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生一双眼睛黑幽深邃的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她下意识低呼一声,他毫不费力的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他一边脱她衣服一边急促的吻着她,她也扯着他的衣服微微仰头回应着他,安静的室内只听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断续的呻.吟声,两人像是奔跑在热带雨林里,满身的汗,剧烈的喘息着,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你真好,真好…”他趴在她的身上,将头埋在她的颈边,轻声呢喃着,她感觉到颈边有热热的湿意,不禁微微一怔,伸手紧紧抱住他。
五天后,林母的灵柩就要运回老家浙户岷县下葬。
林蕴民夫妻并林蕴生夫妻扶着林母的灵柩坐着专车回了老家,将林母安葬到了林父旁边,老家这边还有很多族人,大家一起看着林母下葬,并拜祭了一番,回到林家老宅,一起吃了一餐饭,无非是一些安慰的话便散了。
林家以前在岷县是大户,只是后来渐渐落魄了下来,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栋白墙黑瓦的大宅子便是以前留下来的。林蕴民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一回到这里,许多回忆便涌现了出来,那是儿时的回忆,父亲一直在外面忙着他的事业,他与母亲相依为命,那样的日子其实简单且幸福,每天下了学堂就可以吃到母亲为他亲手做的饭菜,做错事时被母亲罚跪,考得好时母亲会夸他,这些事情仿佛都还在昨日,眨眼之间,他竟然就已经到了不惑之年。
林蕴民站在庭院里,看着院子里的这棵枣树,他小时候老爱爬上这棵树摘枣子吃,他母亲担心他摔下来,每回见了都要骂他,有一次他从树上摔下来,被他母亲罚跪了一夜,其实那次他偷爬上去摘枣子并不是想自己吃,而是他曾经告诉过她,家里的这棵枣树结的枣子特别甜特别好吃,所以想摘了带给她吃。
他上前一步,围着树杆绕了半圈,然后弯腰看向下方,目光落在树杆上找了起来,突然,他的目光一顿,手指摸上了那三个用刀刻的、有些扭曲的三个字,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去世了,母亲去世了,连她…也去世了,一切都逝去了,一切都物是人非了,然而这棵树还是长得这么茂盛,连年少时刻下的这三个字都还那么清晰。
庄小怜和林蕴生结婚后还没回过老家,夫妻俩在林家老宅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早吃过早点,林蕴民夫妻俩并林蕴生夫妇一起去林家祠堂里,给祖先牌位磕头上香,看着刚放上的林母的牌位,四人心情都是暗淡的。林蕴民是林家这一代的族长,祭拜回家后,又陆续有一些族亲上门来拜访,毕竟林蕴民如今位高权重,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想见他并不是很容易,趁他回老家,想走关系的也趁机上门。
林蕴生听见下人说林蕴民在书房,来到书房推开门,也没见他大哥在里面,他便走了进去,他很少回老家更是很少进这个书房。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这个书房,橘色的灯总是亮到天明,他父亲和他大哥以及很多不认识的人总是聚集在这里,仿佛整天谈论着什么大事,目光里满是坚毅和希望,这个地方在他童年的记忆里,是神秘的神圣的不能轻易踏进来的。
他坐在书桌后面的红木交椅上,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想抽只烟,不由伸手翻面前的抽屉,却见里面躺着一本蓝壳封面的书,上面写着林氏族谱四个繁体字,他好奇的拿出来,随意翻开来瞧了瞧。
他随意看了几页,然后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他父母亲的名字,看到他大哥大嫂的名字,他大哥下面跟着三个名字,林文生,林文熙,林文楷,他左右翻了翻,又仔细看了一遍,族谱中并没有他林蕴生的名字。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蕴生抬起头,他大哥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笑着说道:“找我有事?”眼光落到他面前的族谱上,脚下顿时一滞,而后目光渐渐移上来落在他的脸上,“其实早该告诉你的,只是我不知该怎么开口而已。”
林蕴民推开书房的窗户,窗外正好种着一株黄角兰,白色的花瓣正盛开着,满是清香的味道传进书房里,天气有些闷热,他喝了一口茶,就势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朝林蕴生招手,“过来这边坐,我慢慢告诉你。”
林蕴生依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那香味便更浓了,简直有些闷头。
林蕴民想了想,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在上面看见一个叫林文生的名字。林文生,其实这才是你的真名,你不是我弟弟,你是我儿子。”
林蕴生刚才看到族谱的时候,心里也有过这种猜测,但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因为这简直太荒谬太不可能了,可是此时亲耳听到他明明白白这样说,他心中还是顿时震撼极了。
“生你的时候,我才十五岁,你亲生母亲才十四岁,我们什么都不懂,就有了你,那时候我们都还在读书,她家当时是我们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她父母嫌弃我家已经落魄便不同意我们俩的事儿,我也被我爸妈差点打死,她岁数太小肚子又有点大了,他们家只能让她偷偷生下你,然后把你交给我们,之后她便被他们家送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未见过她。”林蕴民缓缓回忆着。
林蕴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故事,他竟然是个私生子。书房里安安静静的,窗外传来蝉鸣声,下人的走动声,女人的说话声。林蕴生就这样安静的坐着,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转头看向他开口道:“后来你有去找过她吗?”
林蕴民也转眼看向他,答非所问道:“她父母阻止我们的时候,我曾偷偷去找过她,让她跟我一起走,可她不愿意。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她不愿意也很正常。”
林蕴生嘴角微翘道:“你爱她吗?”
林蕴民苦笑道:“我恨不得为她死,你说我爱她吗。”直到现在,一想到她,他心底都还带着微微的痛楚和甜蜜,他这一生唯一的激.情和心动都给了她。
林蕴生慢慢摇头,面无表情道:“你不爱她,你只爱你自己。你若真爱她,为什么不在你有能力之后去找她呢。”他顿了顿,语气微微上扬,几分怒意几分嘲讽,“你知道她后来家中败落吗,你知道她一直不肯嫁吗,你知道她被兄嫂嫌弃赶出家门吗?你知道她为了生存不得不委身于一个赌鬼吗,你知道她至死都还念着你,手中还紧紧捏着你的相片吗?唐锦云她,可能一直在等你。”
“你…!”林蕴民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慢慢消化了他的话后,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林蕴生那天在书房里,看见他听到唐锦云这三个字那样的反常,林蕴生太了解他了,便打电话叫人查了唐锦云,当时知道唐锦云有他大哥的照片时,他还觉得很奇怪,现在他大哥说出了这些真相,他自然就联系起来,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林蕴生又开口道:“不过…也许她等的不是你,她只是在等一个希望。她的上半生因为跟你的一场爱情,让她下半生过得如此凄凉,我想她应该也是后悔的吧,特别是在过得如此绝望、孤零零病死的那一刻。”
林蕴生说完就站起身,一步一步,没有回头看林蕴民一眼,走出了书房。
庄小怜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她穿着一件素白的短袖旗袍,一朵朵紫色的玉兰花在她的旗袍上绽开,他看过唐锦云年轻时的照片,就像他太太这样非常漂亮清丽,可惜没有护花人凋零得太快。
他太太朝他笑得一脸灿烂,仰头温柔的对他笑道:“我刚跟大嫂出去逛了一圈,没想到岷县的夕阳这么美。”
林蕴生揽住她的肩头笑道:“喜欢我们就多住几天。”
林蕴民在书房里听见林蕴生和庄怜怜的对话,忽然就想起多年前,两人有一次一起放学回家,夕阳西下,霞光满天,锦云拉着他的手对他笑得一脸单纯和灿烂:“蕴民,夕阳这样美,我们走慢点。”
林蕴民缓缓弯腰,双手捂住脸。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窗外的雨声像瀑布声, 哗啦啦的吵醒了庄小怜, 外面下着雨,屋子里更有些闷热, 庄小怜本来就怕热, 睡起来身上都有一层薄汗。
她坐起身来,看见林蕴生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打了个呵欠下床。
他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向她柔声道:“醒了?”
庄小怜和他相处这么久, 他的神情和动作早已经熟悉,见他似乎目光有异,走过去靠在窗台上看向他:“出了什么事了吗?”
林蕴生伸手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在他的膝头上坐下, 见对方双眸似水的望着他,他暗叹了一口气, 开口道:“我刚收到消息, 就在昨日凌晨,R国炮轰了凤京的城北大营。”
庄小怜知道这一段历史,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 想到未来黑暗的那几年, 她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看着窗外的雨珠开口。
庄小怜回握住他的手,“不管未来如何,我与你同在。”
两人目光相撞, 不由相视一笑,他们早已融为一体,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已明白彼此的所思所想。
他犹豫道:“本来想陪你在多住几天的,可是工作上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我得马上回去了。”
庄小怜笑道:“大哥大嫂他们都回去好几天了,放了这么久的假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蕴生道:“你很喜欢这里。”
庄小怜点头道:“是,我很喜欢这里。这里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可是我们总得回到现实中来。”
林蕴生看着她道:“等一切结束,我陪你回来常住。”
她弯唇一笑道:“好。”
两人下午便坐车离开了岷县,先是回了建宁的林公馆。
林蕴生和庄小怜进了家门,林蕴民刚从楼上走下来,庄小怜笑着叫了一声大哥。
上次坦白之后,林蕴民第二日便离开了岷县,那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面对上,林蕴生顿了片刻,也跟着他太太叫了一声大哥。
林蕴民微笑着道:“回来了?”说完看向林蕴生开口道:“怀信,你跟我来书房一下。”
林蕴生嘱咐了他太太一声,便跟在林蕴民身后进了书房。
两人面对面坐着,林蕴民看着面前的儿子,儿子,其实这些年他一直是把怀信当成弟弟看待的,他生怀信的时候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更不懂得当一个父亲。这么多年了,这个秘密除了他爸妈,谁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快要忘了,就连唐锦云这个从前深爱的人也快忘了的,他的世界里这些年只剩下权力和斗争,那些儿女情长怀念起来除了微微的伤感之外其实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权力和金钱才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抽着雪茄吐出一口烟道:“老头子说要成立一个信息处。”
林蕴生抬眸皱眉道:“信息处?”
林蕴民似笑非笑道:“有了东厂自然要有西厂,老头子这是开始不信任我们了。”
林蕴生皱眉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想着争权夺势,如今国内形式这么严峻,R国都已经偷袭了凤京,我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表示吗?”
林蕴民拢眉道:“如今有三派人,战,和,还有静观其变的。”
林蕴生道:“老头子的意思是?”
“他好不容易才坐上这个位子,这仗打起来有什么好处,黄派的人倒是主战。”林蕴民揿灭烟头道。
林蕴生凝眸分析道:“看来黄派想把这趟水搅浑。”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这梅花社虽然只是民间一个小组织,可是我发现这个组织似乎背后的人不简单,我猜…这个组织背后就是黄派的人。”
“哦?”林蕴民眸光一闪,眼珠一转,眸色幽深的看向林蕴生,翘起嘴角,似乎有些好奇道:“何以见得?”
林蕴生两只手肘搁在扶手上,交叉握在胸前,微微伸着脖子,眼珠向上抬着看着林蕴民,哑声道:“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大哥,父亲给您取伯庸为字,我如今才算真正明白。父亲的遗志和信仰原来是这个。”
林蕴民淡淡的盯着林蕴生,倏地一笑,“你知道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林蕴生有些愤怒的看着林蕴民,“如今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你们这样做不是太自私了吗,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有家,原来你们所谓的信仰不过是为了争权的手段,可是我的信仰从来都没有变过。”
“信仰?!”林蕴民重复着低笑了一声,“年轻人血气方刚我能理解。”
林蕴生抿着唇倏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林蕴生第二日便带着庄小怜和七七坐车回了华亭,之前两人回岷县的时候,七七一直待在建宁的林公馆的,这几日回来后,七七一直粘着庄小怜,好像很没安全感似的,庄小怜不由暗叹了一口气,有一次吃饭的时候,七七忽然开口道:“姨姨,我能叫你妈妈吗?我觉得你跟我妈妈很像。”
庄小怜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忙笑着点头:“可以。”
林蕴生停下筷子看了一眼七七,唇边露出一个极快的浅淡的笑容,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大哥是爸爸,女儿是妹妹,一切都是混乱的,不仅家里乱,国家也要乱起来了,R国如今来势汹汹,只怕两国交战是迟早的事。
林蕴生回来上班,一干同事都来安慰他一番,包括钱市长和朱秘书。
朱秘书坐在林蕴生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捧着茶杯,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斜睨着坐在旁边的林蕴生,一双丹凤眼妩媚又多情。
林蕴生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朝她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听绍棠说我母亲的那些药,是你托关系从R国弄过来的。”
朱秘书抿了一口茶,杯沿上一个红色唇印,她的食指摩挲着那个唇印,眸光流转,莞尔道:“一点小事儿而已,能帮上林市长的忙是我的荣幸。”
林蕴生手指点在下巴上望着她笑道:“不知道朱小姐今晚有没有空?”
朱秘书微微歪头笑道:“对林市长,我随时有空。”
“想来朱小姐这样的美人,晚上应该是有诸多约会的,我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林蕴生笑道。
朱秘书柳眉一挑,低低一笑道:“英雄才能配美人。我所见的男人中,只有林市长才称得上是英雄。”
林蕴生霍地一笑,眸光湛湛。
朱秘书离开后,林蕴生出了办公室,来到情.报处的秘密站点。
“林处,听说王总统又新成立了一个信息处,刚在华亭新设了一个信息处站点,这个信息处,办的事跟我们情.报处差不多,设置的机构也是一模一样的,上头说是看我们太忙,分担工作,可我总觉得,啧,您觉得呢,这…上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周站长站在林蕴生身后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