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当帕克一家身处位于布鲁克林的AMC连锁影院内，进行“电影之夜”的家庭约会之时，纽约城另一端，曼哈顿的“梦之街”第五大道上，具有浓郁法兰西文艺复兴气派的普拉萨酒店，纽约各界名流纷至沓来，出席又一场冬季舞会。
今晚似乎和从前的每一夜，没有什么区别——
繁华街区停靠着数不清的高级轿车，上百名记者高举摄影器材声势浩大，每当顶尖名流现身时，便掀起一阵高峰。
比如此时，随着一阵激昂如野兽咆哮的引擎声浪，一辆尚未全球上市的，暗黑色泽兰博基尼‘鬼怪’抵达普拉萨酒店，引得不少摄影师下意识便按下了快门。
而当上掀式车门开启，露出布鲁斯·韦恩英俊性感至极的面容时，仿佛整条街道全部陷于喧嚣之中，“韦恩先生！看这儿！”
韦恩走下超级跑车，随手将车匙抛给泊车员，迈步走向普拉萨酒店的十字形旋转门。
记者们当然不愿意错过这条‘大鱼’，“韦恩先生，昨晚那位金发尤物为何不再与你同行？”
“她是你最新的约会对象？还是说，昨晚的男主角是我们的钢铁侠先生？”
“《纽约每日新闻》将她称为‘gold-digger’，是否出自事实？”
原本对一众记者的摄影要求喊声，全然不予理会的布鲁斯·韦恩，此刻却停下脚步。
他看向声音来源，正是热衷于夸张渲染、报道丑闻的《纽约邮报》记者。
gold-digger，除了淘金者之外，更被指代掘金女郎——接近富人与其约会，以骗取金钱利益者。
毫无疑问，这是极具恶意贬低的说辞。
灯火通明的曼哈顿夜色下，一向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韦恩，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他嗓音磁冷，“如果纽约新闻界继续进行这些不实报道，我想韦恩企业的律师团，不介意提起诉讼。”
普拉萨酒店外，上百名记者惊诧于布鲁斯·韦恩不同寻常的严厉态度，而韦恩不再多透露一个字，其高贵漠然的做派，令记者们只得让开通道，眼睁睁注视他进入酒店旋转门。
而在拒绝媒体记者进入的宴会厅内，韦恩甫一现身，普拉萨酒店的现任持有者唐纳德·特朗普，便迎上前来，“布鲁斯——”
这位行事高调的地产商人，最近的生活可不太顺遂，由于美国近期的房地产业逐渐萧条败落，特朗普不但个人资产锐减超过三分之二，更由于为了避免宣告破产，不得不向银行团多次借贷，几乎已经债台高筑。
而他目前显然十分希望，能从布鲁斯·韦恩手上借到一笔周转资金，“布鲁斯，瞧你和我天差地别的新闻境遇，你搂着金发碧眼的性感美人登上头条，而我是被媒体挖苦‘随时可能破产，从特朗普大厦顶楼跳下去’。”
“看来你不该将特朗普大厦建成高达68层的摩天建筑。”恐怕没人比布鲁斯·韦恩更擅长玩世不恭，特朗普想从他手上取得借款，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宴会厅内，在韦恩与特朗普彼此说着应酬话时，舞会另一方向的酒廊旁，《名利场》总编蒂娜·布朗与首席摄影师安妮·莱伯维茨，正谈论着将在月末发行的杂志封面人物。
“那位小姐很难说动，她对邀请表现的不置可否，”莱伯维茨眉头收紧，“但我依旧认为，她是绝佳的封面人选，能让《名利场》再一次成为纽约社交界焦点。”
蒂娜·布朗手指敲击着酒廊水晶台面，“我想她恐怕非常擅长谈判。”
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孩，却能让顶尖摄影师莱伯维茨处于被动。
女摄影师回忆，“她非常冷静，但似乎表现出了对好莱坞的兴趣。”
听闻莱伯维茨的回答，蒂娜·布朗看向狭长的酒廊尽头，“那不如就由《名利场》，为她提供一个进入好莱坞的绝佳契机。”
莱伯维茨顺着布朗的视线看过去，酒廊尽头的法式长窗前，日本电子巨头索尼集团的纽约总部负责人，正在与一位中年白人男士交谈，他正是CAA创始人，最新当选“好莱坞最具影响力之人”的超级明星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
这位先生不但手握创新艺人经纪公司【CAA】的生杀大权，近年来更开始挑战华尔街权威，夺过了花旗、高盛等一众投资银行的专长老本行——
在两个月前，奥维茨成功协助索尼进军好莱坞，以34亿美元并购哥伦比亚电影公司，令华尔街大跌眼镜。
此时，普拉萨酒店的晚宴舞会上，奥维茨身旁的索尼集团纽约总部负责人，正在又一次邀请奥维茨出任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总裁，并且意图将CAA一并收购，统一由奥维茨运营管理。
可惜这件事并没有谈拢，奥维茨喜欢他的并购挑战游戏，但显然不打算卖掉自己创立的CAA。
而在酒廊另一端，《名利场》传奇总编蒂娜·布朗，对首席摄影师莱伯维茨说道，“我想，我们可以告知帕克小姐，除了十万元拍摄酬劳之外，《名利场》不只会为她接洽好莱坞经纪公司，还将引荐她与迈克尔·奥维茨亲自面试。”
如果艾黎卡·帕克能获得CAA创始人奥维茨的青眼，这对于一个初出茅庐者，将可谓是梦幻开场。
毫无疑问，这是《名利场》为封面拍摄邀请的有力“谈判加码”。
在布朗与莱伯维茨这两位《名利场》最具权势女性做下决定之时，沉入夜幕之中的皇后区，帕克一家正从地铁站走出。
凛冬深夜的阵阵寒风，让艾黎卡一只手裹紧外套，另一手臂揽住梅姨肩背，稍垂下头，顶着寒风加快脚步朝家中走去。
而当她终于快要抵达帕克家楼下时，听见身旁传来彼得的惊呼声，“哈里？”
艾黎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在帕克家陈旧的公寓楼街边，漂亮精致到让人吃惊的男孩正站在那儿。
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凛冬夜里，面容更显苍白，看上去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沉郁，透蓝眼珠下，有着十分明显的鸦青阴翳。
艾黎卡稍有些疑惑，彼得在清晨时收到的那一封，来自这位年轻的奥斯本先生的信件上，不是称他整个冬季假期都将留在牛津？
比起艾黎卡不算上心的迟疑，彼得目前的心情无疑正掀起轩然大波。
在他今早发现那则无法确定的“隐秘真相”后，哈里此刻竟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帕克家楼下。
彼得大脑里不禁开始猜测各种原因，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联想到，今早那则污蔑艾黎卡的荒诞报道——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难道哈里会由于一篇胡言乱语的不实新闻，花费超过十小时的飞行与路程周转时间，从牛津返回纽约。甚至站在无人的帕克家楼下，继续等上数小时？
第8章
帕克家陈旧的公寓楼下，彼得一时有些难以相信他的猜测。
可如果这是真相，以彼得对哈里的多年了解，他也许并不愿意被任何人察觉到此事。毕竟至少目前为止，艾黎卡恐怕只将哈里看做是‘和彼得关系不错的未成年男孩’。
彼得猜测，假如哈里此刻向艾黎卡坦承心意，结果几乎毫无意外——他不但将得到拒绝的答复，还可能致使两人关系更为疏远。
所以，至少在哈里成年之前，这简直是一种近乎于毫无希望的感情，并且只能继续不为人所知。
于是彼得不得不装作毫不知情。
他加快步伐，越过梅姨和艾黎卡，走向好友，“嗨，哈里，真庆幸你终于有时间从牛津郡回来。”
随着他的声音，艾黎卡将目光投向哈里所站的位置，远远的，她看见高挑消瘦的男孩穿着暗色西装与经典的黑呢大衣，身后是一辆高级轿车，纽约冬夜极冷，但他却站在车外。
深夜街灯下，哈里·奥斯本因冰冷气温越发苍白的面容，让他有种奇异的病态美。
“我数小时前刚刚抵达纽约，今晚在皇后区森林山附近出席一场晚宴，凑巧经过这里。”哈里嗓音沉静内敛，十分自然的解释着，他深夜出现在帕克家楼下的原因。
但在他身后的高级轿车里，为奥斯本家工作多年的职业驾驶员与私人警卫，显然不太认同奥斯本少爷的说法——
当他们在傍晚时分，驾车到达肯尼迪国际机场时，这位忽然从英国返回的商业帝国继承人，所下达过的唯一指令，就是‘立即开车前往帕克家’。
可帕克家却空无一人，于是这位年纪轻轻却极为强势的奥斯本先生，便开始他长达数小时的空等。并且在气温如此低的夜里，坚持站在车外等候。
这让驾驶员与警卫十分担忧，哈里·奥斯本如果因此患病，他们是否会丢掉工作；在担忧之外，同时又忍不住怀疑，奥斯本帝国的这位继承人，是否有些自我折磨的毛病。
此刻，更让驾驶员与私人警卫一头雾水，搞不清‘自家老板究竟在想些什么’的事件发生——
哈里·奥斯本竟然在如此简短的几句话后，便向彼得提出了道别，“已经太晚，我不该继续打扰。”
他敛起目光，试图控制视线，不让它们投向艾黎卡。
而在他刚刚没能克制的注视中，哈里察觉到艾黎卡正因寒冷而轻微打颤，以及她脸上显露出的疲惫困倦神情。
这让他几乎是立刻就向彼得说出了道别——
她应该尽快回到温暖家中休息，而不是站在足以结冰的冬夜街头，为了礼貌不得不与他寒暄问好。
也许艾黎卡会允许他进入家中喝杯咖啡，因此将花费她更多的时间，只为了礼节性问候他乏味透顶的牛津生活。而这恐怕会将她今晚的入睡时间，推后至少两个小时。
哈里此时似乎完全忘记了，他在十几个小时前，发现《纽约每日新闻》那篇所谓的约会报道时，是如何强硬的向牛津利奥尔学院与他的父亲诺曼·奥斯本致电，要求立即退出冬季假期的生物医学研究项目。
并且在接下来的飞行途中，以及帕克家楼下的长久等待过程里，他又是如何盘算蓄意，设想出超过十种方式，试图不露痕迹的向艾黎卡刺探出，她是否真的在与韦恩或者斯塔克约会。
可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她表现出的一点寒冷与困倦，他整整一天的周折忙乱，像是一瞬间全都不再重要。
他今晚甚至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而艾黎卡站在数十英尺外，只能看见哈里·奥斯本在对彼得说出道别后，几乎是一秒钟都不再停留的进入车中。
下一刻，高级轿车被发动，接着与她擦肩而过。
透过那面暗色的单向可视车窗，艾黎卡无法知晓的是——
哈里·奥斯本正不再克制的长久注视着她，而在他的柔软金发下，那双透蓝眼珠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沉郁，以及隐秘的狂热，甚至是病态。
第9章
“哈里看上去又长高不少，大约已经接近六英尺？”梅姨走进帕克家，关上公寓门后，谈起那个忽然现身又匆匆离去的少年。
彼得暗自观察艾黎卡，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哈里的心意，于是这才松一口气，与梅姨闲聊，“而且他好像更沉静内敛了，不过这也正常，哈里一向如此。”
话音刚落，彼得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件旧事，在他与哈里相识长达五年中，曾有一次，哈里几乎完全将冷静内敛抛到脑后——
几年前，在彼得与哈里相约参观法拉盛博览会的科技馆时，哈里意外从阶梯高处摔下，幸好艾黎卡及时抱住了他。
可由于冲击力，两人双双跌落在地，艾黎卡因此手臂脱臼。
哈里当时几乎面色煞白，将艾黎卡扶起时，他的指尖甚至在不住发抖。有一瞬间，彼得以为哈里随时可能会哭出来。
帕克家温暖的起居室内，回忆起这件往事的彼得，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艾黎卡，却发现她并没有关注他与梅姨关于哈里的谈论，而是正站在半旧的布沙发前，看向斗柜上的答录电话机。
艾黎卡目光稍沉，注视着通讯电话机上的答录留言记录，其中一则致电留言号码，曾在傍晚时与她通话，来自《名利场》首席摄影师安妮·莱博维茨。
她并没有立刻接听答录留言，而是神色如常的脱下外套，在布沙发靠近电话机的一侧坐下，拿起一份彼得之前随手放在斗柜上的科学杂志，翻阅起来。
而直到梅姨回房休息后，艾黎卡才终于拿起电话手柄，放在耳边。
彼得在基因变异后，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听觉，以至于此时，他能清晰听见电话听筒传出的声音——
“帕克小姐，关于《名利场》的拍摄邀请，除了十万元基础酬劳，以及引荐好莱坞经济公司之外，您还将得到与迈克尔·奥维茨亲自面试的机会。”
彼得惊讶不已，即便他一向对上流社会不甚关心，但显然也听闻过《名利场》与CAA总裁迈克尔·奥维茨的杰出名望。
而且依照这则答录留言，这显然并不是《名利场》的第一次致电，彼得看向艾黎卡，“黎卡——”
艾黎卡打断他的声音，语调简洁轻盈，“去我房间讨论。”
至少今晚，她暂时并不想让梅姨知道这件事，因为这八成会让已经忙碌了一整天的梅姨，由于担忧挂念，导致今晚睡不着觉。
而彼得在跟随艾黎卡进入卧室后，几乎是立即问出，“你决定接受《名利场》的拍摄邀请？”
“我想这已经是我目前，所能获得的最好薪酬条件。”艾黎卡坦诚回答。
她在傍晚接听安妮·莱博维茨的致电时，“不置可否的平静回答”是她的谈判方式之一，于是现在她得到了更好的‘待遇’。
艾黎卡看向彼得，声音冷静，“十万美金的拍摄薪金减去税费，我能拿到七万元。有了这笔钱，我们能说服梅姨辞掉餐馆工作，让她不必总是如此忙碌工作，被数不清的加班和值夜堆满生活，她想要做个职业女性这当然很好，但不该是出于要养育我们的压力，被逼迫着只能如此。”
而仅仅是坐吃山空的七万美元，还并不足以让帕克一家，抵御生活中可能出现的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