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景菀询问这个院子的下人:“珩王可在,我想与他辞行。”
那下人摇摇头,恭敬回答道:“王爷昨晚便直接离开了,小姐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
景菀点头,也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四人直接便走出了小院。
却没想到看见自家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给威远侯府赶马车的是老车夫的儿子小陈,此刻见她们出来跳下马车弯了腰行礼。
“王爷吩咐的?”景菀猜想连衣服发饰都细心准备好的人,应该这也是他做的吧。
“是的。”
“嗯,走吧。”
景菀实在是累极,上马车前与阮盈秋对视了一眼,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意思而后笑了,两人分别钻上自家的马车。
上了马车无人看得见,且路途遥远,景菀自然是得趁机休息一下。
待她呼吸渐渐平稳后,若梨掀开车帘嘱咐小陈走得稳一些,小姐睡着了。
景菀一路睡得安稳到府门口,若梨将她唤醒,她难得的醒了却没有动弹,实在是一身困意让她难以起身。
最后,威远侯府的下人们看见,向来温柔的三小姐一路蹙眉回院子,也未去梁氏的院子报归。
第十章
梁氏那边以为她只是玩累了,便没有多想,直到第二日景鸿上朝回来,皱眉问了梁氏女儿昨日回来可有异样,梁氏一怔,便与景鸿说了景菀未来报归。
景鸿眉头皱得更深,将今日上朝遇到珩王的事情与她说,还有珩王的抱歉与赔礼。
梁氏听后满脸担忧,“这孩子也未与我说,肯定是吓得不轻,我现在就去看看她。”
景鸿一脸赞同,想了想也随夫人走向景菀的院子。
景菀的院子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的,屏风书桌,花插在瓶里,隔着一张暗纹深色布放在桌上,显得精致淡雅。
听见父母到时她眼里闪过讶异,毛笔停在空中片刻,随后被她搁在了笔架上。
从书桌前起身,景菀向院外走迎接他们。
“爹娘为何来了?”
迎出来的景菀一身粉衣,因为在家的原因。鬓发上只单单插了一根簪,余下的长发被发带捆住。
身姿纤细的她在父母眼中更显羸弱,梁氏心疼的一把拥住她,隐有哭腔,“我的菀儿啊。”
景菀一脸迷茫,被抱住只好扭了扭头问父亲。
“今日珩王与为父说了在虞山发生的事,并且送了赔礼来,为何发生了这事都不与我们说。”景鸿皱眉眼里有些严厉与关切。
梁氏松开了她,她拍拍梁氏的手,无声安慰,语气也愈发温柔:“这不是怕爹娘担忧才未说么,而且珩王是何身份,若他本不想让别人知晓,而女儿却肆意宣扬,怕是惹了珩王不高兴。”
“唉,没受伤就好。”梁氏满眼心疼。
随后不管景菀如何说自己没事,梁氏眼里的心疼都未褪半分,连带着景鸿都越发心疼了,最后她们终于走了让景菀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未到吃完饭的时间,他们俩又给她送来了一箱补品,景鸿还让人带话给她,说是五日后翠园有马球可看,让她寻三两好友出去散散心。
这是怕她留下阴影罢,景菀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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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菀在家休息了几日,转眼就到了与阮盈秋离别时约定的时间。
那日约好一同去珍玉轩取定制的发簪。
翠湖边,杨柳依依微风轻拂,吹得她衣袂翩飞,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下去,却在看向远处时突的笑弯了美目。
“菀菀。”
景菀轻笑,“今日风有些大呢。”
阮盈秋眯眯眼,点头同意,“头发都被它吹乱了。”
“嗯...更好看了几分。”
“哈,菀菀嘴真甜,等会奖励你...鸿汤楼的甜食。”
景菀唇角弯弯点头。
两人进了珍玉轩没一会就出来了,阮盈秋献宝一样将盒子里的发簪给她插在头上,小心翼翼的似乎怕弄疼了她。
天色还早,两人便提议在翠湖边逛一圈。
翠湖边离岸边不远有一排排小摊,小贩们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往来人也不少,与吆喝声叠在一块分外显得热闹。
因翠湖的名是前代留下的,来此的人不少,也有不少贵族官家子弟来此游湖,于是便有百姓生了心思,开始贩卖东西,从此久往,这一片便热闹起来了,有些贵女都爱来这边游玩。
景菀与阮盈秋并肩走在人群中,尝尝小食、看看小物,忽然前方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子,从圈里隐隐约约传出乐声。
阮盈秋本就是喜欢热闹的,见此眼里满是欣喜,拉着景菀挤进人群。
圈中是个蒙着面纱的姑娘,抱着琵琶端坐,细手抚弦发出一声声乐。
“犹抱琵琶半遮面,好一曲人间仙乐。”旁边一个持扇公子感慨道。
谁料却惹得阮盈秋一声轻哼,那公子闻声看过来,意外的看见两位貌美姑娘,眼中的不悦消减了大半,“两位姑娘可是认为廖某所言不对?”
阮盈秋隔着面纱都能认出这个女人,自然没好气的回:“这充其量就是会弹曲子罢了。”
“哦?难不成阮小姐比这姑娘弹得更好?”
她们离得近,周围自有人听到动静,便有一贵女认出了阮盈秋,想到她平日的作风不太能苟同,且听闻她会萧,应该是不会琵琶的,便放心嗤笑。
“呵,我不会但是听过更好的,便觉得这人弹得实在是难以入耳。”
景菀听着她不屑的回敬那人,淡淡的将目光投向那姑娘,正好看见那姑娘恶毒的表情,有些熟悉的眼神,似乎与阮盈秋家中那位姐姐如出一辙,顿时想阻止好友的想法消失殆尽,仔细一听还真是有些难以入耳。
琵琶声倏然停下来,那姑娘怒目而视:“阮盈秋,我今日惹着你了?”
阮盈秋嗤笑,“平日你主动来招惹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
“你!”阮盈夏气极,抬目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人群外的动静后一瞬间变了脸色,忽然就不再理会阮盈秋,反而笑了起来:“难听你也得给我听着。”
说罢迅速回到那张木凳上,抱着琵琶再次弹起来。
阮盈秋觉得不对,她这姐姐何时这般反常过,狐疑的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盯出一朵花来。
景菀却是注意到方才阮盈夏的眼神,似乎是因为什么人?
两人的疑惑过了没多久便得到了解答,人群一阵骚动,陆青珩与严石云缓缓走近,似是众星捧月般,众人给他们俩让出了一条道。
陆青珩依旧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手上未着一物,单手负背的远远看了这边一眼,眼里没有其他情绪,低声与严石云说着什么脚步一偏绕过了这一圈人,似乎并不想凑这个热闹。
而且,那琵琶弹得也不怎么样。
陆青珩轻微的挑眉,不在意的走了。
因角度原因,景菀只看见人群自动分离,却未看见是谁使然。
阮盈夏目光直直的盯着那温润的人离开,眼里都是衰败,她弹得不够好么,为什么不愿意看她一眼。
她派人查了,说珩王喜爱琵琶,所以刻意在他要经过是地方弹,想求得那矜贵的人看她一眼,却没想到是如此的结果。
不甘的眼神看到阮盈秋二人,顿时气有了发泄的地方。
“你不是说你弹得好么,呐,琵琶给你,你给弹弹看。”
有人对比,会不会更衬得她弹得好听。
“啧。”阮盈秋看着她手里的琵琶,并不言语,想着接还是不接。
眼神滑过她不屑的眼神,阮盈秋笑了,桃花眼勾起媚意,从她手里夺了琵琶。
出其不意的塞到了景菀手里。
“出来玩总要有点事发生对吧?”她笑得狡黠,暗地里小声道:“给我狠狠的刺激她一回。”
阮盈夏眼角抽了抽,“我是让你弹不是让别人弹!”
“你管我。”阮盈秋不在乎的回怼。
她按着无奈的景菀坐下,然后才扬起明媚的笑:“让你看看真正的人间仙乐。”
“弹。”阮盈秋对着景菀眨眨眼,示意她开始,转过身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景菀抱着琵琶,唇角惯性的上扬,眼里却是带了些犹豫,她是用惯了家里给她寻的技工打造的琵琶,摸着这粗糙的琵琶面有些不舒服。
敛了敛眉,扬洒的广袖抚过琴弦,素手轻拨,琵琶发出几声轻响,试了试确定音准后,景菀眉目梳展,素手轻启。
琵琶弦拨三两声,随后曲乐一奏,轻缓的乐声缓缓流淌,似要沁进心间似的。
陆青珩随着乐声靠近时就是这幅场景,少女衣衫鬓发被微风轻扬,半抱琵琶举止端庄娴静,眼波流转,纤纤玉手带起一阵弦音。
美景自然悦人心,陆青珩嘴角上扬,这个姑娘真是给他太多意外。
曲罢,景菀手按在琵琶弦上,安静了片刻,才缓缓抬头,却意外的望进一双深眸。
珩王。
她起身将琵琶放在凳子上,再抬眸见周边人都是一副惊艳的表情,心里是有些愉悦的。
走到阮盈秋身旁,侧头悄声告诉她珩王来了,再与她一同到珩王面前行礼。
陆青珩笑着看着她,“不必多礼,没想到景姑娘琵琶弹得这样好,本王...也甚爱琵琶。”
最后一句却有些吞吐,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带了一些她觉得需要逃离的危机感。
“臣女献丑了。”景菀步子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些,敛眉不卑不亢道。
“景姑娘若接下来无事,不如随本王到酒楼用饭?”陆青珩见她这般疏离,起了少有的捉弄之心。
“有...”
“无事,那不如现在就去吧。”
景菀刚要拒绝,却被阮盈秋一口答应,她皱了眉,阮盈秋却悄声与她说:“你瞧阮盈夏的表情。”
景菀看过去,那姑娘眉宇间全是怒与狠毒。
倏然勾了笑,悟出了些东西,盈秋帮她怼过这么多人,不如这次就顺便气一气让她不痛快的人罢。
想罢她明眸含笑,语气温柔:“王爷盛情邀请菀儿怎可拒绝。”
阮盈秋丢了个做得好的眼神。
再看阮盈夏,果然脸更黑了。
看着面前的人表情换得这样看,陆青珩撇了一眼旁边的阮盈夏,勾了唇。
将他当什么了。
“菀儿发上落了叶,不如我替你拿下来。”
说罢上前一步,拉进了两人的距离,抬手轻柔的动了动她的头发,眼里是两人才看得懂的涌动。
这动作在外人眼里却像是陆青珩拥着她一般,而且口里还唤得如此亲昵。
咬了咬唇,阮盈夏看不下去推开人群疾步走了。
景菀未察觉她离开,仍微扬着头与他对峙,可是距离太近让她很是不自在,呼吸渐乱,景菀终是败下阵来。
她退了一步想拉开距离,却被身后的人用劲一拉,跌入身后人的怀里。
阮盈秋受力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堪堪抱着景菀停下,“没事吧?”
景菀在她怀里摇了摇头,自小习的礼仪让她迅速脱离她的怀中站定
“王爷,臣女忽然想起今日有要事,不如下次再约?”阮盈秋勾起笑,压下那丝不悦。
陆青珩皱眉懊恼自己的失态,面上缓了缓恢复清玉无双,“那就下次吧。”
景菀与阮盈秋福了福身告退。
转身后她是被阮盈秋拉着走的,走得很是着急,让景菀险些跟不上,“盈秋慢些。”
阮盈秋闻言干脆停下,看了一眼之前的地方,确定离得够远后才撒开了拉着她的手。
“你刚刚...不必为了我气那个女人就这样委屈自己。”虽然珩王也很俊美,可是...她就是觉得好友委屈了。
“我....”我也未想到珩王会有如此一举。
“反正若有下次...你不准再让自己吃亏。”
景菀本想安慰她两句,却看见她微红的眼眶,突然一怔。
“哎呀盈秋哦,为何如此让我感动呢。”
与平日温温柔柔不急不缓完全不同,她语调软得不行,像是在哄诱小孩似的。
第十一章
景萤被重视了一番教育后,每天都被她们盯着去学堂,回家也被看着做夫子布置的任务。
公主郡主与重臣家选出来的子女们历来都在宫学学堂上课,而景鸿却不喜欢让子女去,但也不能不学,于是找了些他觉得有能力的人给侯府的小姐公子们上课。
但去年突然就发了条令,每家至少选一位去,侯府适龄的便只有最小的景萤。
宫门口的距离与侯府离得不算远,父母便没太多顾虑,往常都是让侯府的车夫去宫门口接小姑娘。
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未到放学的时辰宫学的夫子打发了人到府里,说是小姑娘犯了错让侯府派个人来接。
北方敌军突然猛攻,父兄与众大臣皆被急召进宫议事,这事便落到了梁氏头上,但是梁氏已经起身准备去宫里见贵妃,又岂是能推脱得了的?
于是梁氏找了景菀过来,让她去接自己妹妹。
母女一同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宫门跑去。
“萤儿性子你我都懂,虽是有些调皮但绝不是心肠歹毒的。”梁氏说着皱起了眉。
若是调皮大可遣人来说一声,直接将萤儿压在那...怕不是什么好事。
目光带了些严厉,看向她:“若是那夫子觉得我侯府好欺负,菀儿便不用再尊重她。”
潜意思景菀听懂了,便点头道:“娘放心,女儿有分寸的。”
随后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母女两一个向深宫走,一个向学堂方向走。
景菀不识路,便有一个宫女为她领路。
那宫女低头恭敬,不发一言。
景菀勾了勾唇,“这位妹妹,你可知晓女学堂有多少位夫子?”
宫女为难的咬了咬唇,贵人都爱向她们打听事,若是她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会是死路一条,但若不回答,又会惹怒了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