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螃蟹、有皮皮虾、有扇贝——都是她喜欢吃的海鲜。
因为早晨“叶先生”的事情, 堵的叶籽心胃口不太好,她随意吃了一些,就回到卧室里。
对于明天去高中要带的课本、用的文具,她要进行不知道第几次的整理和确认。
又查了一遍书本和文具, 叶籽心将书包放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她略微疲惫地躺倒在了床上。
然后她就注意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的手机。
在陈楚砚送给她手机的半年时间里,叶籽心碰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平时去超市什么的她都会和姐妹花一起去,偶尔自己去健身房,带手机也不太方便。
叶籽心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几分钟,又慢慢地将视线挪到了床头柜的抽屉上。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将抽屉拉开——
一沓又一沓的粉红色钞票保持原样地静静躺在那里。
叶籽心从里面轻轻取出一沓放在掌心。
一开始的时候,她不懂陈楚砚为什么要留给她这么多的现金,而现在……她终于可以理解了。
一个经常“人间蒸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并不是一个稳定的依靠——如果她遇到了棘手之事、或者突发疾病之类的,她永远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甚至没办法在几天之内找到他。
所以,他要留给她这么多的钱。
一个是为了让她生存下去,另一个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叶籽心将手上的一沓钱放了回去,再推上抽屉。
想了想,叶籽心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划开屏锁,点开通讯录——
她只存了一个名字:
陈楚砚。
叶籽心的指尖悬在了手机屏幕里“陈楚砚”的名字之上。
只要轻轻一点,她就可以给他打一个电话。
叶籽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别人都不重要,只有陈楚砚……
她真的很想亲口告诉陈楚砚——明天她就要重返校园,要去高中上学了……
叶籽心百感交集。
那个给她新的生命,让她涅盘重生……
为她重新定义了“人生”和“生日”的男人。
可她一定打不通他的电话吧。
她只是叶籽心,那么的可有可无、无关紧要……
就在这个时候,叶籽心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她见到他的第一面。
夕阳下,奔驰越野车的引擎盖上——
高高在上的他漫不经心地看她的那一眼。
——竟不知他和夕阳,是谁借了谁的光。
就是那一眼,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对于叶籽心来说——他就是她的太阳,无需借谁的光!
***
最后,叶籽心的电话也没有打出去。
算了……
不重要。
陈楚砚也许根本不想听她的那些毫无意义的煽情和感谢的话语。
她对他来说,毫无分量。
叶籽心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又躺回床上。
午睡过后,叶籽心又和姐妹花去小区里散步。
叶籽心心不在焉的,过了很久,她才轻声问:“大黄姐姐、小黄姐姐,高中是什么样的呢?”
姐妹花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叶小姐,高中是人生中最美的回忆之一了,每天欢声笑语、少女心事,那才是青春,正是你现在这个年纪。”
叶籽心难以理解,无奈地耸了耸肩。
“高中很美好的,而且同学们大部分都很热情很友好的,你不用太担心,他们不会欺负你。”
姐妹花里的姐姐大黄笑道:“你会遇到好朋友、好闺蜜的,然后你们每天研究学校里哪个帅哥更帅,一起追喜欢的明星,如果追的不是同一个,说不定还会打一架呢。”
“差不多。”妹妹小黄也笑,“还有运动会、联欢会、文艺汇演、篮球联赛、足球联赛……很多有趣的事情,基本上,除了考试和家长会,其他都是很美好滴~”
“考试也无所谓啊,不怕的,叶小姐这么聪明,学习能力这么好,成绩一定是数一数二的,老师会非常喜欢你,就是家长会也只会夸奖你,不会说别的。”
听到这里,叶籽心突然一愣。
家长会……
对哦,如果要开家长会的话,她要怎么办?
她没有家长……
难道让“家长”陈楚砚去吗?
叶籽心:“…………”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陈楚砚?家长会?
开什么玩笑呢!
***
叶籽心晚上的睡眠质量非常差。
在去高中报道的前一天,她一直不停地幻想高中的生活。
叶籽心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梦半醒,疯狂地做梦——
曾她生命中出现过的。
好的、坏的,美的、丑的……
像是电影胶片一样,在她的梦境中不停地回闪。
十几年漫长的噩梦,以及最近半年时间里的美梦,那样赤裸裸又血淋淋的对比,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痛苦……
叶籽心在冰火交织的睡梦中挣扎着——
从地狱到天堂,从坟地到产房……
从跪在地上哀求别人不要给她辍学,到她马上要投入的崭新的高中生活……
在她的梦中甚至出现了尚未露面的高中同学。
他们并不像宫妍和姐妹花所说的那样友好,他们反而在她的耳边嘲笑着她、嘲讽着她——
“叶籽心,没爹没娘!”
“哈哈哈,连来给叶籽心开家长会的人都没有!”
她才不是没爹没娘!
就算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但她也是有爹有娘的QAQ
“唔唔唔……”叶籽心睡得有些痛苦,她难耐地从喉中发出几个单音节。
突然之间,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好像带着魔力,一瞬间抚平了她临近崩溃边缘的情绪。
然后,迷迷糊糊的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床位塌下去一块——
显然是有人坐了下来,就在她的身边。
是谁?会是谁呢?
叶籽心在睡梦中沉浮挣扎着,她能感觉到现实中周围的情况,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唔唔唔——”
过了许久,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眯开了眼睛。
她睡觉之前没有拉窗帘,清凉的月光便洒满了卧室——
在她的床边,她看到了一个形单影只的背影。
他没有雄狮深夜独自舔舐伤口的落魄感,有的只是来自成功者、强势者的压迫感,他坚守着他那高处不胜寒的“王位”,好似挂在天边的一轮冷月,从内而发散发出的冰冷和孤寂。
银白色的月光一笔一划地描绘出男人微垂的精致眉眼。
“…………”叶籽心微微眯着眼睛,用近乎是气声的声线弱弱地叫他,“陈先生……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
叶籽心继续用气声说:“我今天下午就想给你打电话,想……想告诉你……但我怕耽误你的事情,惹你讨厌,就没有打……”
只是微微俯身,一只手肘支在她的身侧,并用指尖轻轻地拍她的额头——
叶籽心含含糊糊地笑了一笑,随即她的神情便有些悲凉,她轻声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了,我以为你早忘记了还有叶籽心这个人,我以为……”
陈楚砚将落在叶籽心额头上的指尖转而压到她的双唇上。
叶籽心听话地噤住了声,她只是慢悠悠地眨着大眼睛,眼神迷糊。
“不要再说傻话了,怎么可能不回来呢?”陈楚砚那低沉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冷调,可语气却比之以往轻柔许多,他似笑非笑地说,“明天可是你人生大日子,你离你的梦想更近了一步,祝贺你,我的小叶高中生——”
第26章
还没等床头柜上的闹钟响起, 叶籽心便睁开了眼睛。
新的一天。
新的一站。
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清醒了一下, 叶籽心准备下床, 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了床头柜上的一个蓝色的烟盒。
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后伸手拿起烟盒。
包装上写满了她看不懂的单词, 她试着拼了一下, 确定了不是英文。
在家里出现的烟盒,毫无疑问就是陈楚砚。
陈楚砚……
叶籽心回想起昨天半夜, 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见到了陈楚砚坐在她的床边——
她似乎还和他说了几句心理话。
他的动作和神情一反常态, 是那样的温柔……
温柔?这样的词语会出现在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陈楚砚身上?
所以叶籽心潜意识里就觉得那是她似真似假的一场梦。
当烟盒出现的时候, 叶籽心确定了那不是梦境, 是现实!
***
叶籽心去浴室里洗漱完毕,扎起长发,换了一套干爽的运动风的衣裤, 拿着烟盒,走出了卧室。
陈楚砚已经坐在餐厅里看起了英文报纸。
他今天的穿着十分正式。
白衬衫、条纹领带、金色衬衫扣……无一不缺、一丝不苟。
叶籽心轻手轻脚地将烟盒放到陈楚砚面前, 又轻轻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陈楚砚一脸冷漠地看着手中的报纸,叶籽心本人、连带着那个烟盒没有吸引他任何一点的注意力。
叶籽心欲言又止地注视着陈楚砚——
太奇怪了……
这个男人真是太太太奇怪了!
若即若离、似真似假、时冷时热……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你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甚至连规律都没有。
叶籽心对陈楚砚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是的,不是恐惧,而是敬畏——
猜不透的心思才是最深沉的城府。
看不穿的内心才是最可怕的人类……
仿佛昨天深夜,依赖于他的不是她, 温柔以待的也不是他。
两个人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死循环状态,一个冷漠地翻报纸,偶尔投过来的眼神都是那样的冰冷,一个则战战兢兢地坐在对面,又检查了一遍身边的书包。
沉默。
长久长久的沉默——
叶籽心真的很想问陈楚砚,他动不动就“人间蒸发”这么长的时间,到底去了哪?
她知道有关陈楚砚的事情,并不像她表面上看到那样简单,他绝对不仅仅是所谓的“去冒险”,一定有很多不愿与外人分享的难言之隐。
但叶籽心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宫妍、杜光策那些可以和他一起去小兴安岭探险的朋友们都不知情的秘密,他又怎么可能告诉她呢?
她没有资格去过问他的私事!没有资格!
叶籽心很清楚,如果她冒然问出口,除了会惹怒他,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两个人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同坐一张餐桌上,却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小秘密。
沉默终于在于大厨端上早餐之后打破。
陈楚砚看着叶籽心面前的章鱼海鲜饭,微微挑眉:“你很喜欢吃海鲜?”
叶籽心拉上书包,拿起饭勺,点了点头:“喜欢!”
陈楚砚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放下报纸,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
叶籽心大口地吃着章鱼海鲜饭。
陈楚砚拿起刚才叶籽心放在他面前的烟盒,在手中轻轻摇了一下,听到一支香烟晃动的声音——他昨天以为已经没有烟了,才会随手丢在叶籽心的床头柜上——他将烟盒反倒了过来,用指尖对准烟盒尾部轻轻一敲——
唯一的一支香烟便从烟盒之中滚落到餐桌上。
他拿起那支香烟,同时抬起视线。
叶籽心已经消灭了一半的海鲜饭。
从这一刻开始,陈楚砚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叶籽心。
从她高高吊起的马尾辫,到她的耳后轻轻落下的几根发丝、再到微敞的领口里若隐若现的白嫩的肌肤、再到——
陈楚砚微微垂下眸,拿起他的限量款打火机。
拢火点烟——这个动作他每天不知道要做多少遍,就好像深深刻在基因里一样,又熟练又优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捞过餐桌上的报纸,过了几秒钟,才再次抬起视线,假意在翻报纸,其实冷冷淡淡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叶籽心,足足有十分钟。
直到叶籽心将全部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饭消灭掉,放下饭勺之后,陈楚砚才漫不经心地问她:“你为什么要穿这套衣服,不穿校服?”
“…………”叶籽心读小学的时候没有穿过校服,镇上的小学大多都是穷苦的孩子,连书都快要读不起了,没有家长会去定校服,学校自然不会强制要求。
对于叶籽心来说,她是非常想要穿校服的,但陈楚砚这样问她,她只能如实回答,“陈先生,今天才到学校报到,还没有发校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