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弃地看了赵渊一眼，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听到赵渊的手机响了两下，应是有人给他发了消息。苏婵顿下脚步，又烦躁地折回去，看着那两条搭在床边的脚，以及脚上的鞋子，越发觉得嫌恶。
她十分不甘又烦躁地将赵渊脚上的鞋子脱掉，把他的腿狠狠地摔在床上，好似只有这样心中才稍微好一点。只是那睡得像猪一般的人还十分享受，完全没有被摔醒。
苏婵又将被子掀开，给他搭上，这才出了赵渊的房间门，顺手替他把房门关上。
她拿出手机翻看，手机这种东西确实足以堪称宝物，她将先前照的照片一张张翻出来看。她这才发现这些照片里，自己和赵渊挨得很近，照片里的赵渊一脸灿笑，有两张还是他伸手在自己头上做小动作。
看上去简直幼稚。
不过，也很真实。
看到这些照片，她能清晰地记起赵渊和自己说话时那副轻佻散漫，连他会怎么笑她都能轻而易举地记起。而顾北渊……她已经记不清顾北渊的细节了，顾北渊在她记忆里渐渐变得模糊。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她的生活到处都是赵渊的影子，一点点地占领顾北渊原来的位置。
苏婵心烦意乱，收起手机走到书房，翻出自己买来的笔墨，继续作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中的浮躁沉下来。
她最近也研究了这个世界的生财之路，比起她之前的世界要容易许多，可以足不出户就赚到银子。哦，不对，这个世界流通的不是银子。
这里用的都是纸币，也有用一些被称之为电子平台的东西支付，钱在这里只是个数字，用手机按一下就能交易，也是匪夷所思。
她在这里没有什么别的门路，好在前世自己在太傅的指导下也算学了一些浅薄的技能。苏婵在网上搜索了一些如何注册如何运用各种软件的教程，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注册了一个微博号，把自己最近精心画的图上传上去。
这个世界有一种职业叫网红，上次方蕊给她提及过，后来她自己也了解了一些，发现目前来说，这条路对她来说相对容易。
赵渊有句话倒是说得一点不假，如果让她出去谋生，一定会吃很多苦。
她虽然用不着吃东西也能生存，但是她并不想今后住在没有路灯的荒山野岭。黑暗，真的很恐怖，那种无边的静寂让她感到悚然，她再也不想再有那样的经历。
赵渊若是永远计不起她，今后他定然也会娶妻生子，这里也不是她的长居之地，还是得靠自己挣钱，买一处通电通气适合自己的别院修行。
苏婵这般想着，发了自己的微博。
这个世界的画作分很多流派，是她前世从未见过的，还有一种叫画板的东西，据说是无需笔墨纸砚即可成画，而且比起用笔墨在纸上做出来的画更方便细腻。苏婵没见过，只在网上看到过，她还挺感兴趣，不过现在她没钱买，等自己今后有钱了再说。
发了自己的画作后，苏婵便去洗漱睡觉，今天和赵渊出去转了一整天，倒是比整天待在家里要疲惫一些，没过多久便入了梦。
赵渊醒来时只觉头痛，昨晚梦中他又梦见了那个和苏婵很像的蒙面女人，只是梦境内容被他忘得差不多了，大约算个美梦。
他起床时看了一眼床脚的鞋袜，微微愣了下，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爬到床上的，不过他的酒品一向很好，这一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赵渊起来洗漱穿衣，正打算去敲苏婵的房门，叫她一起出门吃早餐。等他走出来时，他才发现苏婵今天起得比他早，都已经在阳台上了。
“哟！早啊，今天终于不睡懒觉了？”赵渊心情不错地招呼道。
苏婵淡然瞅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继续看向远处的高楼林立的风景。
“收拾好了和我一起下楼吃饭，一日三餐要按时吃。下班等我回来，我们去超市买点食材放在家里，不能总在外面吃，没营养。”赵渊继续自顾自地说。
苏婵心中掠过一丝涟漪，买点食材放在家里也好，自己没事的时候可以捣腾一下。虽说君子远庖厨，但这个世界好像不需要那么多讲究，反正她的时间也多，可以借此聊解寂寞。
苏婵倒也没有和赵渊客气，和他一起下楼去吃早餐。早餐是在小区门口吃的，赵渊给苏婵叫了清粥和灌汤包，也给她买了热牛奶，“吃点热的，可以暖身体。你怕冷就多穿点，别显身材。”
刚拿起筷子的苏婵抬起头来，“食不言寝不语，你废话太多了。”
“诶，你这小白眼狼，我这是关心你。算了算了，先吃东西，我时间不多了，今天限行，我还得去挤公交。”赵渊说着，端起清粥呼呼喝了两口。
在苏婵刚吃完第一只灌汤包的时候，赵渊已经喝完稀饭，不仅如此，他还吃完了整整一笼包子。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中午你自己解决，别饿肚子。”
苏婵听着他的絮叨，又看他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吃了东西连唇都不擦，实在看不下去，便扯了一张纸递给他。赵渊微怔，苏婵指了指他唇边，“出门在外，当注意仪态。”
赵渊这才反应过来，好笑地接过手，“我说小婵婵，你实在太有趣了。你自己慢慢吃，还有我觉得我这仪态挺好的。”
苏婵发现赵渊的脸皮比铜墙铁壁还厚。
赵渊今天回来得确实比往日要早一些，还提了两大袋东西回来。苏婵看他将新鲜蔬菜水果鸡蛋等放入冰箱中，剩下的大骨便拿来炖汤。
赵渊将东西放好之后又对她道：“冰箱里有水果，等明天榨汁机到了，你在家可以榨果汁喝。蔬菜鸡蛋和肉类都有，你也别吃外卖了，不健康也不好吃。”
苏婵站在一旁，既没有反驳，也没有道谢，只是淡然地站在一旁看赵渊忙碌。
赵渊拿出从未用过的砂锅将之洗净，把大骨放到砂锅中炖汤。这只紫砂锅还是雷英给他拿过来的，只是赵渊平时顶多就煮个面条水饺，压根没用过，放了两年还是新的。
他没想到还有能用得上的一天，以前他的冰箱也是空的，没想苏婵来了几天，现在冰箱里基本上要啥有啥了。
赵渊将大骨放入锅里之后，见苏婵还在一旁看着自己，不禁有点好奇，便挑眉道：“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这个人不喜欢个人崇拜。不过，如果是小婵婵的话，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接受。”
苏婵：“你当真是厚颜无耻！”
赵渊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这台词念得挺顺，我好奇你这种语调是从哪里学来的？”
“无聊！”苏婵转身出了厨房，她原是想看看赵渊是怎么做饭的，不过被赵渊这一调侃，她全然没了兴致，到时候自己在网上找教程学习吧。
赵渊在厨房捣腾了半天，终于将饭菜做好了。他活了快三十年，下厨的时候还真的不多，所以做出来的菜……味道还真的有点独特。
赵渊拿起筷子尝了尝自己炒的回锅肉，盐巴放得好像有点多，还好有骨头汤。他再怎么手笨，熬汤还是出不了什么差错。
赵渊将饭菜端到桌上，叫苏婵过来吃饭。苏婵去厨房拿筷子和汤勺的时候，看到台子上还有一盘肉没有端过去，便将那盘回锅肉一并端到桌上。
赵渊见状解释道：“这个不能吃，太咸了，一会儿我倒掉。少有做饭，咸淡一时没有把握好。”
“无妨。”苏婵拿起筷子尝了一下，没想着味道意外还不错，因为过咸反而让她能感觉得到其中的味道，比起那锅平淡无味的骨头汤，这回锅肉的味道还挺适合她。
赵渊以为自己盐巴没有撒匀，便又夹起一块尝了下，赶紧跑去厨房吐了，“我说你没必要将就，喝汤吧，这骨头上还有不少肉，多吃点，这儿还有肉片和蔬菜。虽然你不嫌弃，我很感动，但吃得太咸对身体不好。”
“我喜欢这种味道，没有觉得勉强。”苏婵又夹了一块。
赵渊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一件有趣的事，便调侃道：“嗯，不错，这次终于破戒了，不再是食不言寝不语了。”
苏婵也是一顿，随后瞪了赵渊一眼，继续埋头吃那盘失败的回锅肉。
赵渊给她盛了一碗骨头汤，催着苏婵喝下，苏婵倒也没有拒绝，反正就当喝水。
“你太瘦了，所以身体差，明天开始早上早点起来，我带你出去晨跑。吃营养点，多锻炼身体，这样体质才能变好，现在还没到冬天，你的手就那么冰，等到了冬天你怎么过？”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后，赵渊又对苏婵提议。
苏婵想也没想就回绝道：“不去。”
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活人，跑步锻炼对她来说并无意义，再则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冷，更阴冷的地下陵寝她都生活了那么多年，何惧区区寒冬？
赵渊悠然靠在沙发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不想不愿。”
她一个女子，怎可风风火火地在大街上跑，实在有损形象。
赵渊继续游说：“跑步有益身心健康，你看你现在死气沉沉……”
“我本就是死人，要活气何用？”苏婵打断他。
赵渊：……
“你是鬼？那变给我看看？”也不知怎的，赵渊总觉得苏婵三番五次这么说，总有些过于奇怪。他们的相遇也太过离奇，还有那个奇怪的梦境……
他本是完全不信鬼神这种托词，但这几件事情连在一起，用科学完全解释不通。
尤其是那个梦，他梦见过好几次了，梦中的女人和苏婵太像，但在梦中的时候，他也变得不像他自己。
赵渊好奇地盯着苏婵，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却又处处都充满了迷雾的女人，“你什么时候死的？哦，不对，上次你说你死了千年，那你千年前是做什么的？你既然修炼了千年，肯定妖法高深，那你变点东西给我看看。”
苏婵：“……无聊。”
“编不下去了吧？小妖精，为了不跑步，又耍这种拙劣的借口。”赵渊起身，一边朝卧室走去，一边对苏婵道，“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就算是千年白骨精，也要活动筋骨才行，不然你的骨头就要骨质疏松了。”
第16章
苏婵听他轻佻的口吻，很是不悦，冷声道：“只准叫我苏婵。”
赵渊却被她逗乐了，挑眉笑问：“现在终于不是修炼千年、要吸我精血的小白骨精了？”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苏婵便想起上次调侃不成反被他捉弄的场景，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此事休得再提！”
赵渊已然习惯她这奇怪的反应，“不提也可以，那明天就一起晨跑。不逗你了，早点休息，晚安，小苏婵。”
苏婵便是苏婵，竟给她加个小，实在可恶至极。
第二天一大早，赵渊果然就过来敲她的门，“起床了，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苏婵原本不想理会，但最终还是耐不住赵渊那种死缠烂打的个性，不情不愿地跟他一起出门。
赵渊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颇有几分俊朗率性，苏婵倒是第一次看他这副打扮，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赵渊抬头迎上她的目光，便挑眉笑侃道：“怎么？我长太帅，看得移不开眼了？”
苏婵蹙眉收回视线，淡漠回了句：“吾活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小苏婵，你真是……”赵渊大笑，“你真该去说相声，我今天才发现你竟然有幽默天赋。”
苏婵淡淡瞟了眼犹自笑得欢的赵渊，没有理会，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赵渊当初给苏婵买衣服的时候，也买了几套休闲款，他觉得衣服穿着还是舒适最重要。苏婵今天穿的也是比较休闲的风衣，脚上穿的是白色板鞋，看上去青春活泼。
当然，这只是表象。
小区南边有道小门出去就是一座桥，跨过桥便是翡翠湖，这边环境清幽，处在闹中取静的二环位置，早上晨练的人很多。以前赵渊有晨跑的习惯，不过最近几年工作忙，他也变懒了，基本都没再来跑过。
两人跨过桥，赵渊便开始原地小跑，“早上湖边空气不错，走吧！我带你绕湖跑半圈。”
苏婵目及之处确实有很多人在晨练，不分男女老少。女孩子们一个个穿得很清凉，但她们丝毫没有一点扭捏，好似这在她们看来再正常不过，旁人也没对她们投注奇怪的目光。
这个世界的礼法、观念和她生活的年代差异确实很大，若是她生活的年代也能如此开化……
罢了，多想也无益，千载历史已成过去。
“在想什么呢？既然都出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一日之计在于晨，要好好锻炼。”赵渊见苏婵还站在原地，便拉了她一下。触碰到她冰冷的手时，赵渊微微愣了下，随后又道：“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冷？”
苏婵皱眉，“你放手！”
赵渊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确实有点冒失，便放开苏婵，“那你要跟上，你这么怕冷，更该多锻炼，跟着我跑会儿就暖和了。”
苏婵知道自己若是不跑的话，赵渊肯定还会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缠不休，便没有拒绝，只不紧不慢地跟在赵渊身后。
她早已脱离了肉体的限制，再加上赵渊怕累着她，脚步放得很慢，她紧跟赵渊的节奏也并不吃力。迎面吹来的清风带着清晨湖畔特有的灵气，苏婵看着前面迎着晨光跑步的人，仿若又回到了千年前。
征战前的顾北渊曾当过一段时间的禁军首领，她曾远远看过顾北渊站在晨辉中训练数万禁军，那时的场景即使远隔千年，她依然难以忘怀。
“你干嘛一直跑我后面？过来一起跑啊，不然我跑几步还要回过头来看你……”赵渊见苏婵只是跟在他身后，他跑慢点等苏婵，苏婵的步子也慢下来，好像一点也不想和他并肩跑，赵渊觉得奇怪，便转过头招呼她跟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会错意了，刚才苏婵看他的眼光实在太特别了，特别到让他想入非非。可等他再仔细看时，苏婵神色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漠高傲，好似刚才那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赵渊等她跟上来，才又道：“等下次休息的时候，我再带你去买两套运动服，穿着跑步更舒服。”
苏婵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