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凤朝阳——看泉听风
时间:2019-04-20 09:26:34

  谢知平时事务繁忙,也不能时时关心初一,但她找了好几个比初一大了几岁的孩子陪他一起玩,身边的仆佣也是她精挑细选的谢家、秦家的家生子,管家还是从她亲卫这里选出去的,所以初一的小日子过得很舒适。等后来丽姬从京城赶来,初一有了真正长辈照顾,谢知就更放心了。
  丽姬一辈子只五娘一个孩子,五娘死了,她人也死了大半,直到谢简和陈留让她来照顾初一,她才活过来。尤其是谢知隐晦暗示她,说初一的身份不会不变,丽姬提着的心落地,一心一意照顾外孙,她要活着看外孙给自己生重孙。
  初一是在来年开春时离开,离开时他虽有点不舍谢知和秦纮,可跟外祖母、卫伯、卫媪,还玩伴、侍从都跟他一起离开,他也只哭了几次就想开了,搂着秦纮的脖子依依不舍的让姊夫要给自己写信。男孩子在没有父亲时,都会下意识的亲近年轻的男子,秦纮会带他骑马、教他玩木刀、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初一心里是把秦纮当成父亲。
  秦纮给初一擦擦眼泪,“等过年我跟你阿姐就把你接来。”秦纮在家带惯了弟弟,成亲后或许是时常幻想他跟阿菀的孩子,他对初一更多了几分父辈似地疼爱。
  谢知也蹲下身子安慰初一。初一乖巧的应了,由卫媪抱着上马车。丽姬给两人行礼,感谢两人的帮忙,没有两人的用心,她跟初一在贺楼氏的族地日子也不会好过。谢知、秦纮连忙避开,丽姬虽是妾,也是谢简的妾,他们的祖母辈,他们哪里好受她的礼。
  等送走初一,谢知看着空落落的厢房,心中莫名触动,她转身抱住秦纮说:“五哥,要不我们也生个孩子吧。”她也十七岁了,也可以生宝宝了。
  秦纮提醒她:“你有空吗?”前几天还说五年之内不生孩子,现在又变了,女孩子果然善变。秦纮也挺享受他们夫妻目前的两人世界,阿菀每天总能给他惊喜,他暂时并不想要孩子。
  谢知想着来年开春的事,一股气就泄了,坞堡百废待兴,冬天或许她空一点,可开春以后事情肯定很忙,哪有时间带孩子?她想了一会说:“再等两年,两年以后我们就生宝宝!我们春天备孕,等冬天正好生。”她可不想夏天坐月子,太难熬了。
  秦纮听得心动,“好。”他要给孩子想名字,两年时间够他想两个名字了。
 
 
第180章 宏图初议(一)
  正平十八年十二月的怀荒镇, 天气正寒。
  初八这日, 辰时开始下雪, 正午时分刚停,到了申时,风里又夹带了盐珠似地雪花, 地上积雪足足积了半尺厚, 镇上人迹寥寥, 大部分人人都躲在屋里烤火取暖。将军府上内外上下, 皆是忙忙碌碌的。秦宗言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 各房女眷则命下人清扫上房,准备年节事宜。
  高氏穿着轻薄的襦裙, 坐在温暖如春的屋内对着年节的账册, 一面翻看着今年的支出, 一面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亲娘的唠叨, 高氏的嫂子卢氏低头坐在下方,身上倒是穿着新衣, 但款式是十来年的老款,衣服上还有深深的折痕,显然是压箱底的衣服。她年纪只比高氏大了五岁,但看着比自己婆婆年纪还大,满脸愁苦。
  芙姬见女儿有一下没一下应着自己, 不由心头火气, 扬声问女儿道:“小七听到我说的了吗?”小七是高氏的小名, 高氏是庶女,在家只按排行叫着,芙姬也没有给女儿取小名,只小七小七的唤着。
  高氏漫不经心道:“听到了。”
  “那你怎么想?”芙姬问女儿,她打小就被父母卖入高府,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芙蓉这名字还是给高氏父亲当妾后,高氏的父亲给她取的。她早年还算受宠,生有三子二女,可惜长大成人的只有一子一女。高氏的父亲在两年前去世,他去世以后,芙姬和她的儿子就被主母用一千贯私钱打发出高府,连孝都没让他们守。芙姬跟儿子一商量,干脆收拾家当来投靠高氏。
  高氏看在生母的份上,勉强收留胞兄,自己出私房给胞兄置办百亩田地,如果他肯用心经营,也不愁吃穿。可是高氏的哥哥从小被生母宠坏,好逸恶劳,哪里肯待在什么都没有的农庄种地?整天磨着生母,想让高氏接他进秦家享福,要不就想把他女儿塞给高氏的儿子,高氏对兄长厌恶至极。芙姬看着镶嵌在窗上的水晶窗,眼底闪过心疼,这么罕见的大块水晶居然被女儿用来镶嵌窗户,真是暴殄天物!
  “什么怎么想?”高氏抬眸看着母亲,“他这是会算账?还是会写字?等他把一本诗经读通,我再考虑给他置办个商铺。”高氏是庶女,在娘家时只在女学学了几年,可她刻苦用功,求着嫡姐好歹学完了诗经,又让嫡姐给自己讲了一本论语。阿兄在族学,有正经先生教导,读了那么多年,却连本诗经都读不完,他怎么干什么?高氏连良田都不敢给他买,就买了几亩刚开垦的新田让他折腾,算折腾光了也不心疼,她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芙姬气道:“哪有你这么贬低你哥哥的?你就这么一个哥哥!”
  高氏扬眉看着母亲:“他要不是我哥哥我能管他?你说的琉璃窑,还不是秦家的产业,是家里五娘的私产。”原来高氏的哥哥看上了谢知的琉璃窑,想让高氏送他去琉璃窑干活,才让母亲来找高氏。高氏暗忖,你们眼光倒是好,一眼看中了秦家目前最赚钱的产业。
  这几年谢知的琉璃窑,靠着那可以按在窗户上的琉璃水晶片赚的盆满钵满的,谁不眼红?奈何人家搭上皇家路子,跟皇家一起做生意,就是平城勋贵再眼红,也不敢跟彭城王抢生意。这产业就是高氏自己都插手不进去,别说是把自己不学无术的哥哥放进去,她要有这种好机会,为何不给自己儿子?
  “她都是秦家的媳妇,哪来的私产?”芙姬反驳女儿,“再说你哥哥好,不是对你也好?你就这么一个哥哥,将来你还不是要指望他——”
  高氏抬手打断母亲的话:“我自己有儿有女,不指望他来给我撑腰。”她听腻味母亲的话,什么哥哥好了才能提携她,她将来也好有依靠。可惜她长这么大,只有给哥哥收拾烂摊子的份,从来没享过他的福。自己儿女聪明健康活泼,夫家强盛,根本不需要依靠一个不成器的哥哥,“阿兄年纪也不小了,你让他好好经营手上的农庄,有了积蓄将来也能给侄子侄女找好人家的儿女,他们年纪也不小了。”
  芙姬听了高氏的话,心中怒气越盛,“你侄女有什么不好!你就看不上!”高氏兄长有个嫡长女,年纪比高氏儿子大二岁,芙姬一直想把长孙女嫁给外孙,偏偏高氏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她要是答应这门亲事,他们跟秦家有了亲事,何愁下面孩子没出路?
  高氏讥讽母亲道:“你有三个孙女,是不是都要塞我这里?是不是最好孙子都娶了我女儿?”
  “你!”芙姬气苦,“你就给了你大哥那么点钱?我们这点家业找到什么好人家的女孩?”芙姬非常不满女儿的小气,秦家家大业大,就是手里漏点出来也不止这百亩农庄,她居然就只给她唯一的亲哥哥百亩薄田。
  高氏冷笑:“他母亲也才给了他一千贯,我又不是他母亲。”高氏口中的母亲是她的嫡母。
  芙姬脸色一阵青白,高氏看着两鬓已经泛白的生母,轻叹一声,让侍女取了一百贯钱给芙姬,“他要真有出息我会不管他?你也不要太纵着他,回去能教就教,觉得过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总会养你的。”
  芙姬见她绝口不提让儿子去琉璃厂,也不愿让儿子娶自己孙女,干脆放声大哭:“我这到底造的是什么孽!”
  芙姬这一哭,把高氏偶尔冒出来的母女情哭得一干二净,她继续翻看账册,任芙姬哭闹,反正她早习惯生母三五不时的闹一场。莫说是高氏,就是高氏身边的侍女也见怪不怪的任芙姬哭闹,还不时的给她续水,免得她哭哑嗓子。卢氏畏缩的看看婆婆,再看看小姑子,尽量把自己隐没在暗处。
  芙姬见女儿冷漠、儿媳不争气,心里更气,但又拿女儿无可奈何,毕竟她跟儿子一切都指着女儿,她也不敢把女儿惹怒,她哭了半日,哽咽道:“你不帮你兄弟也行,可总要让我们过个好年,你看我跟你嫂子身上的衣服——”
  高氏又给母亲添了一百贯,再加了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终于让芙姬心满意足的离开。高氏打发走生母,头疼的揉揉眉心,身体靠在隐囊上闭目养神。自秦氏兄弟分家后,母亲就几乎不管公中的事务了,将大部分事务都分给她和三娘贺兰氏。
  那些在谢兰因手里游刃有余的事,在高氏做来就十分费劲。尤其是到了年底算总账,高氏已好几天没休息好了。劳身还是其次,最让人气堵的是,她那么劳心劳力,就没人说个她好字,都道她当家赚了多少便宜,难怪老话说当家三年狗也嫌。
  她的贴身丫鬟阿梅端着茶盏掀帘入内,见高氏眼睛闭着,不禁悄声上前,轻轻的放下托盘。她的动作很轻,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但高氏还是隐隐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才申时过半。”阿梅将汤盅里的灵芝汤倒了一碗出来,“娘子,这是厨房新熬的灵芝鸡汤汤,你可要用些?”
  “哪来的灵芝?”高氏问,他们膳食都是大厨房做的,高氏就管着厨房,每日的饭菜都是她定的,鸡汤几乎是日日备着的,灵芝从哪儿来的?
  阿梅说:“是夫人派人送到大厨房去的,让厨房这几日都上灵芝汤。我瞧着每颗都有碗口大,据说都是建德那边送来的。”
  高氏微晒,五弟和五弟妹这些年在建德那边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父亲名义上是分家,其实大半家私都补贴了五弟吧?不然他们怎么会好东西如流水般送来。不过母亲跟父亲一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次怎么会如此高调的让庖厨熬制灵芝鸡汤?高氏略一沉吟,了然道:“看来五弟和五弟妹快到了。”天气寒冷,路上赶路的滋味不好受,母亲是担心他们身体,才会吩咐庖厨日日准备灵芝汤?
  阿梅说:“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少郎君和谢娘子一走就是三年多未归家,莫说夫人,就是将军都十分想念他们。
  高氏颔首问阿梅:“五郎的院落打理好了吗?”
  “打理好了。”
  高氏跟阿梅说话间,秦二郎沉着脸掀帘进来,高氏跟阿梅互视一眼,阿梅无声的退下,高氏给秦二郎倒了一盏鸡汤:“谁惹你生气了?”
  秦二接过鸡汤却不喝,“父亲让小六元旦后去老五那里。”
  高氏一怔,随即道:“小六向来跟五郎亲近,父亲让他去找五郎也不奇怪。”建德城那边这些年的变化不止一点半点,就是高氏自己都心动,但凡她阿兄要是争气点,她都想让自己哥哥过去。
  秦二道:“他让小六、小八、小九和小十都去了老五那边,他这算什么?他这是防着我?”
  高氏连忙出门让下人们都退下,秦二声音太大,高氏担心他的话被有心人听到,连忙让下人退下,她心里暗忖,你都还没当家,也不是嫡子,父亲哪里需要防着你?她转身对秦二抱怨道:“你小声点。”
  秦二狠狠的砸了下书案,他沉着脸想了好一会,问妻子道:“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
  高氏说:“人选是找了好几个,只是都不大合心意。”
  秦二也知道他要的人选不好找,他长叹一声,他不像老三,有两个同母胞弟,兄弟齐心,又不像老五有父亲殚精竭虑的打算,他一切只能靠自己,“你再找找,尽量能在三月前找到。”
  高氏上前给他揉脖子:“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高氏真心觉得他们目前生活不错,比如五娘的琉璃厂生意虽不让他们插手,可她为人大方,每房都分了百分之一的红利,百分之一听着少,但琉璃厂一年赚的不少,光是这点红利就够他们一年度用,不然高氏怎么会对兄长那么大方。她不解丈夫为何事事要跟五房比,五房是嫡出,他们是庶出,本来就是天渊之别。
  秦二也知道父亲没亏待自己,他是庶出,本就跟五弟不能比,可他心里还是不甘心,总是想着没五弟的那几年他在秦家日子何等舒适,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父亲的继承人,可这一切父亲把五弟带回怀荒后就改变了,秦二不甘心,他真不甘心,他想让父亲明白,他就算没有父亲扶持,也会比老五做得好!他定了定神,对妻子说:“老五他们已经回来了,你换件衣服,就去母亲那里吧。”
  高氏闻言吃了一惊,“已经回来了?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
  秦二说:“回来有一会了,是从后面进来的,我也要过去了。”
  高氏听了他的话到也不急了,从后门回来,想来是不想惊动众人,母亲定是想让五弟妹休息以后再见大家,高氏暗忖,自己说是管家,实际管家大权还是在母亲手里。
  高氏和秦二换过衣服,出门去跟秦纮夫妻叙旧。
  谢知则在自己院里洗了个热水澡,身上肌肤都泡的微微泛红,摇光、玉衡拿着厚软的棉布给谢知擦头,谢兰因抱怨道:“既然知道你现在身子不同以往,还敢洗那么久的澡,少洗一次又没关系。”
  “我这一路都没洗澡,你让我回家还不洗澡吗?”谢知替自己辩解,“再说我也才晚了三天,还没确定呢。”谢知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差不多确定她应该是有了,她月事一向固定,而是她是算着排卵期跟阿兄同房的,两人身体又一向健康,一次中标很正常。
  谢兰因肯定的说:“一定是有了,我说你们玩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了,也亏得我是亲娘,要是换了别的婆婆,看人家怎么收拾你!”她恼怒的点点女儿额头,谁家媳妇像她这么不务正业,整天跟秦纮疯玩,连孩子都不肯生。秦宗言都私下问了她好几次,她都快找不到推迟的理由了。
  谢知道:“就是知道你是我亲娘,我才敢这样。”她笑嘻嘻的抱着阿娘,“阿娘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避孕,以后给你多生几个孙子。”谢知也没想到建德城事情那么多,让她拖到现在才开始备孕。她来年就要二十岁了,身体调养的又好,还日日健身,谢知对现在的自己很有信心,她一定能跟五哥生出最健康的宝宝。
  谢兰因无奈:“你先把这个孩儿好好生下来再说。”
  母女两人说话间,丫鬟们把热气腾腾的膳食奉上,因不是正餐时间,谢知也没让人弄的多复杂,而是让人做了一碗汤面,汤底是骨头浓汤、配上新鲜的菜蔬、鸡蛋和肉片,让人胃口大开。谢兰因见面条有两种颜色,不由诧异的问:“你吃的是什么面?怎么又吃这么多蔬菜?为何不多吃点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