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费心,大厨手艺真好。”谢知不知不觉的被秦纮塞了十分饱,她起身避开秦纮先去漱口,回来开门见山的问秦纮:“五哥,你们有多少酒精存货?”
秦纮一怔道:“有很多,你不是说酒精可以清洗伤口吗?我们都存下了。”秦纮说着话都有点心虚,能用到酒精清洗伤口的都是秦家的亲卫,普通士兵是没有这待遇的,毕竟是粮食酿造出来的酒精,秦家再有钱都不可能给所有士兵用,跟伤兵比起来,酒精数量太少。
谢知心里也有数,要不是她再三申明,不能把那些高度酒精勾兑白酒,会中毒的,说不定秦家早把这些高度白酒兑水卖出去了。其实粮食酿造的酒精,是可以兑水的,现代的低度白酒大都都是勾兑出来的,谢知会说他们有毒,是不希望秦家把这些高度酒精出售。酒精的用途太多,当白酒卖出去太亏,果然这次不是有用了吗?
谢知问:“五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轻易打败高句丽骑兵嘛?”
秦纮试探的猜测:“用酒精?”
谢知颔首:“是的,酒精不仅可以用来清洗伤口、洗干净器械,还能用来御敌。”谢知简单的把燃|烧|弹的做法说了一遍,提醒秦纮说:“五哥,燃|烧|弹威力很大,你让人做实验时已经要注意安全。”原油是要出去找的,现在大兵马上要攻城,原油的威力比不上燃|烧|弹。
秦纮听得双目发亮,他下意识的想起身让人这就去实验,但又舍不得离开谢知,谢知贴心的说:“五哥,你先去忙吧。”余下的东西,现在说了也没用,一切等大战都过去了再说。
秦纮看着谢知说:“阿菀要不要给我一起去?”
谢知讶然道:“我跟你一起去?”
秦纮怂恿道:“你一个人闷在房里也无聊,不如陪我去外面看看。”要是换了平时,秦纮肯定不会让谢知去看这些,万一被那些粗鲁的军汉吓到怎么办?在他印象中阿菀就是站在云端的小贵女,矜贵优雅,平时闲来就看书赏花,不食人间烟火。
可现在秦纮不会这么想了,她敢带着母亲离开,就证明她胆子极大,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几名军汉吓到?秦纮也是有私心的,如果让阿菀参与这次守城,她会不会对怀荒有归属感?她会不会觉得怀荒比京城好?就愿意留在怀荒了。
谢知迟疑问:“这样方便吗?”
秦纮说:“方便。”他看了谢知的衣物,“就是你可能要换身衣服。”谢知穿着高腰襦裙,看着飘飘如仙,但不适合他们去的地方。
谢知说:“五哥,你等我一会,我去换身衣服。”
秦纮说:“好,我等你,你慢慢换衣服,我不急。”
谢知换了一身利落的骑装,换上羊皮靴,头上戴着面罩出门,“五哥,你把我大伯喊来,这方面他比我熟悉。”
秦纮问谢知:“阿菀,甲一是谢大父给你的暗卫?”
谢知暗忖,谢家有暗卫?或许有,但肯定不会给她,每家的暗卫都是关键时刻才会出现的,“不是。”秦纮见她不愿意多说,也不好多问,谢知又说:“五哥,我这些侍卫没有人知道,就是我大父都不知道。”
秦纮了然道:“陛下也不知道吗?”谢知警觉的看着秦纮,秦纮斟酌语气问谢知,“阿菀,你为何要离开吗?你不想入宫?”
谢知抿了抿嘴,没说话。
秦纮继续说:“阿菀,你可以让京城这件事,但是你总要给京城一个解释。”他见谢知神色渐渐松动,诱哄她道:“你想做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帮我?谢知嘴角一扯,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说要帮自己?傻子才相信他不求回报。谢知若有所思的看着秦纮,他以前不是只对自己有意,从来不曾表露,到底是什么让他的态度突然有了转变?
第110章 守城(二)
秦纮见谢知不说话,知道自己光凭这几句话是不可能让她交心, 且现在大战在即, 秦纮即使想儿女情长, 现实也不允许他如此。
“郎君。”郭良匆匆赶来, 满脸愁容, “我们春耕才结束, 高句丽大军一来, 什么庄稼都完了。”
秦纮想到刚种下的粮食,也是一阵糟心, 高句丽选择这时候攻城不就是为了破坏他们春耕吗?“等这次打仗过去再说,不行可以补种一些大豆。”
郭良叹气,“也只能如此了。”他见谢知跟在秦纮身后,奇怪的问:“谢小娘子为何在此处?”
秦纮道:“我找阿菀有事。”
郭良将信将疑, 这种时候郎君还能找谢姑娘做什么?
谢知对秦纮说:“五哥, 等你们种麦子时, 可以在麦田周围再种些豌豆。”
秦纮问她:“为何要种豌豆?”
谢知说:“豌豆也是粮食,而且种了豌豆可以让麦子长得更好,我庄园里种稻谷时也会套种豌豆, 就是豌豆不可以连种。”
秦纮道:“好,等秋耕时让人在麦田里再种些豌豆。”
郭良闻言忍不住问:“谢小娘子你从何知道这些道理的?”一个五谷不分的贵女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谢知瞄了他一眼,她何等敏锐,一下感觉出这人似乎对她有意见, 她微微笑道:“师傅告诉我的。”
郭良连忙问:“敢问小娘子师傅是哪位高人?”能把一位小贵女教成这样, 她的师傅要有多厉害, 若是用来辅佐郎君不是更好?郭良认为他当一个小贵女的师傅太浪费了。
“我师傅是瑶姬。”谢知笑盈盈的看着郭良说,“我所有知识皆为师傅入梦所授。”她看着郭良神色从惊喜到错愕,心中笑意更甚,她如何看不出郭良心中所想,不过是认为她是女子,完全不需要知道这种知识,认为女人在内院相夫教子就好。谢知也不生气,这里所有的人,不光是男人,还有女人都是这么想的。
“入梦所授——”郭良难得的张口结舌,看着谢知满脸笑意,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相信,还是应该觉得谢知是在骗自己。
谢知淡淡一笑,她一直对外自称自己是瑶姬弟子,这种话大部分人是相信的,为什么不相信?这本来是个有神论社会,当年太武皇帝时期国师寇谦之不就是自称是老君弟子吗?拓跋曜这次亲征,还是塑金人成功后才出发的,所以谢知说自己是瑶姬弟子,入梦所授大部分人都信。这年头,皇帝出生没个异象就不配称皇帝,每个皇帝生母就巴不得自己老公喜当爹,她肚子的孩子不是她们跟神仙所生的孩子,就是原身不是人。
或许有人是不信的,比如崔太皇太后,她就觉得自己哗众取宠,她不停的给拓跋曜纳高门贵女,不就是想找个能压过自己的人吗?她也不是没想找出过自己说谎的证据,但是谢知会如她所愿吗?她的那些知识本来就是她踏踏实实看书学来的,任谁都跳不出任何破绽。再说祖父、父亲和小叔也不会让崔太皇太后挑出自己差错,既然都把孙女/女儿/侄女捧成瑶姬弟子,他们傻了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谢知也在等家人来问自己,但祖父、父亲、母亲和小叔没一个问自己的,对谢简来说,只要孙女是孙女,不是某个不知名的孤魂野鬼就行,这丫头打小就不是一般孩子。而谢灏、谢兰因和谢洵更不会问,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对谢知疏于照顾,对她愧疚还来不及,怎么会去问这些问题?只要女儿是女儿就够了。谢知长大后很多言行,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流露出来了。
至于拓跋曜,谢知觉得他应该是跟家人一个态度,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被太皇太后逼迫过甚,才会如此,所以对自己大部分所作所为都很宽容,只要自己不抛头露面他都支持,还会套上自己的理解,所以他时常能配合自己把太皇太后气得内伤而不自知。太皇太后这辈子除了先帝,就没特地讨好过别的男人,她并不能理解,男人在很多事上跟女人是两个星球的人,很多女人认为严重之极的事,在男人眼里根本不是一回事。谢知还挺喜欢拓跋曜这脑回路的。
“郭先生。”秦纮警告的看着郭良,母亲和阿菀自动逃离的事瞒不过郭良,郭良从头到尾都是参与者,但这不是他对母亲和阿菀不满的理由,父亲都没表态,他一个属下又有什么资格对主母不满?
郭良见秦纮如此,暗叹他被女色迷了心窍,不过他先前不也是被谢小娘子骗住了吗?居然认为谢小娘子适合做秦家主母?这样的女子哪里适合做主母?尤其是夫人,居然连秦家亲卫都敢收买,她真以为将军是纸糊的?郭良沉默的退下,少郎君现在彻底晕头了,大战在即,他也不想在这方面跟少郎君有芥蒂,一个女人而已。
秦纮皱眉,但又不好对谢知说什么,只能道:“阿菀,我们先去看你说的燃|烧|弹。”
“好。”谢知不在乎郭良的态度,自她跟太皇太后打擂台开始,她就不再是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大部分长辈对她的感观都不好,这不仅仅是太皇太后不喜欢自己的缘故,而是谢知暴露的部分本性让大部分长辈都不喜欢。受现代教育深刻影响的谢知,从来不是符合传统个性审美的女孩子,古代对女孩子的要求温良恭顺,谢知半点都不沾边,她以前只是伪装好的,后来不伪装,就是连谢简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提点孙女,让她乖巧点,哪怕装也要装的像。
秦纮领谢知去特地开辟出来的平地,平地周围挖了一层深深的防火沟,还有不少军士们扛着沙土随时准备灭火。甲一已经做好了几个燃|烧|弹,等秦纮、谢知一来,他躬身向谢知行礼,得到谢知允许后,才向平地中心投掷燃|烧|弹,燃|烧|弹的威力让众人眼前一亮。
秦纮若有所思,这种武器很适合用来攻城的骑士,但阿菀说光靠这个武器将整个骑兵队剿灭,秦纮不信,高句丽骑兵没那么容易对付,阿菀还有什么秘密武器?秦纮问过高句丽三王子,他说阿菀用的是连马一起都有盔甲的骑兵。这种盔甲的重骑兵,秦纮也见过,这是魏国羽林军的装备,要说实力是强悍,也不至于能用压倒性的优势以少胜多。
秦纮问:“阿菀,你那些侍卫可否帮我一起守城?”
谢知看向甲一,她培养的是骑兵,骑兵适合守城吗?甲一肯定的点头,守城固然危险,但也是锻炼的好机会,只有真正的战争才能培养出好的铁血军人。谢知说:“五哥,这些事你问大伯就可。”
秦纮看了神色冷淡的甲一,他到底是谁?为何他从来没在谢简见过他?
秦纮看完燃|烧|弹,吩咐五叔配合甲一造好这些武器,然后带着谢知回自己书房,谢知沉默一会道:“五哥,等仗打完,可以不可以把伤兵营改建的更好一点?”谢知没有再提让秦纮留下酒精给军士消毒伤口用,在她说出酒精的军事用途后,五哥就不大可能再会把酒精用在伤员上,毕竟用燃|烧|弹多少几个敌人,就能更多的减少伤员,谢知只想等战后稍微改进些伤兵营,把伤兵营弄的干净点。不要小看“干净”这两个字,有时候干净可以挽救很多人生命。
秦纮巴不得她能在怀荒多花费精力,“好,一切等战后在结束。”他顿了顿,“阿菀,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不会输?”
谢知微微一笑:“我不知道高句丽实力如何,但我知道有五哥在,我们肯定不会输。”谢知暗想,秦家连柔然都能打败,总不至于打不过高句丽?再说他们这次也不是入侵,而是守城。
秦纮没想阿菀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不禁心花怒放,连面上还是力持镇定道:“我会尽力而为的。”他深深的看着谢知,“你也不会离开的,对不对?”
谢知轻叹一声,“五哥,抱歉,是我太任性,让你找了我这么久。”
秦纮温声问:“我知道你肯定事出有因,我想知道你跟母亲为什么要走?”秦纮知道阿菀要离开,是陛下想让她殉葬,不过这秘密是他偷听来的,他也不能直白的明说。
谢知道:“五哥不要怪阿娘,她都是为了我。她不放心我一个人离开,坚持要跟我一起走。其实王军将他们也不是背叛阿娘,他们知道高句丽入侵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回来。”
秦纮说:“亲卫的事我不能做主,这要父亲回来处置,不过他们肯定会没事的。你为何要离开?”他顿了顿,试探的问:“是有人给你受委屈了?”他是继子,又是唯一的嫡子,跟母亲关系微妙,这件事他是肯定不会插手的,他也不觉得父亲会舍得惩罚母亲。
“不是。”谢知淡淡道:“有陛下在谁能给我受委屈?我离开只是因为我想离开。”谢知没提拓跋曜要自己殉葬的事,她跟秦纮非亲非故,提这种事做什么?
“这里的生活不好吗?你为何想要离开?就算你有侍卫,他们也不一定能给你最周全的保护。”秦纮见谢知不肯说陛下让她殉葬,心中有些黯然,阿菀还是不够信任自己吗?但随即他又想到,君子不道人长短,阿菀这是有君子之风。
谢知道:“可他们完全听我的,我让他们死,他们都会死。我厌透现在的生活,我想要过自己可以做主的生活,不想再让别人来主导我的生活。”阿娘和大伯都想撮合自己和秦纮,秦纮对自己也有意思,可谢知不想跟秦纮纠缠,故意说这些足以让任何古代男人都打退堂鼓的话。
秦纮说:“可你嫁人做了主母不也能主导自己生活?每家的主母都是管理家中事宜的。”
谢知笑笑道:“那也只是内院而已,内院一亩三分地做主算什么?仰仗的全是别人而已,一旦失了男主人欢心,主母说不定还不如一个贱妾。”尤其是魏国这种本来就是非汉族主政的国家,所谓礼教对大部分贵族男人形同虚设,心情好的时候乐意遵守礼教,心情不好,谁管什么礼教?谢知抬头看着秦纮平静的神色,心中暗想,他怎么不惊讶?是城府太深了?
秦纮认真的听着谢知的话,觉得阿菀的话有道理,做人本来就该如此,要什么都依靠别人,不管是谁都不会有好结局。而且他跟阿菀成亲,他肯定什么都听阿菀的,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她那么聪明,与其把事务交给属下处理,还不如让阿菀来处理。
他肯定也不会喜欢别的人,天下怎么可能有比阿菀更好的人?阿菀是独一无二的。思及此,秦纮问谢知:“阿菀你可愿意嫁我?你若嫁我,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也不会把你只管后院,我的一切都可以分你一半,但无论你要做什么必须要跟我商量,不能瞒着我。”尤其不能偷偷溜走。
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