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凤朝阳——看泉听风
时间:2019-04-20 09:26:34

  谢知一面练字,一面回想起往事,脸上带着微微笑容,但很快她就回收心思不去想现代,越想越想回现代,谢知怕自己陷入回忆过深会得抑郁症,人总要向前看,太公、太太那个时代多苦,他们还不是挺过来了?他们可以,她也一定可以的。
  谢知将今天需要练习的字帖页先在青石板上临摹十遍,吩咐宫女将青石板撤下,她铺上蚕茧纸正要下笔,却听一声轻咳。谢知抬头,发现早上授课的先生板着脸、袖手站在她身后,她起身行礼:“先生。”
  先生见谢知在青石板上练习,赞许的颔首,“练笔就是要勤学不缀。”他幼时也在沙盘上、芭蕉叶上练习,这个女学生出生富贵,到也肯如此耐心练习,是个好苗子。
  “多谢先生教诲。”谢知恭敬的说。
  先生问:“今天的授课有听不懂的地方吗?”他看到谢知一个人在课堂里练习,特地进来问她今天学的如何,他今天教得内容肯定没人听懂,他特地等众人都下课了,过来问谢知。
  “有。”谢知连忙取出今天的课堂笔记翻给先生,将自己不懂的地方一一指给先生听。先生很耐心的教了,是老师都会喜欢勤奋的学生。谢知越问,先生对她越满意,教导也越来越耐心。
  等谢简和拓跋曜进来时,谢知整跟先生说的其乐融融,谢简眉头微扬,拓跋曜看着崇拜的看着先生的谢知,心中很是不悦,不是说要等他过来解惑吗?常大用轻咳一声,说得热火朝天的两人才停下,看到是拓跋曜跟谢简来了,连忙上前行礼:“陛下。”
  拓跋曜也不理会那位先生,只问谢知:“下午学了什么?”
  “学了瑶筝。”谢知说。
  拓跋曜以为她会学七弦琴,还特地让人备了一张古琴,不过瑶筝也要古筝,他摸摸谢知的卯发道:“我有一张古筝,等你以后会弹曲我就送你。”
  “谢陛下。”谢知双目亮闪闪的看着拓跋曜,“那我还能要一支狼毛笔吗?”她现在练字的笔是鼠须笔,也是极好的笔,可就是没狼毫用的那么顺手。
  “你现在的鼠须笔不好?为何要用狼毛笔?”拓跋曜问。
  “还好,就是不大硬,我用着不顺手。”谢知说,“我想狼毛应该更硬一点。”她敢说狼毛笔,就因为皇宫百兽园里养着好多头狼。
  “行,我让人去给你打狼来。”拓跋曜说。
  “百兽园里不就有嘛。”谢知脱口而出,“只要从尾巴上把毛剪下来就好。”其实狼毫笔是黄鼠狼的毛,但狼毛比黄鼠狼毛更硬,目前这阶段只能将就了。
  拓跋曜似笑非笑,“那是用来观赏的。”
  “少几根毛以后也会长出来啊。”谢知小声嘟哝,却被谢简警告的瞪了一眼,示意她别过分,谢知低头不敢继续说话。
  拓跋曜不悦的看着谢简,不许他吓唬谢知,又低头问谢知:“你有什么不懂?”
  谢知连忙还没懂的问题问拓跋曜,她没想找几个简单问题问,她想一次把拓跋曜问倒了,以后就别干涉她课业。没想拓跋曜居然真知道,回答的也很不错,谢知不禁对他另眼相看,难怪他能当皇帝呢,当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
  谢简同先生无声的退下,谢简对先生道:“何博士,以后你早上教学,还是要教些大家上课能懂的内容。”毕竟是皇家的公主,各个娇贵,得罪她们,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我以后会照着她们进度授课。”何博士也知道今天过了,但他也不后悔,第一天不给个下马威,这些女学生也不知道怕,“不过太傅,令孙女聪慧灵巧,跟大家一起上课太耽搁她了。”
  谢简哈哈一笑:“女孩子认几个字就好,哪需要学这么多。”他见何博士满脸不赞同,微笑着说:“她祖母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让我回家时带她回去,也好拘着小丫头多看点书。何博士若不嫌弃,以后阿蕤有什么不会,我就让她来请教你。”
  “求之不得。”何博士立刻会意,这是同意自己给谢知开小灶,不然堂堂谢家还没个能送谢知提早回家的人?莫说谢知聪慧,是个老师都喜欢,就是她蠢笨不堪,何博士也乐意讨好自己顶头上司。
  拓跋曜给谢知讲完课,意犹未尽的对她说:“以后阿蕤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谢知点头,“陛下,你还要做功课吗?”
  拓跋曜说:“要。”
  “那——”谢知正要说她不耽搁他做功课,拓跋曜将来要亲政的,脑子里没货怎么当皇帝?
  没想拓跋曜兴冲冲的起身说:“阿蕤,我们一起去书房做功课。”想到阿蕤能陪自己做功课,拓跋曜就很兴奋。
  谢知:“……”她求救的目光看着谢简,她怎么能去皇帝书房做功课,这不是开玩笑吗?
  谢简上前阻止说:“陛下,那是书房,阿蕤还是小孩子,怎么能进去?”
  拓跋曜不悦的反问:“为何不能进去?崔琰、崔琼不都在书房?”
  “他们是您的伴读。”谢简说,崔琰、崔琼也是崔家人,崔太后的亲侄子,崔琰跟拓跋曜同岁,崔琼小拓跋曜两岁。
  拓跋曜神色一沉,也不勉强谢知去书房读书。
  谢简又劝拓跋曜道:“陛下,您该去批阅奏疏了。”
  拓跋曜想说就是些前朝的旧奏疏,不看也罢,但见谢简满脸坚持,想到这些奏疏还是谢简强行给自己求来的机会,他默默的起身,“太傅,我先回书房,以后让何博士来教阿蕤。”
  谢简这才微笑道:“臣替孙女谢过陛下。”
  何博士也躬身领命,他刚才很满意谢知的分寸,知道不能跟皇帝一起去书房,待拓跋曜和谢简离开,何博士又给谢知讲了一段周礼,婉转的让谢知知道不要恃宠而骄,将来要多个知礼数的宫妃。
  谢知面上受教,心里嗤之以鼻,恃宠而骄?她恃宠而骄的时候,他们还没见过。谢知前世十岁以前是跟着太公、太太生活的,十岁以后跟父亲去了任上,年纪大的人跟年轻人的生活习惯终究不一样,更别说她父亲公务繁忙,就是过年都没空陪她,不过这点谢知早习惯了,她家人过年都没空陪她的,哪怕是太公、太太一样没空。
  可他们再忙,平时还有时间陪她,还会辅导她作业,她的课外功课都是太公、太太教的。到了爸妈那里,他们也就早餐时间能跟谢知说几句话,平时生活交给保母照顾,功课交给家教,谢知见爸妈的次数还没有他们的秘书多,谢知怎么能忍?
  她不明白跟爸妈住一起的意义?一样都是见不到面,还不如住太公、太太处,一年见一次,好歹她还能保留点父母的好印象。她甩开接送自己的司机,背着小书包打的去火车站,甜言蜜语让车站工作人员给她火车票北上,她要找太公、太太,她也不要跟爸妈住一起,她要永远跟太公、太太在一起。她可聪明了,知道飞机票只能成年人买,所以她坐火车。
  那一次她不仅把父母吓得魂飞魄散,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惊动了,爸爸把她从火车上抱下来时整张脸都是黑的,别说爸妈,就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忍不住想抽死这熊孩子。
  可还是被匆匆赶来的太公、太太拦住,对于爷爷怪他们把孩子宠坏,太公、太太振振有词的反驳,孩子小的时候他们不管她,现在孩子大了,有自己主张了,他们还想搞封|建|专|制,他们这是历史的倒退!
  因为有家里两根最强有力的大腿撑腰,谢知的童年和青年期要有多熊就有多熊,要不是她只在家里作天作地,出门都是最乖巧的别人家孩子,她爸妈都考虑要把她送国外女校了。当然他们也只敢这么想想,要真把她送国外,太公、太太非把他们揍死。
  谢知心酸的暗忖,那时候的自己才是真恃宠而骄。有了她离家出走的教训,爸妈再也不敢忽视她,每天都不忘关心自己,妈妈也开始亲自给她置办行头。可谢知她妈买的衣服首饰嫌这个不好看、那个辣眼睛,带她去巴黎看秀买东西,她嫌弃麻烦,还嫌秀场神魔乱舞。
  给她卡自己去买,她又怪他们只顾工作不关心自己。总之每次谢妈妈带女儿出去买衣服配饰时都再三告诉自己,这是自己亲生,再熊也是自己惯出来的,才能忍这口气。现在谁还对自己有宠?她怎么可能娇得起来?
  魏国有啥了不起?撑死就是一个诸侯王,还没统一全国呢!有啥可牛的?她前世在外交部什么大国、小国的首脑没见过?她太公、爷爷都是一部尚书,她爸也是封疆大吏,她怕谁?可这里再没能给自己撑腰的亲人,她只能忍,古代真——憋屈!
  许是受了刺激,谢知发愤图强,等谢简给拓跋曜讲完课,同谢知一起回家时,谢知已经把诗经、说文和尔雅背完了一半,再有几天这三本书她就能学完。趁着同祖父同坐一车,谢知说:“祖父,诗经、说文和尔雅我都快背完了,我以后能多学几本书吗?”
  谢简问孙女:“你想学什么?”
  “四书?”谢知想了想说:“我想多学点知识。”既然要在古代生活,那么她一定要把古文融会贯通。谢知前世是外语系毕业的,学语言她最有心得,无非就是多看多背。
  “你阿耶想让我教你读史。”谢简说。
  谢知道:“史书不是认字多以后再学吗?等我以后看书多了,也能读懂?”
  谢简笑了,“这事等你长大再说。”真是孩子,史书怎么可能是能认字就能看懂的?不过她的年纪和身份,也没必要给她讲史,对她没好处。
  谢知还真不稀罕谢简给自己讲史,他们这样的人家,读史是正常功课,太公、太太给她讲过、爷爷外公也给她讲过,爸爸和家教也讲过,她后来又自己看过,对历史人物的了解评价,谢知毫不自夸的说,她比这里所有人都了解,谁能有自己上下五千年的优势?但是了解是一回事,身在局中怎么清醒的认识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觉得自己现在急巴巴的读史是好事,历史上读史的女人都是谁?马明德、邓绥、冯文明、阿武、刘娥那些,哪怕她所在的时代跟后世有了分歧,可秦汉之前的历史还是一样的,马明德、邓绥大家都是知道的,现在外人对自己的定位是宠妃,她傻了才现在看史书,别说是崔太皇太后,就是拓跋曜都不会忍自己。
  “过几天太皇太后、王夫人会召见你,你见她们时乖巧些。”谢简说。
  “孙女晓得。”谢知柔顺的应声。
  谢简叮嘱道:“宫里的功课你也要有数,聪明是好事,但聪明外露会遭祸的。”
  “是。”
  谢知在宫中伴读的生活还算平静,有了何博士私下给自己开小灶,谢知平时课业也不是最突出的,总归高不过四位公主,也高不过崔五娘,总是在第十名徘徊。她的识趣让众人很满意,不仅是崔太皇太后、华阴公主、王夫人满意,就是拓跋曜都松了一口气,又心里隐隐有些愧疚,谢知想要的狼毛笔,在半月后就送到她手里。
  谢知对目前的宫廷生活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早出晚归,但授课的先生质量比先前提高不知多少档次,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时常有上面的赏赐,她因为置办小庄子空空的小金库又填满了,同样她跟公主和同学们的关系也渐入佳境,不说是闺中密友,也能偶尔说些小女儿心事。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了两个月,直到亲政的太上皇帝御驾归来,宫中的平静才被打破,太上皇帝虽御驾亲政大败柔然,但也同样被柔然名将所伤,伤口一直未愈合,被独孤雄紧急送回京城,回京城时他已陷入昏迷!
 
 
第33章 波澜又起(二)
  太上皇帝受伤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宣扬, 但是架不住天和帝有两个猪队友,一个是独孤太妃、一个是他最近的宠妃贺兰贵人,两人一看到满身是血的太上皇帝就嚎出来了,她们一嚎,几乎建章宫内外的人都听到了。
  崔太皇太后拦之不及,知道的人也太多,根本不可能杀人灭口,只能禁卫封锁宫廷, 不许宫中人出入, 宫中能自由出入的人不多, 大部分都是心中有数的人, 唯一不让人放心的就是那些皇子公主的小伴读了,是故谢知等人就被太皇太后留在宫里。
  当然国家大事跟小孩子是无关的, 太皇太后让他们留下来时特地让心腹女官去开解她们,还让各宫嫔妃领着自家孩子、伴读回她们宫里。谢知再次随着高平公主拜见了王夫人。
  王夫人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已育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在宫里也算老人了, 她也自认年纪大了,更多的是操心儿女之事而不是圣宠。古人本就比现代人看老, 加上她心态一变,看着就比实际年龄老了十来岁不止。人又生得富态,咋看像个发面团子, 不过这样也显得她面相十分和善。
  她先亲切的问了谢知这几天上学还习不习惯, 又制定了身边的大宫女来伺候谢知, 谢知乖巧的跟着大宫女去王夫人安排的偏殿休息,大宫女还贴心的把谢知的书都带上了,“谢娘子,你可要看书?”
  “不用,我洗漱后就睡了。”谢知打了一个哈欠说,已经过辰时了,她长这么大还没睡这么晚过。
  大宫女也被人提点过谢娘子平时的习惯,忙伺候她洗漱铺被,谢知拉起被褥合眼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她毫不意外的接到暂停授课的通知。谢知明白现在是紧要关头,莫说出门锻炼,就是跟几个伴读都不多说话,待在自己屋里专心致志的背诵诗经。
  “在背书?”王夫人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听说谢知早上醒来后就待在房里背书,一直没出门,意味不明的微笑:“这孩子还挺聪明的。”不愧是谢简精心养出来的孙女。
  “可不是,我看小娘子一会就把一首诗背完了,连有东安县子家两个姑娘来找她,她也没多说什么话。”侍女说。
  “谢家的女儿向来聪明。”王夫人想到谢知的课业,似笑非笑道:“也亏得是在我们魏国,要换了梁国,谢家的女儿怎么都不用掩饰自己才华。”
  宫女说:“谢娘子才多大,能有多少才华,比起公主差远了。”
  王夫人道:“我的女儿我还不清楚?高平她们三个都不笨,就是不肯用心。”再聪明的孩子不用心也读不好书,她也不关心女儿学业,“陛下的身体好些了吗?”王夫人问宫女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她说的陛下是太上皇帝。
  “没有,宫里管得紧,奴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出来。”宫女低声道,就是去打听消息,她也是再三小心的,就怕被有心人发现,自己没了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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