚他一把脉就知道她体内有寒气,对身体很多方面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但顾及她的身份地位,想来最关心的就是子嗣问题。
  女子生育本就对身子有很大损伤,她这副身体就更要多注意了。
  脸皮红红地送走大师,目送他离开后,段新钰立即转身,迫不及待抱住相益彰,开心不已,“随遇安,我们能再次孕育孩子了。”
  相益彰笑着摸了摸她脸蛋,想了想,道:“其实我并不想要很多个孩子,照顾不来,对你身子也不好,我们可以再添个女孩,像你一样的女孩,就足够了。”
  段新钰笑笑,心里却道,怎么也要再来个皇子,不然怎么堵住后宫和前朝的悠悠众口,至于小公主,她自然也喜欢。
  如果将来能得幸再孕育一胎,是龙凤胎就好了,这样子小皇子,小公主都有了。
  东宫寻大师过去的消息,太后和皇后不日就知道了。
  皇后顾忌太子不是她亲生的,怕她关心太过,引起太子心中不满,因此只是问身边的嬷嬷,确定那边没发生什么事,就放下了心。
  太后就没这个顾忌了,她不能直接追问大师,便干脆将太子叫了过来。
  “听闻昨日.你将大师请去了东宫,可是你或者太子妃身子不好?”
  其实太后心里笃定应该是太子妃,要是太子本人有事,完全可以直接找大师看病,不必再特意请到东宫。
  请大师过去的时候,相益彰就料想到了这一幕,他心里转过提前准备好的说法,恭敬回道:“太子妃与孙儿成亲半年有余,却一直未有身孕,她心里担心,怕有些御医诊治不出来的隐疾,遂就叫大师过来看看。”
  不能随便找个借口唐突过去,而怀孕这种事,的确足够让太子妃着急,太后听到也不会怪罪。
  果然,听到这件事,太后立即坐直了身子,追问道:“可有什么事?”
  她虽然很喜欢圆圆,但有时候难免觉得宫里还是太过冷清,要是再添个孩子就好了,太子和太子妃成亲的时候,她就很开心,还畅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能抱曾孙曾孙女了。
  相益彰沉稳回答:“大师说没什么事,太子妃只是因生育圆圆时受了苦,身体有些受寒,调养段时间就好了。”
  不能将红豆不易有孕这件事交代出来,不然便是皇祖母再慈悲,也难免会对她产生一丝不满,若只说她身体有些寒气,过段时间就能调养好,太后就放心了。
  更何况他特意强调是生育圆圆时受了苦,联想到红豆生产时,不管是他还是皇族人都没守在身边,这才叫她受了苦,太后心里不自觉就会对她产生一丝怜爱。
  果然,太后脸上的焦急放下,随即,浮现出一抹宽慰和心疼来,“这样最好,太子妃受苦了,你要多体谅她。”
  再想到圆圆被她养得很好,她可算是整个皇族的大功臣,内心不由更加慰藉,“哀家这里有几支上好的山参,你一会都带回去,给太子妃好好补补身子。”
  相益彰立即笑道:“太子妃得皇祖母如此怜爱,孙儿都要羡慕了。”
  太后哈哈大笑,“你个猴孙,哀家这里的好东西,将来还不都是你和太子妃的。”
  “孙儿不敢贪图,孙儿还想着等寻到奇珍异宝,定要全部进献给您,好让您多怜爱孙儿一些。”
  “哈哈哈。”
  …………
  慈宁宫内,笑声滚滚,宫人许久没见太后这般开颜了,不由一个个抿着小嘴,笑得小脸蛋直发光。
  大概八.九日之后,陛下终于大好了。
  这样的大好事情,原本应该办场宴会庆祝一下,但不知为何,陛下与太后都没主动提起,好似完全不在意似的,有一次皇后倒是笑着随口提起,但立即被陛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如此一来,众人自然知道了陛下的心思,也就没人再不长眼主动提起这件事了。
  眼看着陛下的身体好似完全好了,大师也就没了留下来的意思。
  这夜,整个□□安静祥和恍如平时,但仔细瞧去,又好似多了一分静谧,连夜晚虫儿低鸣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唯有陛下的寝宫亮如白昼,殿门紧闭,外头有重兵把守,偶有太监宫女路过这里,都不自觉敛住了呼吸。
  安静的宫殿内,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人正是一国最尊崇贵重的陛下与太后。
  另外那个人,自然就是准备过两日就辞行的大师了。
  太后率先开口:“此次当真劳烦大师了,大师不如就此留在京城,皇帝再封赐大师一个国师位子,百官皆拜,尊享俸禄,岂不比流浪民间来的享福。”
  闻言,大师神情从容,“各人自有缘法,于太后来说,困于宫中这一方天地,享无数人伺候奉承,用不尽珍宝美馐是享福,但于老衲来说,潇洒自在于天地间,见识千里芳草,万丈深渊,救治无数黎民百姓亦是享福,佛曰,不可道也。”
  太后淡笑,不再规劝,只是道:“无论如何,大师救了陛下的性命,亦是救了哀家的命,哀家和皇帝是定要赏赐的。”
  大师看了旁边沉默寡言的陛下一眼。
  良久,他微阖眼眸,云淡风轻,又暗示颇深道:“太后应知,老衲只是让陛下清醒了过来,陛下最终能否痊愈的缘分不在老衲身上。”
  太后陡然僵住。
  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老衲一直记得,那天太后跟老衲说的话,不知太后可还记得?”
  陛下猛然抬起头,盯向身板挺直的太后,他神情隐在烛火照不见的阴暗角落,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隐约瞧见隐在烛火边缘忽隐忽现的下颌,上面零散着零星又嘈杂的胡须。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恍然出神,低声呢喃,“哀家当然记得。”
  “母后……”陛下忍不住出声。
  太后看向他,神情怔忪,眼神飘散,凝在他脸庞,似乎在出神,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回忆,许久,她轻轻一笑,“皇帝,不知不觉,哀家都老了,你也长大了。”
  “母后……”陛下动情,眼角隐隐现晶莹水光。
  突然,太后转过头,闭上眼,深呼吸,收拾好心里和面上的情绪,再睁开眼,已经恢复成平日的冷静持庄。
  “大师,你说吧,只要能救我儿子,我什么都愿意。”
  大师望着他们,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这件事,还需要太子妃的帮忙。”
  闻言,陛下似恍然又似解脱,“怪不得,怪不得……”
  他苦笑一声,“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吗?”
  大师微微一笑,“陛下,你不是已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吗?”
  陛下看向他,神情平静,“大师何尝又不是呢?”
 
 
 
第144章 
  陛下大愈的时候没有举办宴会, 举国庆祝,但这位大师将要离开的时候,陛下却特地办了场欢送宴。
  由此可见, 陛下对这位大师的看重程度。
  朝臣们居然是沾了大师的光才在两个月之后再次见到了完整无缺的陛下。
  见到完好无事的陛下, 当即有几位老臣重臣痛哭失声, 跪倒陛下跟前, 扒拉着他袖子哀哀哭嚎,“陛下,陛下啊,老臣总算见到您了,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陛下心情不错, 和颜悦色,一个个抚摸过各位大臣的头顶花翎, 道:“孤没事, 让诸位大臣担心了。”
  老臣们一个个痛哭流涕, “陛下您没事就好, 您没事老臣们就放下心了。”
  有些机灵的, 还特地跑到大师跟前,郑重朝他行礼, 谢过他救治一国之主之大恩。
  大师笑了笑, 合十回礼,那淡然世外,看破红尘的态度当即让许多想作秀的大臣脸一红,扭扭捏捏退到一旁, 再不敢随意放肆。
  陛下举办这场宴会的主要参与人员为诸位皇子与京城重臣,段新钰不必参与,就待在东宫,看看书,绣绣花,教教圆圆,倒也自得其乐。
  前朝宴会直到晚上申时才散场,听到小太监传来宴会散场的消息,她当即吩咐人将洗澡水和醒酒汤准备好,一会儿太子回来就要用。
  结果,她等啊等,等啊等,都快靠在软塌上睡着了,相益彰还没回来。
  圆圆都已经等不及回偏殿睡了。
  被白鹭叫醒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清醒,揉揉眼,软趴趴地靠在软枕上,氤氲着嗓音问:“太子回来了吗?”
  耳畔传来白鹭柔美而轻缓的声音,“回娘娘,殿下还未回来。”
  段新钰微蹙眉,顿了顿,挣扎着睁开眼,眼睛立即摄入案桌上刺眼的烛火光芒,她立马合住眼,缓了缓,方再次彻底张开了眼。
  眺望四周,果然,没有太子的踪迹,房间依旧是她睡前的样子,就连旁边书桌上被她反扣住,又微折了一个角的书籍都不曾变样。
  缓缓站起身,白鹭立马上前搀扶住她,她慢慢朝殿门口走去。
  帘子被掀开,踏出门槛,浓重的夜色顿时披荆斩棘般袭来,夜晚微微凉的冷意卷着几许凉风打着旋飘在周围,柔软的裙裾被撩拨成各种弧度,她打了个颤,伸出手,抱紧了胳膊。
  不多时,身体突然被一层暖意包裹,心一跳,立即转身,但在瞧见身后的人影之后失望地垂下了眼帘。
  “娘娘,夜晚冷,小心着凉了。”丹心眉眼柔顺道。
  段新钰点点头,担忧地望向来时的路,过了会,她忍不住道:“太子怎么还不回来?”
  白鹭适时开口,“想来是宴会后陛下将殿下留下了,娘娘不必担心,奴婢已经派了人过去,想来一会儿就将那边的消息带回来了。”
  段新钰点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会,前方沉沉的黑夜中突然出现一个蓝领子人影,瞧着是名小太监,她眼睛一亮,忍不住上前一步。
  “参见太子妃娘娘。”转眼间,那名小太监就来到了人前。
  愣愣看着他,陡然反应过来,他好似不是东宫的人,段新钰心里疑惑,面上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
  “娘娘,陛下请您过去。”
  段新钰瞪大了眼。
  心思重重跟着小太监来到行宫后,抬起头,望见里头灯火辉煌,人影窜动,她控制不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大太监迎面上来,微微朝她施礼,笑容满面,作探手状,“请吧,太子妃娘娘。”
  深吸一口气,她提了提裙摆,挺着胸昂着头走了进去。
  结果进去后,瞧见里面的人,她瞬间就松了心底那口气,太子也在。
  规规矩矩上前,规规矩矩行礼,“父皇万安。”
  陛下看起来倒是很高兴,喝多了似的,摆摆手,脸蛋两坨醇红,“自家人,不必多礼,来人,给太子妃看座。”
  宫人麻溜地将凳子搬了过来,段新钰却瞧向还站着的相益彰忐忑难以入座。
  陛下注意到,大手一挥,道:“再给太子也搬个凳子来。”
  如此,相益彰和段新钰齐齐道谢,“谢过父皇。”
  两人挨着坐下,缓了缓,段新钰突然微抬胳膊肘,朝旁边捅了捅,同时瞥过去一点目光,带有些许疑惑,无声问道:父皇叫她来所为何事?
  相益彰顿了顿,却没回答,恍惚地低下了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神态,与那天见过大师后的神态极其相似。
  段新钰心里既疑惑又担忧,不由抬头看向上首的父皇,一抬眼,却冷不丁对上大师的目光,内心猛然一突。
  那目光包容,宽和,又仁慈,慢慢的,她心情不由自主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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