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迟忙起身道:“臣多谢陛下关怀。”
皇帝挥挥手,让他坐下。
太子见此心中泛酸,不就是一个女儿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看来母后说得对,不管他喜不喜欢太子妃,都要尽快让太子妃生下嫡长子,万不能让宁王庆王的儿子成为嫡长孙。
思及此,他看了一眼身边端坐着的、面无表情的太子妃,又觉得索然无味极了。
皇后心中冷笑,面上的笑容越发温柔,她开口道:“陛下如此喜欢云安,真是她的福气。如今昭华安家立业、娶妻生子,若妹妹泉下有知,一定会觉得欣慰。本宫身为姐姐,也应当对妹妹的孙女多加照拂才是。云安出生这么久,本宫还未见过呢,过些时候就请靖安侯夫妇带着云安进宫一叙,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能和儿子孙女团聚一回,皇帝心里自然是乐意的,皇后还算是有眼色。
但他表面上不露分毫,点点头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顾行迟和凤姐起身行礼,“多谢陛下、皇后。”
一刻后,便有舞姬鱼贯而入,场面又开始热闹起来了。不少人起身相互敬酒,或是说说笑笑。
六公主离开了席位,去了陈湄身边。
婢女穿梭其间,为众人斟酒。
王熙和端起酒杯嗅了嗅,“好香,宫中的美酒果然是最好的。”说着,就一饮而尽。
凤姐摇头失笑。
这时候一位婢女举着托盘过来,要为两人斟酒。
王熙和问道:“我闻着这不是同一种酒,只是不知道哪个更好喝。”
婢女低头道:“这都是宫中最好的酒,夫人尝一尝便是。”
说着,就执起酒壶注入酒杯。
“夫人请......”还未说完,她轻呼一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凤姐看着王熙和被酒污了的罗裙,轻轻皱眉。
“怎么如此莽撞?”然后拿出帕子为王熙和擦拭,可是痕迹还是很明显。
婢女跪伏在地,身体瑟瑟发抖。
这里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不少人,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姜夫人问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六公主便轻移莲步走了过来,斥责道:“你这个贱婢,怎么做事的,连斟酒都斟不好吗?快下去领罚罢。”
婢女连连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六公主给身边女官使了个眼神,婢女就被带下去了。
她面露关怀道:“呀,裙子都脏了,这可不得了。”
王熙和面色尴尬。
六公主提议道:“若是世子夫人不嫌弃,我有两件新做的衣裙,不然我让宫女带你寻一座宫殿换上如何?”
现下也只能这样了。王熙和道:“劳烦公主了。”
“当然,若是侯夫人不放心,可以和世子夫人一同前去。”
凤姐自然不会拒绝,笑道:“如此,就多谢公主了。”
陈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内心纠结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她终于还是悄悄出了大殿。
她心中忐忑不安,一路摸索着追了过去。终于,她看到远处的王熙和和凤姐,想要上去提醒,可看到前面引路的宫女,不敢贸然过去。
她心下着急,只能轻手轻脚的跟过去。六公主为了方便计划成功,故意选了一个偏僻的宫殿,是以这条路上也没有几个人。就算有,也被六公主提前打发了。
“两位夫人,到了。”宫女道,“请两位夫人稍后,一会就有婢女将衣服送来。”
将两人请进去,就行礼告退。
王熙和刚要说话,便听到凤姐冷淡的声音响起,“哦,是吗?”
宫女回头,就看到凤姐拔下发上的簪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倒在了地上。
鲜血溅到了凤姐手上,地上也有宫女流下来的鲜血。
王熙和神色惊惶,倒退了一步,“姐姐,你这是……”
凤姐十分淡然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我放她出去,她会放我们走吗?”
王熙和大惊失色,“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姐冷冷道:“有人要算计你,这个宫女受人指使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王熙和身体颤抖,“谁……谁要害我?”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凤姐神色一凛,伸出手飞快的将外面的人拽进来。
“谁在外面?!”
那人被拽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凤姐低头审视着她,“陈姑娘,你一直跟着我们?”
“我……”陈湄揉了揉摔痛的膝盖,一抬头就看见死不瞑目的宫女,身体缩成一团,“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们,我……我……”
凤姐挑挑眉,“那就是有意的了?”
陈湄不敢看那具尸体,更不敢看凤姐的眼睛,“我没有,我不是有意的……”
凤姐轻笑一声,“不是有意的,那你在外面做什么?路过吗?”
陈湄被吓得快哭出来了。她原以为凤姐就是有些心计,没想到这么心狠,杀人不眨眼。
凤姐蹲下身子,瞥了一眼身后的尸体,“陈姑娘哭什么,是怕我要杀你灭口吗?”
陈湄紧紧闭上眼睛,睫毛剧烈的颤抖着,“我到这里来是想提醒你们,我没想害你们……”
凤姐吃惊,“提醒我们?我还以为你要去向六公主通风报信呢?”
这句话她在提醒陈湄,以前的事她还没忘呢。
陈湄偷眼看看脸色发白的王熙和,“我没有骗你们,以前是我做错了,二姐已经教训过我了,我这次真的是想来帮你们的。”
王熙和一头雾水,凤姐却道:“地上凉,陈姑娘还是先起来罢。”
陈湄忙站起身,却一个劲的往后缩,企图离那具尸体远远的,王熙和亦是如此。
凤姐看两人缩在角落里,一脸惶恐,突然觉得好笑。
这时候,窗子突然响了三下,三人都看过去。
凤姐走过去,将窗子打开,一个人跳了进来,正是姜朝安。
凤姐看着王熙和道:“你来的正好,快将她们两个带走罢,再不走她们就要吓晕了。”
王熙和也顾不上有人在,一下子扑到姜朝安怀里,声音还在颤抖,“吓死我了,你怎么才来?”
姜朝安轻声安慰了她一会,对凤姐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凤姐摇头,“我还要再等一个人。”
王熙和诧异的看着凤姐。
凤姐笑道:“放心,一会昭华会过来。”她转头望向陈湄,声音幽幽,“陈姑娘,若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往事既往不咎,我就当从未发生过,你意下如何?”
“我……”
“放心,不会连累到你。”凤姐道,“六公主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这件事交由你办总比我们容易些。可若是你不答应,就别怪我旧事重提了。”
陈湄望进她那双清亮妩媚的凤眸,又觑了一眼那宫女的尸体,最终重重点了点头。
“如此,就多谢陈姑娘了。”
陈湄上前走了几步,“那……我们说好了,若我帮你做成此事,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你不许再翻旧账,不能报复我,也不能告诉我父亲母亲。”
凤姐道:“陈姑娘放心就是,我说话算话。”
言罢,指了指门。
王熙和自然不能回去宴会上。陈湄收拾好心情,一脸笑意,在六公主面前说了什么。
六公主惊讶,随后出了大殿,可是刚远离了大殿,就被人从身后重重一击,一下子晕倒了。
宴会上发生的事凤姐自然不知道,她又在这里等了一会,便听到有人敲门,说是送衣服来了。
凤姐打开了门,就看见两个太监扶着一个晕倒的男子进来。一看到里面的女子,立刻伸出手想要将人打晕,可是刚抬手,就倒在了地上。
顾行迟从后面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凤姐,“你没事罢?”
“我很好。”凤姐伸手拨开男子的头发,冷笑道,“果然是他。”
“这样品性恶劣又恶毒好色的人,六公主会选他也不奇怪。”
说着,扯着他的衣服将他丢到床上。
凤姐俯身,刚伸出手就被顾行迟阻拦了,“我来。”
他才不允许凤姐碰别的男人,呃,半个男人也不行。
然后,他亲自在两个太监身上搜查了一番,搜出了一只火折子和一只帕子,里面包裹着香料。
忽而,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头顶的帐子。
“这是哪里……”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顾行迟收回手,冷笑一声。
少倾,便听到窗户一响,姜朝安扛着一个人跳了进来,随手丢到了床上,用衣服擦了擦手,表情满是嫌恶。
“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凤姐指了指床底下的宫女。
姜朝安会意,立刻把人拖了出来。
在顾行迟看来,保护王熙和应该是姜朝安的责任,他自己保护不好,还要让凤姐费心。是以,他直接指使姜朝安道:“这座依兰殿地处偏僻,后面有一条河,你自己将人丢到里面罢,记得绑上石头,沉下去。”
姜朝安自然不敢拒绝,立刻扛着人从后窗跳了出去。
顾行迟将香料点了,牵住凤姐,“我们快些回去罢。”
宴会上载歌载舞,觥筹交错,一派和乐。皇帝看着翩翩起舞的舞姬,和柔妃对饮,似乎有些醉了。
这时候康公公急匆匆跑了进来,在张公公耳边说了什么。张公公大骇,快走了几步对皇帝道:“陛下,不好了,祥和殿走水了!”
皇帝面色一变,猛然站起身,“再说一遍!”
张公公硬着头皮道:“祥和殿走水了。”
若是平日里,走水就走水了,大不了再重新修整。可今天是皇帝的寿辰,在皇帝的寿辰走水,是老天要降罪于陛下吗?
张公公跪下道:“陛下,一定是那群奴婢玩忽职守……”
皇帝冰冷的目光扫过去,张公公一下子闭了嘴。
众人皆是心头一震。
皇帝龙行虎步,往殿外走去,在皇后的带领下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远远的望过去,前面已是一片火海,火随风势越燃越烈,将左右两边的宫殿也点燃了,浓浓的烟雾冲上云霄。
无数的宫女太监都领着水桶救火,皇帝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屏气敛息,不敢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终于被扑灭了,离得老远都能闻到浓烟的味道。
皇帝却不以为意,抬脚就走过去。
张公公赶紧跟上去,“陛下,小心龙体。”
突然,前面又传来一阵骚动,不断有人惊呼出声。
康公公忙上前去查看,片刻后回来道:“陛下,祥和殿旁边的依兰殿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张公公道:“陛下面前,说清楚些。”
“奴婢不敢说……”
皇帝声音冷沉,“说!”
张公公给康公公使了个眼色,康公公咬咬牙,轻声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道。
皇帝面色微变,举步前行。
张公公挡在众人前面,“诸位请留步。”
言罢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自己跟了上去。
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也想去凑凑热闹,可是有太监和侍卫在这里挡着,不让外人跟去,明显就是防止人走漏风声,没办法,只能安心在这里等着。
少倾,皇帝皇后等人便到了依兰殿,皇帝目光冷厉,“把门打开。”
殿外的人离得远远的,康公公才将门打开。
此时的六公主紧闭双眼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头发蓬松,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印着大片痕迹,而他身边的男子,亦是衣衫凌乱。两人正亲密的抱在一起,显然已经做了不轨之事。
皇帝脸色更加难看。一国公主在他的寿宴上和男子行苟且之事,将皇家的脸都丢尽了。好在跟来的只有皇后等人,想来她们也不敢说出去。
至于原先在这里伺候的人,事情解决后自然不必再活着了。
皇帝怒不可遏,“将两人弄醒!”他眼神轻飘飘的扫过皇后,“皇后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吗?”
皇后也是怒极了,但她作为六公主的养母,只能为她开脱。
“陛下,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幼清。”
皇帝也是心有怀疑,但还是冷声道:“陷害,谁会陷害她?”
皇后道:“陛下,幼清自小被娇生惯养长大,行事有时冲动任性,所以得罪了不少人。许是有人借今天的宴会,想报复她。”
“哦,是吗?”皇帝道,“不知她得罪过什么人?”
“陛下,这一点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谁陷害的幼清。幼清虽然任性了些,却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损皇家颜面之事。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要与人苟且,也不该选在今天,不该选在宫里,难道她不怕被人看到吗?”
皇后说的这些,皇帝自然也能想到。他不在乎六公主这个女儿,他在乎的是有人居然敢在他的寿宴上耍小手段,这是在挑衅他的威严,他自然会震怒。
就听到六公主发出一声嘤咛,从昏睡中醒来。她睁开眼睛对上皇帝愤怒的眼神和其他人嘲讽的目光,一下子惊呆了。她下意识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当她看到自己不着寸缕和孙绍祖躺在一起的时候,面色变得惨白,她一下子记起了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