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聂霆无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老爷子这次入院,起因是心肌梗死,可送到了医院却因为血压太高,又有严重的糖尿病,根本无法进行手术。
期间医生也想了很多法子,可老爷子的血压却怎么也降不下来,糖尿病也跟着加重。
百般无奈之下,只得连夜又把老爷子送到了中都医院。想着这里设备更先进,医生医术也更高明,应该能解决这个难题。
哪想到专家会诊后,虽然准备了一套又一套方案,最后却是全都宣告无效。
而这段时间,即便有药物控制,老爷子却依旧出现持续大面积心梗,一直到昨天,医生郑重通知聂芳华,要是再控制不住老爷子的血压和糖尿病,怕是就要准备后事了。
好在聂辰终于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已经请动了闫济民,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聂芳华会在肖焯面前那么低声下气的根本原因——
于病势垂危的聂老爷子而言,闫济民无疑已经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小妹的女儿,第一次谋面的外甥女,就有这么绝高的医术。
看聂霆站着不动,叶青又催了一遍:“老爷子虽然这会儿血压已经降下来了,糖尿病也得到了控制,还是要赶紧手术……”
“好。”聂霆终于回过神来,返身就往外跑。叶青强撑着,取下老爷子身上的银针,却唯独保留下人迎穴和涌泉穴两处的银针,“这两处留着,告诉动手术的医生,不许取出。”
“青青——”聂辰惊呼一声,却是输出了所有内气的叶青身体正慢慢软倒,手中的银针也洒落了一地。
“我没事儿,只是太累了。”叶青嘟哝了句,“扶我去睡会儿,我不看,医生……”
最后一个“生”字出口,已经躺倒在聂辰怀里。
聂辰强忍住泪水,一把抱起,把她放到外边陪护病人的床上,盖好被子,还忍不住轻轻试了试鼻下,感受到叶青清浅的呼吸,才转身离开。
聂霆这会儿正在走廊上撒腿狂奔——
其实老爷子病床那儿,一按铃就可以叫医生过来,聂霆太过激动之下,却是根本忘了这茬。
好歹也算是一方大吏,聂霆这会儿却是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是后面年纪轻轻的张松阳都追不上他。
跑的太快了,却是险些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中年人撞上。
中年男子忙往后退了一步,待得聂霆过去,神情明显有些诧异:
“那不是聂霆吗?”
他身边的秘书忙点了点头:
“不错,确实是聂省长。”
张松阳也跑了过来,一眼认出中年男子正是应老爷子的儿子,如今位居商业部部长的应力阳。
忙喘着粗气站住脚,冲应力阳鞠了个躬:
“应部长,您好。”
这才转身又追聂霆去了。
应力阳和聂霆年龄相仿,两人年少时因为长辈交好,关系也很是不错。可后来聂应两家却因为肖振越的事交恶,两人的关系自然也渐渐淡了。
眼下又瞧见聂霆,应力阳无疑就有些感慨:
“我听说聂老爷子也在这家医院?”
他的秘书正好是刚从医生办公室过来——应老爷子身体不适住了医院,应力阳先让秘书过来跟医生交流一下。听应力阳询问,忙点了点头:
“是。”
迟疑了一下又道:
“方才我在廖医生那里,听他说,聂老爷子,已经离世……”
“什么?”应力阳明显惊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竟然,这么快吗?”
父亲这会儿已经八十有余,而聂老爷子却是比父亲还要小着那么几岁……
正自出神,聂霆却又去而复返,身边还带着一大群医生。
“聂省长,这不可能,您一定是弄错了吧……”
走在最见面的正是之前断言聂老爷子已经回天乏术的主治医生廖松年。
聂老爷子虽然久离中都,可他的资历放在那儿呢,廖松年自然不敢轻忽。甚至给老爷子设计方案时,廖松年还不止一次请教了自己曾经的老师、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的汉德教授。
却是无一奏效。
方才抢救时,廖松年也是再三确认过,老爷子确然已经仙去。
没想到刚才正跟老师讨论这件事时,聂霆突然就冲了过来,说是老爷子醒了,连带的高血压和糖尿病都控制到了足可接受手术的地步。
也亏得聂霆亲自跑了这一趟,不然廖松年即便接到老爷子那里的电话,也百分百不会相信的。
就是这会儿,被聂霆催着,不得不跟着去看看,却依旧认定,是不是聂省长伤心太过,有些失心疯了。
瞧见应力阳和他的秘书时,苦笑着点了点头,便跟着聂霆匆匆往病房的方向去了。
应力阳无疑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神情也有些沉重,吩咐秘书:
“你也去看一下,若是聂家有什么难处,能帮的就帮一下。”
看聂霆打击这么大,真是准备后事的话,怕也会力不从心。
那边儿廖松年已经被聂霆拽着进了病房。
进病房的第一个感觉就很不对——
之前总是愁眉苦脸的聂芳华也好,邹明远并聂辰也罢,虽然神情中依旧很是紧张,却明显一个个喜气盈盈。
廖松年更是莫名,心说这一个两个的,不会全都伤心过头了吧?
待得被动的跟着聂霆进了病房,却是悚然而惊。
“廖医生——”他身后的医护人员瞧着那一声声不停“滴滴”的心脏监测仪,也跟着全都僵在了那里。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廖松年神情激动,大踏步上前——
之前宣布聂老爷子死亡,可是自己再三确认的,眼下这突然有力搏动的心脏又是怎么回事?
忙翻开老爷子的眼皮,又去探测老爷子的呼吸,甚至还摸了老爷子的手,竟是和祥林嫂一样嘴唇哆嗦着一遍遍道:
“怎么会这样?老爷子,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他后面的医生却是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聂老爷子可也是为国家做过大贡献的人,却在好好活着的时候,被宣布了死亡……
这可是重大的医疗事故。
廖松年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冷汗一下冒了出来。
聂霆也看出了廖松年等人的想法,立即道:
“我不会追究聂医生和诸位任何责任,只想请各位在接下来的手书中全力以赴……”
廖松年号称中都医院第一把刀,给老爷子心脏搭桥的手书,聂霆自然希望廖松年亲自出手。
而且这会儿,聂霆也完全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叶青,父亲身上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奇迹。
廖松年顿时感激不已,冲着聂霆深深一鞠躬:
“聂省长您放心……”
赶紧吩咐手术室做准备,期间又给聂老爷子做了各项检查,却是无比震惊的发现,老爷子的高血压也好,糖尿病也罢,果然全都控制到了正常峰值,绝不会对手术有一点儿不利影响。
第62章
手术足足进行了九个小时。
手术灯灭了的那一刻, 聂霆几人全都攥紧了拳头——
之前发生的一切,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这么长时间, 一行人竟是没有一个说一句话。
这会儿瞧见廖松年从手术室里出来, 聂霆当即就想迎过去, 可站的太久了, 腿都麻了, 好险没摔倒:
“廖医生,我爸……”
廖医生摘掉口罩,长长的舒了口气:
“手术很成功……”
口中说着,却是更加愧疚,再次冲着聂霆深深一鞠躬,声音都有些发哽:
“之前, 是我判断失误……”
聂霆眼睛顿时热辣辣的, 摆了摆手,却是无法说出一句话, 用力握了握廖松年的手,跌跌撞撞的迎上后边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老爷子,哽咽着轻声道:
“爸,爸……”
聂家人呼啦啦全围了过去,瞧着病床上的老爷子, 竟是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廖医生——”身后的医生看廖松年始终呆呆站在那儿, 知道他这会儿怕是依旧没有从之前判断失误的愧疚中走出来, 忙上前劝解, “聂省长瞧着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廖医生您也别包袱太重……”
廖松年这才回神,神情却是有些惨然,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办公室。
刚进房间,丢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廖松年抹了把脸,上前一步接过来,却是老师汉德教授的电话,这才想起,之前聂霆过去时,他正和汉德教授通电话,走的太急,连关掉手机都忘了。
汉德教授这会儿又打过来,怕是察觉到自己这边出了什么事。忙摁了接通键:
“教授……”
他这会儿正茫然无措,骤然接到师长辈的电话,未免有些失态,四十多岁的人了,却是说话里都带上了哭腔:
“我对不起您的教导……”
“刚才因为我的失误,竟错误宣告一名还活着的病人死亡……”
“上帝!廖,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电话那头的汉德教授明显也被惊到了——
判断一个人是否死亡,根本就是医学者最基本的常识,说是跟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都不为过。
作为在华国久负盛名的专家,廖松年怎么可能犯这样常识性的低级错误?
刚才怀着赎罪的心思,廖松年一颗心全在聂老爷子身上,这会儿闲下来,廖松年脑子放空之下,那种强烈的负罪感可不是再次涌上心头?竟是小孩子似的呜咽起来:
“我不知道,老师,我也不知道……”
“可事情真的发生了,明明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位老人已经离世……可他后来,却也是真的活过来了……”
“刚才我已经帮他成功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老人至少还有十年的寿命……”
电话那头久久沉默,好一会儿才传来汉德教授难以置信的惊呼:
“天,廖,你说的竟然是真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怎么可能真的有人死而复生?”
对面的汉德无疑被挑起了巨大的好奇心,迭声询问:
“病人手术已经结束了吗?结果如何,中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廖松年慢慢回忆着,“有。之前我不是跟老师您说了吗,病人年龄较大……高血压、糖尿病指标一直降不下来……即便上了手术台,成功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五……”
“死而复生后各项指标都恢复到了可控范围内……手术非常成功……”
忽然想到一点:
“对了,进手术室前,病人家属告诉我们,说是病人人迎穴和涌泉穴两处穴道中插有银针,正告我们,绝不可以取出……”
说到这里,神情顿时有些激动:
“难不成,病人康复,和这个有关?”
——
方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超过了廖松年几十年累积起来的知识范围,以致之前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两支银针的事。
这会儿静下心来,才察觉不对——
当时告诫他的人是聂霆,决不许动银针的话,聂霆强调了不下三遍!
看他的模样,分明是把那两根银针看的比什么都重。
这么想着,呼吸都有些急促。忙叫来医护人员:
“今天聂老病房那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
“有。”护士里正好有一位是参与了救治肖焯的,听廖松年发问,便把之前肖焯和聂家人发生冲突的事讲了,“……肖医生当时非说是对方偷袭了他,还报了警,结果却一点儿伤也没有验出来……”
尽管努力如实转述,护士语气里依旧有着压不下去的鄙薄。
“你的意思是,和肖焯产生冲突的那个女孩子,是闫老的弟子?”廖松年明显对肖焯的事不感兴趣,却是敏感的抓住了最核心的一点——
之前聂家人想要请中医界久负盛名的闫济民过来的事,廖松年也是知道的。
当时还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西医解决不了的事情,找中医又能有什么用?
可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也理解病人家属急切的心情,也就听之任之了。
没想到闫济民没来,最后来的竟是闫济民的两个弟子。偏是这两个弟子彼此不和,还闹起了矛盾……
既然护士确定,肖焯提前离开了,那就意味着最后留下来并在聂老身上大穴内留下银针的必然是闫济民另一个弟子了。
廖松年马上得出结论——是了,事情的关键就在闫济民身上了。十成十是闫济民即便没到场,却已经提前把关键的地方告诉了弟子。
原来中医真的这么博大精深吗?
殊不知电话那边的汉德教授却是更加震惊——华国果然是一个古老而神奇的地方!
“廖,有机会了,能不能把那位神奇的闫介绍给我认识?”
语气不是一般的迫切。
廖松年忙应了下来,如果不是做了一台大手术后,实在太累了,恨不得这会儿就去拜见闫济民的那位关门小弟子——
即便方法是闫济民传授,却也足见他的那名弟子也是极有天分的,不然,也不可能把握的这么精准。
“青青还没醒呢?”聂霆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到叶青床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