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舒锦看向杜先生:“如果犯人得到的惩罚太轻,那么他们自然愿意铤而走险,不被发现那是最好的,被发现了也不会太严重,所以他们不会惧怕。”
严舒锦也明白过来,说道:“所以要重刑,让他们心中有惧怕,才不敢轻易冒险。”
“对。”杜先生沉声道:“赘夫犯罪全部加一等,除此之外不允许赘夫之子改姓,就算女户者死了,家产归女户子女,而非赘夫,不过子女必须赡养赘夫。”
严舒锦一一记了下来。
杜先生说道:“这些最好是王爷提起。”
严舒锦愣了愣,看向了父亲。
严知理点头说道:“等提出立女户者加税,我会提这些。”
杜先生看向严舒锦说道:“公主,除了家中无子只有女儿的那种可以立女户,还有几种人也是可以立女户的,比如那种自小被拐卖,找不到父母家人的女子。”
这话说的含糊,严舒锦一时没明白,看向了严知理。
严知理解释道:“杜先生说的是大院中赎身出来的和……那些青楼之中的女子。”
严舒锦点了点头说道:“对,是我考虑的不周全,而且我觉得那种被父母卖掉的,也可以选择立女户。”
李先生沉思了一下说道:“还有一点,若是家中儿子不孝,想给女儿立女户的呢?”
严舒锦有些诧异看向李先生,要是她记得没有错,李先生正是有一儿一女,难不成是为了自己以后打算。
看着严舒锦的神色,李先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杜先生就已经笑道:“我瞧着李兄家的儿子还小,不至于这么早担忧。”
李先生这才明白,气的都说不出话来:“说正事呢。”
严知理也笑了起来,不过笑完说道:“怕是不好办。”
杜先生也叹了口气说道:“办不得。”
办不得这三个字,让严舒锦和李先生神色都变了变,许久严舒锦叹了口气说道:“只能一点点来。”
李先生也想明白了,只是觉得可惜:“是我太心急了。”
严知理说道:“李先生也是好心。”
李先生笑了下,没再提这件事,而是和杜先生一并商量起了女户的事情,两人有些意见不和的地方,还要吵一架,严舒锦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
严知理发现了一件事,有些时候,他还没听出什么东西的时候,严舒锦有时候神色都会变了变,而杜先生和李先生往往也会讨论的更加仔细,甚至争论起来。
不知为何严知理想到杜先生对女儿的评价,怕是严家所有人中,宝姐更像龙椅上的那位,不过宝姐更重情而已。
严知理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等严舒锦去休息的时候,整个人都美滋滋的,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都从杜先生和李先生的争吵中明白过来。
严舒锦不禁感叹,如果以后能多听听就好了。
只是严舒锦都没想到,自那夜起,每次晚上严知理和杜先生他们讨论事情,都会问严舒锦要不要一起过去,严舒锦自然满口答应,每日晚上没了往日那般悠闲,待在书房之中,每日都像是偷了油吃的小老鼠,不仅没累到,反而面色红润还胖了一些。
等到宫宴那日,严舒锦打扮的格外富贵华丽,当看到王府门口等着的韩景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好像这几日过的有些滋润,她……把韩景给忘记了。
韩景也是要去宫宴的,却不是和韩家人一起,而是由宣王带着。
宣王早早和韩景打过招呼,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可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宣王的兄长,谁敢在宣王面前提这些。
韩景心中更是知道,宣王这是要提拔自己,当初在韩家的时候,他都没有去过宫宴。
宣王说道:“韩宁安你年岁长一些,帮我多看着点贵哥。”
韩景恭声说道:“王爷放心。”
严舒锦因为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宁安。”
韩景站在严舒锦的身侧,他偷偷塞给了严舒锦一个东西,这才说道:“公主。”
严舒锦握着手中的小玩意,抿唇一笑说道:“恩。”
韩景说道:“我扶公主上马车吧?”
严舒锦笑着应了下来。
等上了车,严舒锦才看向手心里的东西,其中一个是个只有指甲盖大小被雕成兔子模样的玉坠,另一个是红玉雕的萝卜,看起来格外可爱。
柳勤也看到了,说道:“倒是精致。”
严舒锦问道:“于姑姑有红绳吗?”
于姑姑从马车中找出了红绳。
严舒锦直接用红绳编了手链,把这两个小东西串在上面,戴在自己的手上,说道:“只能先凑合了。”
柳勤笑了下,还帮女儿整理了一下说道:“很好看。”
严舒锦想到韩景一身锦衣的模样:“韩宁安也很好看。”
柳勤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在外面可不许胡说。”
严舒锦笑个不停。
柳勤忍不住说道:“不过韩宁安确实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韩绿绿:我,韩宁安!终于!又出现了!
宝姐:……
莫名感觉心酸。
第115章 金包子的反击
宫宴的时候, 严舒锦和韩景也是不能在一起的,韩景和严启瑜跟在宣王的身边, 而柳勤带着严舒锦去见了严太后等人。
不过今日的宫宴倒是没有分开两殿,也不是众人再一并用饭,而是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桌子,菜色也是根据不同的品级来安排的。
严舒锦和韩景的位置离得不算远,韩景却是坐在严舒锦的对面,说话并不方便。
韩景是挨着严启瑜坐的,这是严知理特意安排的,他觉得女儿怕是以后不好选到比韩景更好看的了, 而且他有时候嫌弃韩景, 却容不得旁人去嫌弃。
立女户之事,严帝已经在朝堂上提过了, 只不过争吵不断,事情还没定下来而已, 毕竟其中涉及到的事情也有许多。
能送到严舒锦桌上的饭菜自然都是上等的,而且还有严太后和陈皇后时不时赏下来的菜,吃的严舒锦一脸满足, 恐怕来宫宴的人中, 也就严舒锦吃的最开心了。
严知理是猜到今天会有什么事情, 都忍不住为女儿担心,可是瞧着女儿的模样,又觉得着实没有担心的必要。
倒是有人看不惯严舒锦的自在,还是个言官。
言官的官职不高, 位置却很特殊,哪怕是前朝,言官也是不以言获罪的。
严帝神色不变,可是严知理看到站出来的人,却皱起了眉头,他本来以为第一个站出来的会是世家或者前朝遗留下来的人,可是没想到竟然是跟着他们一起打上京城的人。
严知理还认识这位言官,他们之间还打过交道,甚至还跟在严知理身边过一段时间,严知理记得他姓尤,因为这个姓氏少见,不少人都以为是刘。
尤言官站出来行礼后说道:“陛下,我有几件事想要请教永福公主。”
也不知道心虚还是旁的,尤言官并不看严知理。
严帝笑看着尤言官,又扫了一眼坐在下面的众人,这才问道:“永福,你愿意回答吗?”
严舒锦在这个人站出来后,就多吃了一筷子鹅肉,又喝了口茶漱口,此时丝毫不显狼狈,站起身落落大方说道:“伯父,那我也有几句话想要问他。”
严帝直接笑着应许了。
严舒锦问道:“敢问贵姓?”
尤言官态度倒是恭顺:“下官姓尤。”
严舒锦说道:“你我素未相识,我也不是你先生,你有什么事情要请教我?”
尤言官明显是打听过严舒锦性子的,此时神色不变说道:“有几件事情,请公主解惑。”
严舒锦想了下说道:“你问吧,不过答不答就看我了。”
尤言官闻言眼角抽搐了下说道:“敢问公主,前几日公主是不是去了京郊的村落。”
严舒锦挑眉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下官是听说的。”
严舒锦哦了一声,说道:“那你是听谁说的?”
尤言官不愿意和严舒锦绕弯子,再次问道:“敢问公主,您是不是去了?”
严舒锦被逗笑了:“你听说的,有证据吗?”
尤言官答不出来,自然是没证据的,转念一想说道:“若是陛下不信,可请那村子的人来问话。”
“不用问话啊。”严舒锦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去了啊。”
尤言官问道:“那公主为何避而不答。”
严舒锦似笑非笑说道:“我还想知道是谁这样注意我的行踪,去个哪里都有人盯着?”
这话一出,尤言官脸色一变。
严帝眼睛眯了下,倒是没有说话。
严知理开口道:“难不成永福去哪里,还要先与大家打个招呼吗?”
尤言官赶紧跪下说道:“下官并非此意,只是公主之尊,却贸然去那等地方,有失体统。”
严舒锦本以为出来的会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此时闻言说道:“对啊,我公主之尊,所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去村子怎么了?我明天还要去你家转一圈呢。”
“而且村子怎么了?”严舒锦神色一肃质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去村子和在这皇宫之中有什么区别吗?”
这是狡辩。
村落和皇宫自然是有区别的。
可是严舒锦先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村子和皇宫都是严帝的领土,要是从这样来说,着实没有区别的。
严舒锦说道:“你有空打听我的行踪,不如多读书吧。”
不如多读书……
这句话一出,就连那些世家的人神色都有些不好了,这句话没有骂人更不算指责,却是直接打了尤言官的脸。
严舒锦问道:“还有事情吗?”
尤言官咬牙说道:“下官还有一事。”
严舒锦哦了一声:“你事情还挺多。”
尤言官只觉得嗓子里噎的慌,却知道自己必须抓住机会:“请问公主,立女户之事是不是公主提起的?”
严舒锦大方说道:“是啊。”
尤言官本来以为严舒锦会狡辩或者像是刚才那般绕弯子,没曾想直接回答了,一时间竟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女子本就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没有说女人当家做主的,公主这般倒行逆施,怕是不妥。”
本来尤言官想说大逆不道,可是话到嘴边,却换了,他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怕把严舒锦得罪狠了。
严舒锦闻言笑了下说道:“你没听说过,不代表就没有。”
她根本不反驳尤言官开始说的几句,因为那样就得罪太多人,更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你还是回家多看看书,见识的多点,就不会如此大惊小怪了。”严舒锦劝道:“不要以为当官了就不需要读书了,学无止境。”
尤言官前朝的举人,一直以才学为傲,本来以为跟着严家兄弟能风管加爵,可是没曾想竟然只能看着以前的同僚下属一个个升官,他却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心中自然不平,此时被严舒锦再三叮嘱多读书,对尤言官来说是最大的侮辱,忍不住提高声音说道:“以公主之尊去为赵家姐妹出头,有失尊重这是其一,女子本就低贱,公主却要立女户,这世道……”
严舒锦沉声打断了尤言官的话:“你这话回去对你母亲说,看她会不会大嘴巴扇你,什么叫公主之尊?我觉得和你这样的人说话,才玷污了我的身份。”
一直沉默不语的严太后忽然说道:“皇帝啊,看来我这低贱之人,是不配坐在这里与众人吃饭的。”
这话一出,尤言官只觉得浑身一凉。
早在尤言官说女子本就低贱的时候,在座的不少人都觉得不好,甚至有些世家出身的官员都对尤言官怒目相向了。
就连从中推波助澜,暗中怂恿尤言官出面的人都满心的后悔,当初怎么就选了这样这么一个人。
着实是尤言官平时也不与人深交,好似清高不屑一顾的读书人,如今看来什么清高,简直就是假道学真蠢货。
严帝冷声说道:“摘了他官帽,拖下去。”
侍卫上前,直接堵住了尤言官的嘴,取下官帽把人给拖了下去。
严舒锦说道:“祖母何须和这等混人生气?难不成我们还要和蠢货计较吗?”
皇后也是温言安慰道:“母亲,永福说的是,以后又见不到了,只当眼不见心不烦好了。”
这话一出把严太后逗笑了,严帝心中也松了口气,说道:“母亲,我能有今日,脱不开母亲的教导,立女户之事朕放在心上。”
严太后说道:“我知皇帝最是孝顺,那等觉得女子卑贱之人,心中根本没有孝字。”
这大帽子一出,不少人都沉默了,他们是不赞同立女户的,可是怎么到太后这里就变成不孝了?他们没有觉得女子卑贱,只是觉得女子不该当家做主而已,心中又暗自把尤言官骂了又骂,不过此时谁都不敢冒头了。
严舒锦心中是有些失望了,就好像撸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没曾想竟然是雷声大雨点小。
其实这要是换个人,怕就不是如此了,实在是严舒锦的话太过气人,而尤言官也不是气量大的,脑子一黑把早已想好的话都忘了,说了浑话被严舒锦抓住说了顿,又被严太后找到机会直接踩死,镇住了场子。
若是换了人,没有严舒锦哪怕歪理也气壮的气势,怕是就没有如此简单了。
严舒锦有些可惜的扫了一眼下面,说道:“若是反对立女户的,不如回家先与自己的母亲聊一聊,讨论一下再说吧,可别学了那不读书的蠢货。”
当即有人抓住严舒锦的话说道:“公主此言过了,尤言官虽然被取了官帽,可是也有功名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