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厉站在一旁, 没有打断林杉杉的思绪。看着夫人的眼睛闪过迷茫警惕又慢慢回归到坚定, 他低头无声的笑了, 夫人从不是会退缩的人。
林杉杉深呼吸一口气, 轻轻推开房门。站在窗边的肖元已经抱着小老虎面对着他们, 脸上依然是温柔的微笑着, “你们回来了。”
就好像等在家里的长辈，看到忙碌一天刚刚回家的孩子。
林杉杉的嘴唇挪动了几下，却只是点了点头。赵厉轻柔的握住她的手，无声的鼓励着她。
“师…师父，”林杉杉不知所措的看着肖元，“我…”
肖元看着她慌乱的表情，安抚的笑了笑，“先进来坐下再说。”
赵厉将身后的门关上，牵着林杉杉坐在了一边，林杉杉耳尖红红的。肖元体贴的把视线移开，看向旁边的赵厉。
“你们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他开口说道。
赵厉点了点头，林杉杉也看向肖元。肖元摸了摸怀里的小老虎，“在那之前我想问一件事。”
他看向林杉杉，问道。“她已经离开了吗？”
林杉杉一愣，心里猛的一跳，下意识的看向赵厉，赵厉点了点头，她才低声说道：“恩”
肖元眼里闪过一丝伤感，林杉杉略微鼓起勇气，问道。“您为什么知道，我不是她呢？”
肖元苦笑了一下，“因为你还活着。”
林杉杉疑惑的皱了皱眉，不明白肖元为什么会这么说。
肖元怀里的小老虎已经昏昏欲睡，但它的尾巴还下意识的卷在了肖元的手腕上。肖元就那么给他圈着，也不动。
“其实我当年给她刻下的，并不是完整的凤之印纹。”
“不完全？”
“凤？”
赵厉和林杉杉都很疑惑，肖元确定的说道。“没错，是不完整的凤之印纹。凤之印纹本就更容易影响受体的性格，不完整的印纹更是加大了这种影响，在这种影响的情况下，她会慢慢的被印纹所同化，而又因为不完整，所以并不能将天生药体的缺陷完全覆盖，所以我留下了轩公子，用药浴来加强印纹的力量，但同时影响也会被慢慢加强。”
“所以她最多也只能再活三年。”
“她…知道吗？”林杉杉沉默了一阵，问道。
“恩。”肖元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虽然从未出过府，又被父亲溺爱着，但却毫不骄纵，当时我有跟她说过这些，但她却说。”
“哪怕只能多活一天，我也希望这一天的我是自由的。”
林杉杉想到那个浅浅微笑着的女孩，在她的前十六年，只能在自己小小的院子里，孤独看着天空。她在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也许真的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无惧去付出自己的生命，但她却从未想到，会因此而牵连自己的家人。
“那你不好奇我是谁吗？”林杉杉问道。
“古书里从来只有凤之印纹的记载，但苗族的人却都知道有凰之印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浴火重生？”林杉杉反问道。
“没错。”肖元点了点头。“凤之印纹与凰之印纹本就为一体，但却需要一个关键的步骤两者之间才能转变，但这个关键的步骤，在几十年前遗失了。”
“几十年……因为大长老吗？”
肖元惊讶的看着她，“这件事你们也知道了？”
“没错，当时的大长老叛逃，带走了关于印纹之术最重要的古书，所以这一个步骤究竟是什么没人知道。”
那原主又是如何做到的？林杉杉越来越觉得，这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迷雾。
肖元继续说道。“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便知道你不会是她，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赵厉手指在桌上轻点着，半晌问道。“印纹之术和天生药体到底有什么关系？”
肖元沉默了，道。“乌蒙应该跟你们说过，天生药体是怎么出现的了。”
“恩，是……”林杉杉想为他解释，却被打断了。
“我知道。”肖元看着她奇怪的表情，“我不是族长，但我知道那些往事。”
“其实，那个孩子的丢失并没有结束掉这荒唐的一切，天生药体的实验不仅还在继续，而且因为当年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身体比一般的实验品都要好，甚至有的人开始提议，要进行孕育天生药体的实验。”
林杉杉倒吸一口气。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那个故事之后居然还有这么黑暗的后续。
“但当时的族长还有一丝良知，他将这种提议压了下去，并以一己之力创造了印纹之术。以印纹来解决天生药体的缺陷。”
“真正的印纹之术，是将人的生命与蛊虫相连，蛊虫会存活在人的体内，只要有毒物蛊虫便可活下去，而天生药体百毒不侵，便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活下来。之后的族人将印纹之术一点一点完善，慢慢用在了天生药体的人身上。”
“中间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但最后他们成功了。”
“最后一个实验品，实现了印纹之术与天生药体完美结合，但这个时候，当时的族长却突然下令，禁止使用印纹之术。”
“当时的大长老，便带着那个完美的实验品和自己的两个徒弟，叛逃了。”
“其中的一个徒弟，是我。”
林杉杉目瞪口呆的听着肖元的话，她慢慢抬起右手，算了算时间。“师父您，今年……”
“恩，差不多快要百岁了吧。”肖元淡定的接道。
林杉杉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和赵厉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完全想不到这已经是个百岁的老人了。
赵厉却警惕的站起身，把林杉杉挡在身后。“你是大长老的徒弟？”
肖元笑了笑，“是，但是当时师父已经变得…不像是他了，叛逃之后没多久，我便和师兄逃离了师父的掌控。”
“师兄？”林杉杉从赵厉身后探出头，问道。“是肖然吗？”
肖元微微点头，看向赵厉。“我听师兄说过你，鬼影虽毒性并不特别强，但在身体里却会加强人的触感，你能忍住那种痛楚，用这种方式解毒，真的很厉害。”
赵厉听了肖元的话，依然略带怀疑的看着他，林杉杉只得拉着赵厉的手让他坐下，才又抬眼问着肖元。“那师父，冰床里的竹简是你留下的吗？”
肖元闻言愣住了，奇怪的问道。“什么竹简？”
“就是放在冰床里，一个写着‘先天药体，与天争命’另一个是‘以魂为引，逆转时间’。父亲说是您留下给我的，您不记得了吗？”
肖元皱着眉仔细想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这两个木简，当年我为你刻下印纹之后，留下轩公子照顾你便离开了，后来我因为一些事又去了大漠，一直都没回来。”
林杉杉只得点了点头，把疑惑放在心里，转而问起另一个事。
“那，当年您又为何被追杀？”
“因为一副残图。”肖元眼神微暗，“那副残图是师父交给我和师兄，一人一份，但我们所有的两张却并不是全部的残片，我们一直也没看懂这幅图究竟是什么，便就没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到会有一天因此而遭遇杀身之祸。”
“残图？”林杉杉把一直带在身上的，从秦家小箱子里拿出来的残画递给他。“是这样的吗？”
“咦？”肖元接过图仔细看了看，“没错，这应该是第三份，没想到居然在你这里。”
林杉杉担忧的看了一眼赵厉，当年古泉山庄被人攻打，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这么一副残图，但他们却没想到，赵厉的母亲在很早之前便将残图送到了秦家。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林杉杉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师父，我的母亲是天生药体吗？”
肖元被她的问题问的一愣，“这……”
“这我也不清楚，”肖元歉意的笑了笑，“当年我去到林府，只见到了你的父亲，所以我并不清楚这些往事。但若是按照这样看来，很有可能你的母亲便是一位幸存的天生药体的人，幸运的活到了长大，生下了你。”
林杉杉点了点头，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反驳。
肖元摸了摸睡着的小老虎，站了起来。“今天已经太晚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吧。”
林杉杉道了声好，看着他推开房门，突然开口问道。“当年那个被大长老带走的孩子，是女孩吗？”
肖元惊讶的转头，道。“不，那是个男孩。”
林杉杉点了点，送肖元出了院子，看着他慢悠悠的走了，才转身回到屋里，整个人扑到了赵厉怀里。
“怎么了？”赵厉伸手抱住她，轻声问道。
“赵厉……”林杉杉的声音闷闷的。“我觉得天生药体的人，应该是我的父亲。”
“他可能，就是当年的那个被大长老带走的孩子。”
第66章
萧志睡醒的时候,恍恍惚惚的都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昨晚他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响起那个黑衣人说的话,耳边似乎能听到父亲叫他的声音,就这么折腾了两个时辰,窗外的天都开始泛白,他才撑不住身体的疲惫，勉勉强强睡了过去。
他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耳边似乎又出现了父亲的声音。
“让他好好睡一会吧。”父亲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担心惊醒谁一样。
如果真的是父亲就好了，萧志掀开被子,把放在床边的衣服拿起来,这身衣服是新的，他昨天的衣服因为躲在水缸里，估计需要洗洗才能穿了。
萧志刚把衣服穿好，就有人推开屋门走了进来,他呆怔的看着肖元从门外走了进来。
“是梦吗？”萧志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怕声音太大把梦惊醒了一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和母亲已经离开太久了,一直都杳无音信，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
肖元也没想到萧志已经起来了,一进门就撞上了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林杉杉跟在他身后,没想到肖元走着走着堵着门不动了，她推了推肖元，低声问道。“师父，您怎么不走了？”
肖元赶紧往屋里走了几步，将门口让了出来，林杉杉走进门里，看着眼神呆愣的萧志，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把里的碗放到一边的桌上，走到萧志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道。“去吧。”
林杉杉从背后轻轻推了他一下，萧志慢慢的向父亲走了过去，萧渊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男孩，他走的那年，这孩子还那么小，现在却一个人长这么大了。虽然他并不后悔为了给妻子养病选择留在那个镇子，但对于这个孩子他真的亏欠太多。
萧志伸抓住了肖元身上的衣服的时候，才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而不是他做的一个梦，多年的委屈，惊慌和难过一下子宣泄出来，他飞扑到肖元的怀里，紧紧抓着肖元的衣服，无声的哭着。
肖元搂住儿子不停颤抖的肩膀，衣服上的湿意慢慢扩散，这个真实年龄已经快百岁的伪年轻人，也忍不住红了红眼眶。
萧志哭了快半个时辰，才慢慢收住眼泪，却开始不停的打嗝。肖元给他拍后背也没什么用。林杉杉只得吓唬他，“再打嗝你父亲就走了！”
小孩抓着父亲的指，使劲把打嗝忍了回去。
“父亲，”小孩哭的通红的眼睛看向身边的男人，上抓的紧紧的，唯恐一松父亲就不见了。“不要走。”
林杉杉尴尬的缩了缩脖子，看着师父蹲下来柔声哄着萧志。
对于一个刚刚找回父亲的孩子说这种话，她的确有点过分了，林杉杉一脸愧疚。
肖元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抬眼看到林杉杉的表情，把萧志抱了起来，“没关系的。”
林杉杉心下稍安，她迟疑的看着两个人，萧志好不容易等回了父亲，自然是想一直粘着肖元，怎么也不可能愿意与肖元分开，她本打算和肖元去乌先生那里问问关于周图的审讯，现在看来她怕是要自己去了。
肖元也略带歉意的看着她，萧志还是个孩子，自然是不可能带他去听那些黑暗的事，他又心有亏欠，心里也不愿意再丢下萧志。
林杉杉不在意的笑了笑，轻轻为萧志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萧志昨天在水缸里难免受了凉，她叮嘱师父要记得让萧志把桌上的药喝了，才推开门一个人去了乌先生的院子。
赵厉一大早便和乌去了牢房，守卫审讯周图的时候，两人便坐在一旁闭眼听着。周图被用两条锁链吊着，腿被绑在了墙上，他身上的确有红色的蟾蜍的印纹，守卫的鞭子打在他身上，伤痕下一秒就会被修复。乌皱了皱眉，挥挥让守卫退下了。
周图后仰靠在身后的墙上，虽然身上的伤会被修复，但感受到的痛楚却是真实的，尽管身上痛的后背都是冷汗，他仍得意的笑了笑。“怎么，不忍心了？”
赵厉嘴角带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寒意，对于杀死这个人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他其实并不在意，但若是让林杉杉知道，很有可能会生气，他不想惹得夫人不高兴。
乌感受到赵厉身上的杀气一点一点的缓和下去，站起身走到周图面前，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针，听也不听对方说话，就扎进了周图的颈后。周图脸上的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额上出现的冷汗和握紧的双。
“你…做了什么？！”周图的声音都颤抖了，乌那一针扎下去，他便感觉到骨子里似乎有蚂蚁在跑，全身上下痒的要命，但稍微一动却又感觉到剧痛。
乌自是不会回答，只是沉默的又扎了几针在周图身上。赵厉站在乌身后，浅笑着看乌毫不犹豫的下针，视线一一扫过他所选择的穴道，心里微惊。
看来以后不能小看大夫了，赵厉忌惮的想，乌选的穴道都是不会立即致死，但却会让对方感受到巨大痛楚。这样的话，哪怕对方有子母蛊在身上也毫无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