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了嘟嘴。
女人轻轻地笑了。
“阿肆？”
他喊了一声。
江肆这才回头。
已经九点整，校园里响起了晚自习下课的铃声，江肆没理他，从地上站起来，说了句“走了。”
就扬长而去。
黑暗中，远处的教学楼传来几阵喧闹声，在几分钟过后，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重点高中的学生大多数连下课都在争分夺秒。
彭意沿着来时的路，带着丁漾进了礼堂。
几个姑娘压腿已经压得不耐烦了，在那里交头接耳，聊天。她把丁漾放在座椅上，嘱咐她一句不要乱跑，就走上了舞台，结束后，才把她交到了陈爽手里。
这个舞大概照进度要排练一个月，之后剩下的十多天正好用来练习巩固，不过彭意她是临时请来的“雇工”，只要带着她们训练两三个星期就行。
她在大一的时候，在舞蹈学校兼过职，这些简单的舞蹈动作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学生由小朋友变成了高中生，更容易了些。
这样也能让她每天不至于要在上完课还要花更多的心思。
第二天，照旧正常时间去，带着她们复习了昨天教的几个简单动作，彭意就跟着赵惠玥去了陈爽的办公室。
晚上师大八点钟有个思想政治课，每个学生都得去，她们俩是来请假的。
“对了，阿姨身体好点了吗？”
走在教学楼里，彭意问了赵惠玥一句。
昨天她们刚到学校门口，赵惠玥手机响了，她母亲在那头哭哭闹闹，喘着气说自己心脏疼。
到底有没有事，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可听到对面时不时传来的陶瓷器皿与大理石地板相碰撞的声音，她还是忍着想骂人的怒气赶了回去。
“什么好不好？”赵惠玥露出无所谓的表情，“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更年期，非要搞点事来。”
赵惠玥家是做生意的，从爷爷那代就受祖上庇荫，家境富裕，她父亲又是赵权夫妻俩的老来子，自然娇惯了点。
这一宠就宠出了恶习，结婚后，依旧不老实，到处沾花惹草，可赵惠玥母亲就是不肯离婚，两人一吵就吵了二十年。
依赵惠玥母亲所说，就是拖着我都得拖死你。
彭意不喜欢插手别人家的家事，说到这儿，话题就戛然而止。
正好她们到了二楼，拐个弯就是体艺教研组，陈爽的办公室就在这里。
敲了门，听到一声“请进”，彭意先一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老师在，正坐在位置上看电视，她瞟了眼陈爽空空的桌面，问：“请问，陈老师在吗？”
那老师抬起头，回答：“哦，在对面呢。”
彭意道了声谢，关了门，又走去了对面。
相比于这边的安静，对面的办公室似乎人还挺多，隔着紧闭的门，都能听里面的笑声和孩子的撒娇。
彭意猜测丁漾在里面。
按照老规矩，她抬起手臂敲了敲，才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里面几个老师正在说话，陈爽看见她们，立马站起来，“来啦，快坐，这儿有位置。”
她指了指自己桌子边的两三张凳子，
像是老师用来找学生谈话时用的。
办公室里的聊天突然被打断，有人便开始好奇进来的两个姑娘是谁，问陈爽：“陈老师，这是？”
“我以前的学生。”
“这么好，毕了业还能想起来看看老师。”
“是啊，乖巧得很。”陈爽笑笑，继而转过头，问彭意和赵惠玥，“吃过了吗？学校食堂还没关，我陪你们去吧。”
彭意赶紧说谢谢，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明清楚，话里还带着不好意思。
本来她就是过来帮忙的，这样倒让陈爽觉得太客气，忙说让她们去忙，今天就当给那几个学生休息一天。
她也是来安置丁漾的，说了一会儿就要走，放下手里的孩子，准备和她们一起出去，丁漾坐在凳子上，扭了下屁股，转过身伸出手，“意意姐抱。”
周围的人都笑了，
“这小孩，就喜欢跟好看的人玩，昨天那谁来着，顾老师你们班的那个，长得挺帅的一小伙子”
“江肆？”
“对，就是他，好家伙，抓着人裤脚不放”
大家都没听过这样的事情，觉得稀奇，顿时又聊开了。
彭意出了校门的时候，赵惠玥抓着她的手臂，问：“昨天我不在，出了什么事了？”
她好奇又期待的目光让彭意觉得，她比自己父母吵架还要关心这件事。
“也没什么。”
“怎么可能？”赵惠玥瞪大眼睛，“我刚才明明听见了”
本不是多大的事情，看她这么想知道，彭意就慢慢地讲给了她听。
“你不知道，江肆啊，我认识，我读高三的时候，他们正刚进校，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嘛，都喜欢那种拽拽的，当时我记得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这次谈话后，彭意就进入了最忙的阶段，每天一下课就要往六中赶。
一开始赵惠玥还陪过她几次，后来慢慢地就不见踪影了。
其实即使赵惠玥信誓旦旦地承诺，她每天都会来，彭意也没把这当成真话。她这人爱玩，性子不定，除了年龄渐长，本质里还是个小孩，
彭意拿她当成妹妹看。
反而没有她在的时候，她倒更好教点。
到第二周的最后一天晚上，她的任务就基本结束了，那天她回去的早，到宿舍的时候，孙若还没上床。
彭意刚把包放在桌上，孙若就放下手机，说：对了，刚才隔壁来找过你。”
她说的隔壁就是赵惠玥的宿舍，和301一个在一层的最东边，一个在西边，楼梯那头，之所以叫隔壁，是因为赵惠玥经常来找她，还特别勤，就跟住在一起一样，久而久之，孙若她们就开玩笑，叫起了“隔壁”。
“说什么事了吗？”
彭意松了扎在后面的马尾，换了拖鞋，准备去洗澡。
“好像是赵惠玥今天晚上她们专业的就业指导课没去上，被老师点了名，人也打不通电话，想问你在哪儿的吧。”
孙若转过头，继续看手机。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逃课行为在大学里是常有的事，一点都不稀奇，就看谁胆子大了而已。相反她更关心别的事。
孙若忆起刚才匆匆一瞥时，看见的一幕。放下手机，回头，看着彭意脱了T恤，露出的黑色背心，嫉妒地说：“你腰是不是又瘦了？我天啊，你看看我。”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上次盛老师让我少吃点，我真想说哪是贪吃啊，我这腰就是减不下来啊。”
“得了吧，刚才谁说想吃火锅的？”
床上的补了一句。
“你.”
彭意听她们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又想起孙若之前说的，悬在空中的手慢慢地停了下来
第三章
洗好澡后，隔壁宿舍的又来了。
彭意从浴室里出来时，来人正站在窗外，身子往里面张望：“彭意，今天你见着赵惠玥了吗？”
她的头发湿淋淋地披在肩上，发梢处的水全都滴到了后背，有些难受。看外面的人挺急的，便用干发巾拧了拧，朝桌子前走：“我也几天没见她了，要不我给你打个电话试试？”
拿起手机，彭意按了熟悉的号码。意料之中，也是没人接。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下午还一起上课呢，算了算了，以前也这样，就是那时还能接接电话，估计玩嗨了，再等等看。”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谢谢你啊。”
说完就走了。
孙若等脚步声变轻，感觉人已经走远，站起身，准备上床，觉得有些好笑：“阿意，你这个朋友做得都跟老妈子似的，又是教跳舞，又是找人，真累。”
.
九月已经到了月底，没了开学时的忙碌，彭意在专业老师的推荐下，接了一个家庭教师的兼职。
对方是个刚上一年级的小学生，每周三六日三天学校正好放假，就想练练舞蹈，当兴趣爱好。
大学课余时间充裕，盛颜就把这个工作介绍给了彭意。
因为忙着带孩子，她就把赵惠玥的事情给忘到了脑后，之后一次在食堂见到她，才听她三言两语说了当天的情况。
无非就是不小心玩得忘记了时间，这种事情以前也常有，彭意知道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就嘱咐她别忘了给舍友打个电话，免得别人担心。
赵惠玥连着点头，说下次不会忘。
可她的承诺犹在耳边，几天后的一个周末，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那天，她刚从外面回学校，还没到宿舍，就被她的舍友给拖着往楼下走，说是晚上有节课，是她们专业最严的一个老师，每次必点名，让彭意过去帮忙代一下。
因为赵惠玥人又不见了踪影。
彭意知道那个老师，不管什么时候，手里始终拿着本点名册，就是年纪有些大，人和人对不上，她们系好多人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睁眼瞎”。
匆匆忙忙给糊弄了过去，等到五点多钟打铃了，彭意身旁坐着的几个姑娘才松了一口气，转了个头说：“真谢谢你呀，那死丫头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她最近一直这样吗？”
彭意拿着包起了身，和她们一起往门外走。
“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估计是谈恋爱了，每次一回来什么话都不说，就躲在床上，应该是不知道给谁发消息呢吧？”
“不会吧。”另一个开口，“那我怎么听不到对话声？”
“哼，说不定是单相思，谁知道呢？”
.
彭意跟在她们后面，渐渐地离得越来越远，想着什么，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拿出来一看，竟是赵惠玥。
接起，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那边就听到她慌慌张张的声音：“阿意，鱼怎么煮啊？是先放调料还是先放鱼啊？”
对面传来油炸锅的声音，噼里啪啦，还有锅铲碰到厨灶的声音，总之是一团混乱。
“你在哪儿？”
一时半会儿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彭意只能这么问。
“哎呀，我在别人家。”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低呼了一声，之后气馁道，“要不你过来帮我一下吧，这东西，我实在搞不定。”
只听她不耐烦地抱怨着。
等彭意到了她说所的地方时，敲开门一看，就见许久没见过面的赵惠玥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锅铲，样子有些奇怪。
这是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房间里没什么家具装饰，一眼望进去，竟给人有种感觉，
没什么人气
赵惠玥抬起那只没沾上水的手，拉人进来，边走边说：“阿意，我听孙若说你厨艺可好了，帮帮我吧。”
她投来一个孤立无援的小眼神。
彭意没理她，转身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房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分辨不出这到底是谁的家。
可茶几上杂乱摆放的酒瓶和烟灰缸里零星的烟头，告诉彭意这是一个男人住的地方。
“你跟人同居？”
彭意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的事！”赵惠玥有些激动，反应过来，立马大声解释，正当她想再说什么，身后的走廊传来几道声音打破了她们的对话。
“今天去吗？”
“放什么屁，你哪天周末不看他要睡上一下午的？”
何巍骂道。
骂完后，随即转过头，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女人。
一个他认识，另一个他也认识。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神仙姐姐嘛。”
一句“神仙姐姐”让赵惠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何巍，你嘴怎么这么凭啊？”
“嘿嘿，本来就长得丑了，再不幽默点，那就真没人看上了。”
.
傍晚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彭意有些看不清，不过在见到他的第一秒，她就想到了那天在六中看到的那一幕。
这个男生她认识。
“好阿意，你就帮帮我吧。”
赵惠玥在她耳边低声求着，身旁的男生似乎对她们的话题很感兴趣，眼睛一直盯着她们打转儿。
彭意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江肆是被外面说话的动静声给吵醒的，走出卧室，他揉着头发，伸出脚踢了踢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何巍骂道：“你他妈吵什么呢？”
“操，哪是我吵。”被踢的人摸着自己屁股，“你的田螺姑娘来了，还带了一个在厨房呢，是她们在吵。”
何巍看着他，虽然在争辩，却还是不敢造次。
他晓得江肆这人，什么都无所谓，就是睡觉不能被打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唯唯诺诺地等着面前人的下一步动作，可江肆却突然沉默了下来，看都没看厨房，从何巍面前跨过去，直直地躺在了落地玻璃窗前的沙发上。
长腿蜷在狭窄的空间内，有些难受，他索性伸到了茶几底下。
何巍在心里犯嘀咕，到底该不该告诉他？多来的那个女人就是上次再操场看到的那个？
想想还是算了，赵惠玥都已经冲进他家了，也没见他有个什么想法。
厨房和客厅隔着一个廊道，转个弯才能看见是否来人，因此身在厨房的彭意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低头安静地洗着菜，耳边只听赵惠玥在唠叨：江肆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讨厌姜蒜葱，偏好豆类食品。
听到这个，她不免有些好笑，回头忍不住问：“你们才认识几天？”
不谈两个人年岁的差距，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从前段时间她莫名其妙消失开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