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头都没抬,继续翻看着手机。
他因为正生着病,脸色苍白了许多,连表情都淡了几分,看上去比平时好容易相处了点,何巍问他:“你晚上吃什么?”
他说:“回去一趟。”
肯定是陈姨叫他过去了。
这饭是解决了,可何巍还是感觉他有点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恍然大悟:“你要想叫人家就直说啊,以前也不是没叫过,怎么生了个病就矫情了呢?”
他说呢,一进来就觉得他心情不太好,还纳闷,这会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江肆到了这一刻,才放下手里的手机,抬头看他,表情不是很好:“你想说什么?”
“你不就是想叫那个谁过来?”
全写脸上了。
“要不我给你打?”
何巍作势要抢他的手机,被江肆给瞪了回去,他才讪讪地收了手。
到最后也没给彭意打成电话。
或许是正在换季,感冒的人特别多,输液区一直进进出出全是人,有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大嚷声,即使不多,也让江肆心情不太好。
他蜷着身体半倚在椅子上,眉头一直没舒展下来。
直到6点多钟的时候,才挂完水,何巍要回家,江肆也骑车回了自家的别墅。
陈姨知道他生病,特别给他煮了姜汤,还在锅里温煮着,一进门就要给他端出来。
江肆拒绝了,说是要上去洗澡,回头再下来。
“行,那你快去,刚挂完水,别着凉了,回头洗完澡下来喝。”陈姨看他心情不差,也跟着乐呵呵。
江肆上了楼。
约莫半个小时,他从二楼走了下来。
开门的时候,听到客厅里除了陈姨之外,还有另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阿姨,你这是给谁煮的汤呀。”
“小肆,先生的儿子。”
回答的,是陈姨恭敬又谨慎的声音。
江肆笑了笑,走下楼,一看,果然又换了一个。
那女人见楼上有动静,转过头,便看见江肆走了下来,不知是真这么觉得,还是有意奉承,她拉了拉江栋彬,笑着说:“栋彬,你儿子长得真帅。”
“那当然,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儿子。”
满屋子都是江栋彬自豪的声音。
陈姨怕他们父子俩再吵起来,赶紧上前:“小肆,汤好了,快点喝,回头就该没作用了。”
她将手中的瓷碗端到江肆最近的一个位置上,可还没放下,就听坐在沙发上的人问:“你妈给你打电话了?”
江肆站在那里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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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陈姨感觉到紧张的气氛突然而然地,如同箭在弦上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要冲破阻碍,爆发出来。
将手里的碗轻轻放在桌上,不敢弄出声音,她小声提醒道:“小肆,你爸问你话呢。”
江肆拖出椅子,坐了下来,低头喝起姜汤时,仍不忘翻看手机,全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过今天江父心情好像还不错,并未和他计较,骂骂咧咧说了沈之辰几句坏话,就好心情地开始和他带回来的女人聊天。
陈姨在怒骂声中不禁有些同情江肆未曾见过面的母亲,觉得江栋彬嘴里的话太难听,但她又岂知在她不在这个家的时候,还有什么样更不堪的话语等着沈之辰?
吃完了饭,江肆就回去了,虽说挂了水,可药效没那么快,到了晚上,还有些高烧不退。
原本护士是想让他明天再去一趟,但不知为何被江肆拒绝了。
他从楼底下的药房买了些退烧药和消炎药,吃完,就进了卧室睡觉。
第二天是周末,六中只上半天的课,还是自习,江肆索性没去,在家睡觉,睡到九点多钟的时候,门铃响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怕睡觉被人吵醒,所以一般不敢轻易在早上去他家。
这外面的不知道是谁,这么没眼见。
江肆从床上坐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找到鞋子去开了门,脸上全是被吵醒后的不耐。
可等打开门的那一刻,看见自己面前的人,站在了那里,问:“你怎么来了赫?”
他盯着彭意有些惊讶。
彭意手上拎着袋子,脱了鞋就进去,说:“何巍给我发的消息,说你生病了。”
前几天接到陈爽的电话,让赵惠玥和她一起去她家吃午饭,高中老师事情多,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她们就商量这个周日中午去她家,没想到今早突然收到了何巍的短信。
说江肆生病了。
还说这大少爷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和里面杂七杂八的人,连水都不肯挂,让她去看看他。
彭意想着正好中午要去见陈老师,顺道,就点头同意了。
她进门,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转头一看,客厅里的矮桌茶几还放着一些退烧药和说明书,左边则是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估计是吃药时用的。
彭意走过去将瓶盖子盖起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去厨房烧了开水。
十几分钟后,江肆洗好了澡,脸色比刚才好许多,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何巍给他发的短信,一抬头,注意到的,就是帮他将所有药用量给放在一个小盖子里的彭意。
她今天好像化了妆,嘴巴比平时亮了许多,有些偏橘黄,像是西柚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芒。
江肆那一刻,好像只能看见她的嘴角在动,耳边的声音又轻又淡。
“你体温还有点高,这个退烧药应该还得吃,这个就和昨天一样..”
“得多喝点水.”
彭意看完了说明书,把它塞到了药盒里,低头说着。
没得到回应,她纳闷,撇头朝着左手边看去,刚想问:怎么不说话?
还没说出口,江肆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他的眼睛不算大,却很有神,皮肤因为生病显得有些苍白,嘴唇偏薄,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还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
“你都会这么照顾人?”
江肆突然开口,因为生病,声线比平时低沉了许多。
彭意回他:“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妈妈。”
这个还要追溯到彭意四五岁时。
那时,彭家还住在老宅,那一块都是居民自己盖的小独楼,一共两层,一排排的倚靠在一起,因此邻居非常多。
同龄的小孩儿也多。
每当春夏天气变暖和的季节,大人就会坐在外面聊天,乘凉,小孩子则是在旁边打闹,玩游戏。
最常玩的游戏就是办家家酒,彭意从来都不会缺席。
隔壁的阿姨,不管是谁,看到就会取笑她:“小意,这么喜欢烧饭,当大人啊?”
彭意直点头,还每次嚷着要演妈妈,
惹得大人们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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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因为她“伟大”的梦想笑了:“正好,我小的时候是想有个妈妈。”
他语气正常,丝毫听不出与刚才有什么不同。
彭意看着他,想从他脸上,观察到有没有什么失落或者伤心的表情,可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她,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空气太过暧昧,距离太过危险,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有时轻有时浅,过后又变的沉重,整个人慢慢地俯下了腰,朝着这边倾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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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没有畏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不像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想要去接.吻时,带着青涩的慌张。
反而有种信手拈来。
彭意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微微僵持着,在脑海里思绪混乱,
一秒,两秒,时间还在继续.
他却越来越近.
她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噗通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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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彭意还是选择撇过了头。
之后
她没动,不敢回头看,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因为能感觉到,江肆离自己很近,近得连呼吸声都时不时往耳朵里面钻。
几秒过后,他问,
“怎么了?”
声音带着些意.乱.情.迷。彭意轻轻推开他:“你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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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陈爽家的路上,彭意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楼底下,看见赵惠玥时,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赵惠玥上前,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你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没事,跑过来的,估计有些累。”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赵惠玥撇撇嘴:“骗鬼呢吧,你个跳舞的,也不是天天坐教室,这点路你跑了还累?”
彭意不打算和她再讨论这个话题,想着已经好多天都没见到她了,这次见了脸色也不是很好,便关心了一句:“你最近怎么都不见人?”
要是以前,两个人虽然不同班,不能常见面,但是她去她们宿舍很勤,一个星期最起码得有两三次。
“怎么了?能怎么?被自己闺蜜抢了男人,心痛了呗。”
赵惠玥直来直往。
彭意未曾料到会是这个原因,她停下来,想解释:“阿玥,我.”
可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这件事上她确实做得有失妥当。
看玩笑开大了,赵惠玥赶紧拉着她的手臂:“好啦好啦,我骗你的,本来感情就是两情相悦的东西,再说你跟他有苗头的时候,我不早就退出了嘛?没什么,一个男人而已,我本来就是玩玩,你自己也未必是认真吧?”
她们都抱着江肆这种男生,对待感情不认真的态度,所以钱货两讫,不必当真,就不会受伤。
她这样是因为生活无聊,可彭意是因为什么呢?她不知道,可也能猜出些来。
彭意没应答,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那我怎么最近总见不到你?”
“还不是我家里的事.”
赵惠玥烦躁地扯了扯头发。
原本她父母那种你风流,我偏不离婚,就要缠着你的生活模式,她从小就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任由他们吵闹。
可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被赵母发现,赵惠玥的父亲原来在外面有个10左右大的儿子。
这下可点燃了炮竹。
赵母认为这个孩子严重威胁到了赵惠玥在赵家以后能拿到的家产,像疯了一样跟自己丈夫吵,甚至还不惜大打出手。
家里被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赵父暂时有想把赵惠玥弄到国外去上学的想法。
所以这段时间她才会经常不出现在学校。
彭意跟着她往楼上走,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会儿,依旧冷静:“多劝劝你妈妈。”
“嗯。”
赵惠玥想起他前男友的事情,及时停止了话题。
正好也到了陈老师家的门口,她们敲了门,立马就从里面传来声音:“来了!”
是陈爽。
门一开,陈爽便热情的迎接她们:“快进来,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用拘束,当自己家里。”
这一个月,彭意和陈爽接触的时间比赵惠玥还多,两人没有过师生的关系,相处起来倒显得更像朋友,
彼此交心。
彭意看了看房屋里除了她没人,随口问了句:“丁丁呢?”
要是以前,这个时候,她早就兴奋地跑出来了。
“哦,我让她和丁老师出去玩了,今天就我们三个人吃。”陈爽从厨房里探出头,笑着说。
赵惠玥觉得不对劲,怀疑着:“不对,我怎么感觉这像是鸿门宴啊。”
特地叫她们过来,还把丁老师和丁漾给打发了走,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陈爽拿着铲子,把火关小了点:“你还知道啊,就是鸿门宴。”
她跟赵惠玥说话的时候,看了彭意一眼。
之后才嚷道:“别吵了,还有一会儿,到时候边吃边说。”
说完,又在厨房里忙了起来,独留下彭意和赵惠玥面面相觑。
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她把菜全端了出来,三个人开始围着桌子慢慢吃饭,因为她之前的一句话,在坐的两个姑娘都等着她说什么事,可陈爽倒好,说起了她和丁强谈恋爱的事情。
“当年我跟你们丁老师.”
第十六章
“我那时候根本就看不上他,人长得不帅就算了,还特别木讷,一点都不幽默,我们两个是经人介绍的,介绍人是我高中老师,我见了他之后就想,这老师怎么这么不靠谱啊,给我介绍这种样子的,好歹我也是我们班当年的班花呢?”
赵惠玥觉得很有意思,放下筷子,撑着下巴,问:“然后呢?”
“然后啊.”陈爽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往事,“然后我就跟我老师委婉的拒绝了,可他好像对我还挺有好感,时不时打个电话过来,我嫌烦都不怎么肯接。后来我母亲生病,父亲去世的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忙前忙后。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崩溃的状态,是他每天都过来帮忙,还执意负担一部分医药费,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挺可靠的,最后就在一起了。”
提到伤心事,陈爽有些唏嘘,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低沉,见影响到了她们,她赶紧从回忆里走出来:“好了好了,快吃吧,待会儿该凉了。”
还给彭意和赵惠玥各夹了一块她拿手的糖醋排骨。
吃完了饭,陈爽破天荒地让赵惠玥去给她洗洗碗,到了这个时候,两人才终于明白这顿鸿门宴是为谁而来。
赵惠玥看了看彭意,脸上倒显从容,想她也能应付,就说了声“好”,收拾了桌子,去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陈爽带着彭意一起坐到了阳台的椅子上。
“小意,最近怎么样?”
彭意回:“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