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盯着她看了半晌,没阻止,很顺从地将手机给她。
“行,你打。”
这个发展跟桑稚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瞅他一眼,有些狐疑,又不想输了阵势,只能缓慢地点开通讯录。
看着她的举动,桑延淡淡道:“打完轮到我打。”
“我又没坏事。”桑稚皱眉,“你要跟爸爸妈妈说我什么?”
“没要说你。”桑延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说的是打。”
“……”
“没事儿,你告状吧。”桑延起身去关掉窗户,顺便把窗帘也拉上,“想说什么都说完,想怎么说怎么说,说完轮到我。”
室内瞬间暗了不少,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奏。
桑稚底气随之少了大半,开始不安了:“……你打我的话,爸爸回来会打死你的。”
“行啊。”桑延无所谓,“我等他回来打死我。”
“……”
桑延没看她,往客厅四处看着,而后拿起放在电视上的鸡毛掸子,默不作声地在手里比划了两下,缓缓道:“小鬼,要哥哥过去还是你自己过来?”
桑稚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没回答。
桑延似乎也没要她的回应:“那哥哥过去?”
察觉到处境颠倒了,桑稚突然喊他:“哥哥。”
桑延闲闲地应了声:“好,哥哥亲自过去。”
看着他一步两步地走过来。桑稚沉默两秒,一双眼盯着他,很识时务地说:“我错了。”
“……”
“对不起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
还挺会见风使舵。
“早这样不就得了。”桑延向来吃软,把鸡毛掸子扔开,“每天听话点,别总跟我对着干,哥哥就天天给你带好吃的,知道不?”
桑稚不太服气地哦了声。
桑延:“那我出门了?”
桑稚侧过头看他,突然问:“哥哥,你要出去找谁玩?”
桑延第三次穿鞋,随口道:“舍友。”
桑稚:“哦。”
“没别的事了吧?自己在家好好写作业。”桑延说,“别进厨房,别自己煮东西。家里那么多吃的,饿了自己看着办,想去外面买吃的也行,有事给我打电话。”
“……”
“还有。”桑延抓抓脸颊,补充道,“别随便给人开门。”
桑稚点头。
过了一会儿,桑延出了门。
玄关处响起了关门的清脆响声,而后归于一片安静。
电视上的动画片已经结束,播起了片尾的音乐。桑稚觉得有些没劲,把薯片丢到到茶几上,而后关掉电视,到厕所去洗了个手。
想起桑延口中的“舍友”两字。
桑稚的心尖像是被抓了一下,轻轻的,带来痒意。感觉机会就近在咫尺,一握就能抓到,冲动瞬间涌起,又在一刻被压了下去。
她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小口小口地灌着。
桑稚回到房间。
殷真如恰好给她打了个电话:“桑稚!”
桑稚:“干嘛。”
“下周傅正初生日耶。”殷真如说,“他们说要一起去唱K,问你要不要去。”
“下周几?”
“周二。”
“哦。”桑稚说,“我到时候看看。”
“你打算给傅正初准备礼物吗?”
“还要准备礼物的吗?”桑稚想了想,“那我没空。”
“……”殷真如无语道,“也没有说必须。这不是人家生日吗?就准备一下嘛,不然什么都不带就过去,感觉好尴尬。”
“我也觉得。”桑稚认真道,“所以我不去了。”
“但肯定也没什么人准备的!”殷真如不想一个人去,忙道,“你不用太在意这个,大不了我到时候说,我准备的那份是咱俩一起买的。”
桑稚从书架里抽了一本漫画书出来:“到时候再说吧,你不是要去上补习班吗?”
“啊!”殷真如的语气一下子急了,“我忘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出门了!”
说着她就挂了电话。
桑稚趴到床上,又翻了翻通讯录。看到被她备注成“段xx”的号码,犹豫着点开发送短信的界面。她的手指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如果要发的话,要发什么内容?
祝福节日快乐?
但最近好像也只有一个刚过去的建军节。
那就——迟来的祝福,祝您建军节快乐!
“……”
好像有点奇怪。
或者假装发错短信了。
好像挺刻意。
要不然还是给桑延打个电话,说要过去找他?说不定就能碰上一面。
桑稚丢开手机,边看着漫画书边开始想七想八的。良久后,她把漫画书扔开,把自己藏进被窝里,开始酝酿下午觉的睡意。
所以为什么要碰面。
跟他见面好像也没什么好的,总是被他耍着玩,而且年龄差那么多,跟他说话也觉得有代沟,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还不如在家里睡个觉。
对。
他算老几。
在睡觉面前——他!算!老!几!
桑稚又爬起来灌了几口水,顺带浇熄自己所有的冲动。她满意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开始催眠自己:“这应该也不算是那个啥。”
“就长得挺好看的。在路上看到个长得好看点的人,谁都会多看几眼吧。就算是一条长得好看点的狗,都会想过去摸摸它。”
空气凝固片刻。
桑稚吐了口气,又继续催眠:“可能真的有那个啥,但可能遇到个长得更好看的,我就改成对别人有那个啥了吧。”
“比如现在,见不到面,我也不会特别想见。”桑稚点点头,给自己洗脑,“这就证明了,这样的感情是非常虚伪的。”
说完这话,她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重新躺回去,继续看漫画。
不知不觉就趴在书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连着响了好几十秒,桑稚才被吵醒。她睁开惺忪的眼,茫然地盯着看了好几秒,而后拿过手机,直接摁断电话。
接着又是一番的电话轰炸。
桑稚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等铃声响起第三次的时候,才迟钝地接起了电话:“喂?”
那头响起了桑延略显不耐的声音:“你干嘛呢?这挂几次了。”
“我睡觉。”桑稚也不高兴,“我挂一次你就不应该再打来了。”
桑延嗤了一声:“我不打的话你又得告状了吧?快点起来,我晚饭跟朋友在外面吃,你要过来一起,还是我给你打包回去。”
还没等桑稚回答。
那头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诶,段嘉许好像在附近做家教,要不要叫上他一块?”
桑延:“随便。”
“那我叫了啊。”
桑稚抿了抿唇,收回嘴边将要出口的话,低声说:“我跟你一块吃。”
桑延:“确定?”
“嗯。”桑稚爬起来,找了个最合理的理由,“我肚子饿了,你打包回来都好晚了。”
“行,你换个衣服。”桑延说,“我给你打电话再下来。”
挂了电话,桑稚走到衣柜前,看着里边的衣服,拿了条裙子换上。桑稚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恰好桑延打来电话,她便迅速换上鞋子出了门。
桑稚进了电梯。
不知是不是睡太多的缘故,醒来之后她总觉得浑身都有些难受。
尤其是腹部。
桑稚觉得有可能是拉肚子了,有点后悔刚刚没去厕所看一眼。
她走出楼下大门,一眼就看到桑荣的车子。桑延坐在驾驶座上,旁边坐着个男人,体型偏胖。
桑稚走了过去,上了后车厢。
副驾驶座的男人回头,跟她打了个声招呼:“小妹妹,还记得我不?”
是桑延的舍友,钱飞。
桑稚点点头。
桑延回头看了桑稚一眼:“安全带系上。”
看着桑稚把安全带系好之后,桑延才发动了车子。
因为是跟桑延出门,桑稚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个手机。她看了眼手机,而后看向窗外,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钱飞:“去接另外一个哥哥。”
桑稚点头,没说什么。
桑延瞥了眼钱飞:“你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了。”
“他说就在东广场的公交站那——”说到这,钱飞指了指不远处,“诶,是不是那个?”
闻言,桑延顺着钱飞指的方向看了眼,而后把车开过去。
车停下。顺着窗户,桑稚看到段嘉许往这边走过来,而后打开了后车厢的门,坐到了她的旁边。她下意识垂下眼,别开视线。
钱飞在前头囔囔:“你给高中生家教吗?”
段嘉许懒懒地应了一声,之后也没再有别的动静。
桑稚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他。
他似乎有些疲惫,上了车就靠在座椅上,眼睛半阖着,额前散落着细碎的发,看上去莫名显得颓。昏黄色的路灯撒在他的身上,光影交错,隐晦不明。
过了半晌。
段嘉许忽地抬起眼睑,看了过来。
仿佛抓住了她的视线。
有些猝不及防。
桑稚下意识抓住裙子的下摆,怕挪开视线就像显得心虚,她没有躲闪。跟他对视了几秒后,她才低下头,故作镇定从容地看手机,当做没事情发生。
见状,段嘉许玩味地抬了抬眼。也不知道又怎么惹到这个小孩了,他稍稍坐直了些,手肘搭在车窗上,轻笑着问:“小孩,怎么不喊人?”
桑稚看他一眼,乖乖道:“哥哥。”
钱飞又回头,不甘心地说:“诶,那怎么不喊我。”
桑稚顿了下,又喊一声:“哥哥好。”
仿佛没听到钱飞的话,段嘉许盯着桑稚,一双眼明而亮,天生带着明目张胆的勾引,但似乎又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他像是没听清,突然问:“哥哥好什么?”
桑稚莫名其妙:“就是哥哥好啊。”
闻言,段嘉许拖长气息地呵笑了声。这次他像是听清了,歪了歪头,悠悠地重复了一遍:“哥哥好帅啊?”
“……”
“怪不得——”段嘉许突然凑近桑稚,挑眉笑道,“一见到哥哥就脸红。”
第12章 偷偷
车内放着吵闹的重金属音乐,震得桑稚的心脏发麻。
减轻了几分的不自在感。
因为坐在后座,段嘉许没有绑安全带。他也没有凑太近,只是身子稍稍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隔着一个空位。
不远不近。
桑稚的呼吸顿住,有些反应不过来,想顺着他的话碰碰自己的脸。但又能很明显能听出他话里带着逗弄的笑意,毫无正形。
瞬间有了种又被老男人耍了的不愉快感。
她停住动作,绷着脸道:“你哪里帅了。”
钱飞的目光还往后看着。听到这话,他下意识看向桑稚,一脸不忿地说:“就是。而且段嘉许你能不能要点脸,人小孩哪脸红了?”
音乐有点响,桑延没太注意他们的对话。通过钱飞的话,他大概猜到了刚刚段嘉许说了什么。他把音量调低了些,顺着后视镜扫了眼。
“他不是总这样?”
“也是。”钱飞把脑袋转了回来,白眼简直能翻到天上去,“上回体测的时候,我跑完1000米喘得跟狗似的,他过来看到了,就问我,怎么一看到他就脸红。”
桑稚:“……”
段嘉许靠回座椅,坐姿瘫成一团泥,像是没骨头似的。听到钱飞的话,他低笑了两声,没有出声打断。
钱飞越说越愤慨:“本来就喘不过气了,又听到他说的这话,我差点窒息。”
“别说是人,”桑延转着方向盘,也加入了攻击段嘉许的行列,语气略带嘲讽,“他跟狗都这么说话。”
“啊?”钱飞愣了几秒,突然狂笑起来,“跟狗说,一见到哥哥就脸红?”
“……”
桑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钱飞对段嘉许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说完,他安抚般地对桑稚说:“小妹妹,你别搭理他。这哥哥不是好人,你自己玩一会儿手机,很快就到了。”
桑稚瞥了段嘉许一眼,面无表情地点头。
段嘉许这才开了口,懒洋洋道:“钱飞,你怎么还挑拨离间啊?”
钱飞啊了声,问道:“我挑拨离间了吗?”
不等任何人回应,他又看向桑稚:“小妹妹,我挑拨离间了?”
桑稚摇头:“没有。”
钱飞在前边无辜地摊了摊手。
桑稚抓着安全带,故意认真地补充了句:“这个哥哥看起来确实不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