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过那一捆丝线,摇摇头笑着往外走去,喃喃道:“她想当大家闺秀,我看难!”
青山走了,白素贞看着小青那五颜六色的丝线,问道:“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小青笑道:“想学着绣点东西。”
白素贞一语道破:“想学会,送给法海?”
小青脸一红,避开话题:“姐姐,许仙今日与你说了什么啊?”
白素贞低头把玩着手中通透莹白的镯子,笑道:“他给了我这个,说是他娘亲让他给未来娘子的。”
小青点点头,思索着要怎么将许仙会出家做和尚这事告诉白素贞。
白素贞从脖子间解下一枚玉佩,放在手心看了看。
小青看见了她的动作,问道:“姐姐,这也是他给你的?”
白素贞遥遥头:“不是,我倒忘了与你说这事,千年前你还是条什么都不懂的小青蛇呢,许仙也不过是个小牧童罢了,那时我修炼不得法,没办法化不了人形,只能变作原形,当时又虚弱得很,没想到就在那时,被一捕蛇人捉了去,幸好那时小牧童出现,他应该不知道捕蛇人那一袋子里头全是蛇,只见捕蛇人要将我扔到袋中,见着了觉得不忍心,竟愿意将自己的玉佩与那捕蛇人换下我,至于你,我便不知捕蛇人究竟是为什么将你放了。”
小青不在意自己为什么被放了,只饶有兴致地问道:“那这玉佩,不是该在捕蛇人那里么?怎么还在姐姐你手里?”
白素贞笑道:“也算是有缘,后来我下峨眉山,竟刚好遇见捕蛇人,见他脖子间挂着这玉佩,便用银子将玉佩换了过来。”
小青点头,看来姐姐与许仙的确有难得的缘分啊,法海又为什么笃定许仙会做和尚去?
白素贞脱下手腕间的白玉镯子,与玉佩放在一处,说道:“他将镯子交给我,那么,这玉佩千年后,也该物归原主了,我明日送饭时,便将这玉佩交给他。”
白素贞说完,将镯子往手腕上一套,又将玉佩收好,起身就要往厨房去,想练练她的厨艺。
小青这时起身,叫住白素贞,道:“姐姐,我有件事,得与你说。”
白素贞回身:“你说。”
小青走到她面前,道:“我今日见了法海,他先前就与我说过,叫你不要嫁给许仙。”
白素贞点头:“他要拦?”
小青点头。
“他要拦,正常啊,妖不能与人结合,这我也知道,不过我又不会害许仙,你将原因从头到尾与法海说一遍,想来他应该能理解。”白素贞说道。
“不是……”小青摆手,“法海说,许仙有佛缘。”
白素贞一怔:“有佛缘?”
“就是,他以后可能会出家做和尚。”小青说道。
“和尚?”白素贞彻底停下脚步。
“对,所以不知道,如果他本该出家做和尚,姐姐你嫁给他,究竟算不算是报了恩。”
“倘若我嫁给许仙,以致他最后不出家,岂不是算不了报恩,甚至还是他入佛道修行的阻挠?”
小青点头:“是这样……”
“我想想吧。”白素贞最终如此说,说完后,只见她神色恍惚,往外走去。
小青站在原地,垂下头看着那一对乱糟糟的丝线,一时间心乱如麻。
该说的她也与姐姐说了,至于如何抉择,是姐姐的决定,她也无法干涉,小青重重叹气,许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想入佛门的人啊,最重要的是,就算法海法力万般高强,可是谁有佛缘这种事,他也能参透吗?
小青想不通,干脆不再去想这些,将那一捆丝线和那件裙子随意一拎,往自己房里去了。
她重重往床上一躺,有些想不通,她和姐姐下峨眉山来杭州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刚开始姐姐是为报恩,她不过想下山玩玩,可是偏偏,姐姐报恩之路没那么简单,看她如今的样子,恐怕对许仙也不是那么纯粹的感激之情,且不说许仙未来是否会做和尚去,姐姐在他这一世之后能不能放下他安心成仙还另说。
再说她,怎么偏偏就对一个和尚动了心,而且这和尚,好像还压根对她没想法,一点也没动心的意思。
小青烦躁地在床上滚了两圈,最终还是坐起来,拿着那捆丝线,将早已缠绕在一起的丝线解开,心里默念着丝线坊绣娘教她穿针引线的方法,默默将丝线解开后,她又拿起针,穿上青色的线,对着手中雪白的帕子,有些犯难。
到底绣个什么好呢?
……
白素贞坐在窗前良久,一手玉镯一手玉佩。
她脑中考量着有关许仙的一切,法海是出家人,总不至于说谎话,那么许仙如果真的会皈依佛门,她还执意要嫁他的话,是不是就会如小青所说,报恩不成反倒成了许仙遁入空门得道的阻碍?
最终,她将已经摘下准备带给许仙的玉佩重新挂在了脖子上,又将玉镯包好,往怀中一塞。
白素贞收拾好脸上情绪,出了房门准备再与青山说一说,恐怕这次他不必装作她与小青的远方兄长,而要扮演她的情郎了,她边走边摇头,也不知道青山嫌不嫌麻烦。
她伸出手摸了摸挂了千年前的玉佩,垂眸,嘴角却扬了扬,恐怕这玉佩,永远都得跟着自己了,想要物归原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白素贞想,她其实没什么可伤心的,就算她如今觉得许仙不错,对他动了那么一些不可名状的心思,可这些不都是为了成仙吗?即便她能陪许仙这一辈子,也绝不会像那些傻乎乎的妖,守着那逝去之人的来世,妄图能生生世世在一起。
所以到最后,要她在成仙与许仙之间选一个的时候,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仙,如果这样,与其最后让许仙失望,那不如她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大不了,等许仙下一世,她再寻个法子报恩便是,千年苦修都熬过来了,区区几十年,她又不是等不起。
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日就将镯子还给许仙,她回峨眉山,潜心修行几十年后,该忘的早就忘了,也没什么可伤心的了。白素贞如此想。
掩下眼中那一点落寞,白素贞敲开了小青的房门,进去后,只见她坐在床头,拿着针线正在雪白的丝帕上绣着什么,满脸愁容。
心情莫名好了一些,白素贞走近小青,看着她被她乱绣一通的帕子,上面青色的丝线歪歪扭扭,隐约能看出绣了个圆形。
“你这是在做什么?”白素贞问道。
小青猛地将手中帕子往后一藏,磕磕绊绊道:“没……没什么啊。”
白素贞将帕子一把抽出:“我看到了,这圆圆的是什么?”
小青不说话,白素贞却一直盯着她,没办法,小青说道:“头。”
“头?”白素贞拿着帕子细细看了好几眼。
“怎么没有头发?”
白素贞问出这句话后,回过了神,小青绣的,是法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得早不早!快夸我\(≧▽≦)/
第41章
三人吃完了青山带回来的饭菜, 小白依旧啃萝卜。
小青吃完后, 放下筷子就要回房。
白素贞见状, 也放下碗筷,说道:“站住。”
小青回头:“怎么了啊?”
白素贞起身, 对青山道:“碗筷今日你先洗一洗,我有些事与小青说。”
说完, 白素贞冷着一张脸,领着小青往院子里走去。
暖风和煦,小青坐在藤椅上,看着白素贞不大好的脸色, 只以为她是因为许仙心里难受, 便道:“姐姐, 你也别难受了……”
话还没说完,白素贞一记眼风扫来, 小青登时正襟危坐。
白素贞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小青,问道:“小青,你对那和尚,仍旧不死心?”
小青微微睁眼,没想到, 姐姐竟是要问这事。
“是, 我就是喜欢法海。”小青抬眼看向白素贞,大胆承认。
白素贞看着小青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眸子,止不住叹气, 记得上次她问小青心中所想时,她还懵懵懂懂,下意识就否认,不成想,如今这么快便人情心中所想,竟这般大方承认,叫她怎么说都不知道。
白素贞想到青山,让青山过来,是不是做错了?如今小青不仅没有与青山一道回峨眉山好好修行的想法,反倒变本加厉还给法海绣起了手帕来了。
小青看着白素贞铁青的脸色,说道:“姐姐,我知道你不想我与法海有什么关系,可是如今,也不是我能控制住的了,我没什么想成仙的宏图大志,之前不过想每日玩乐逍遥自在,现在却想,能与法海一直在一起。”
“便是每日叫你在金山寺日日陪他诵经念佛也不怕?”白素贞问道。
小青想了想,笑道:“他自己都没有日日在金山寺诵经念佛,我又怎么可能日日在金山寺看他念佛?”
要说歪理,恐怕没人能说得过小青,白素贞摇摇头,道:“法海呢?他可愿为你换下僧袍,为你放下金钵禅杖?”
当然不愿意了,小青看向天边刺目的太阳,眼睛被刺痛却不肯眨眼,直直将太阳望着,就想是在坚持心中所想所愿。
“但是我这不正在努力让他愿意么?方正我有那么长的寿命,法海也已得道,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耗,看谁耗得过谁。”小青说道。
白素贞垂眸,小青真是长大了,从前那个只知玩乐的小姑娘不见了,她如今有了和自己一样的坚持,只不过,她想与一人共度此生,自己却始终放不下成仙的执念。
白素贞望着小青,迟迟说不出“就是因为法海已经得道,所以想要脱下僧衣便更不容易,没人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这句话。
也许,她不敢的,小青愿意拼尽全力一试,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拦。
一时间,两人相坐无言,最后还是小青问道:“姐姐,你与许仙,究竟怎么办,你这恩,如何报?”
“千年都过去了,总不可能还等不起这区区几十年,先前这恩便报得艰难,恐怕老天早有启示,这一世,或许不是个报恩的好时机,偏偏我心急。”
小青正了神色,姐姐这意思就是,她不嫁许仙了,任由他出家做和尚,再等下一世来还恩?
正要问问清楚,便看见青山往这边走来。
青山往小青旁边藤椅上一坐,还不等小青问白素贞,便对白素贞道:“你之前与我说,不用假扮你远方大表哥是什么意思?”
白素贞下意识伸手去抚手腕间的镯子,空空一片,她神色一凝,缓了一会儿,说道:“左右我不嫁许仙了,那总得寻个由头,我思来想去,不如你陪我演这一出?”
青山有些摸不着头脑:“哪一出啊?我看你倒是想一出是一出。”
白素贞瞪他一眼,说道:“总之,明日你按我说的做便是。”
青山没什么表示,小青却竖起了耳朵,问道:“做什么?”
白素贞握紧了手,指尖泛白,她反复考量着,最后道:“明日,我去寻许仙,将这婚事给退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说,免得许仙一怒一下做出什么来?”青山问道。
白素贞定定看着青山许久,怪不得与小青都待在一处近千年了,仍旧追不上小青,这种领悟能力,小青能看上他才怪了……
白素贞摇头:“不,你与我一起去,不过,不是以远方大表哥的身份,你就说你真实身份是我情郎,先前你家中长辈因为家中无人不许你娶我,我伤心之下便搬来杭州城度日,而如今你来寻我,执意要娶我,家中人也同意了,就这样与许仙说罢,他是个极其良善之人,定然会同意取消这门婚事的。”
小青和青山都怔住了,白素贞竟然想出个这样的法子?
白素贞要拉着青山细说,小青看着白素贞眼中的落寞,心里挺不是滋味,索性起身走了,回了房中盯着那绣了个绿色光头的帕子看。
小青挑灯夜战,绣了好几方帕子,最后终于绣出个还算能看出是个和尚的帕子,她将手中针线放下之后,天也亮了。
揉了揉酸痛的眼,小青将帕子往怀中一塞,开了门出去,门一打开,恰好看见白素贞与青山要出门。
“这就去和许仙说了?”小青问道。
白素贞点了点头。
“我也出门有事,与你们一道出去吧。”小青走过去,打开大门。
“又做什么?”白素贞问她。
小青眨了眨眼,没说话,白素贞了然,恐怕又是要去找法海,不过她此刻真的没什么心力管小青。
小青看着白素贞,心里惶然,姐姐不骂她去找法海,反倒叫她心慌。
行至巷口,小青便与白素贞和青山分开了,一个去城西金山寺,两个要去城东百草堂。
白素贞和青山往百草堂走去,青山问道:“到时候我是与你一道进去找许仙说,还是怎么样?”
白素贞抿了抿唇道:“不,我去与他说便好,你只要在不远处等我便可。”
青山摸不透白素贞的想法,也没心思管她究竟又有什么想法,只是扭头看向小青的背影。
白素贞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皱了皱眉,说道怎:“别看了,你知道,她是去做什么吗?”
青山回过头,苦笑:“还能找谁?城西金山寺里头那个和尚啊。”
“青山,你觉得小青,她会与你会峨眉山吗?”白素贞问道。
“不会。”青山斩钉截铁。
“所以……”白素贞看向青山,“或许我叫你下山,只是平添你的忧愁烦恼罢了,既叫不回小青回峨眉山,又没法让你如愿。”
青山加快脚步,说道:“这事儿反正不怪你,我与小青待在一处近千年,她也没看上我,偏偏刚下山没多久,趁着我不在便看上个和尚,是不是我与她注定无缘?”
白素贞摇头,突然笑了:“不如你也去问问观音大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