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点点头，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她就是一个小蚂蚁，萧置连看都懒得看。
至于她以为的萧置凌-辱她来得到自我满足感的那种扭曲心理，看来人家萧置心理很健康，人家不需要。
她没再看萧置，也没再和萧置说什么，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她那个烧包的车子前几天已经卖掉了，打车的话也不太想打，几十块钱的打车费凑一凑她还能去股市上吃个一百股的0.90呢！
她干脆腿着慢腾腾地往回走。
现在是下午的两点钟了，距离下午三点的收盘只有一个小时了。
顾万万知道，这个世上不乏奇迹，但是奇迹却不会在这一个小时里降临到顾氏头上了。
没有希望了。
时间越是接近收盘，顾氏股票的持有者发现顾氏已经很难力挽狂澜将股票收在0.91元甚至更往上，这时候他们就会丧失最后一点希望。
这就如同一条摇摇欲坠的船，当船快要沉时，人们会疯狂地逃命。
可是他们的疯狂却会最终使得那条船沉得更沉底，更义无反顾。
顾万万鼻头泛酸。
她走在马路上，听到马路上的鸣笛声，听到行人们的说笑声，还听到了路边枯燥的蝉鸣声，但是这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遥远。
这时候，一个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万万，万万，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你快跟我上车！”
顾万万抬起头，看向那个人，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了，这是她的男朋友。
路景云，路家的二少爷，和顾家算是旗鼓相当的人家，顾万万出国回来没多久就和路景云谈朋友，现在谈了一年多了，可以考虑走入婚姻殿堂。
不过那都是以前。
顾家的船要沉了，顾万万知道，她肯定没法嫁给路景云了。
她茫然地望着路景云，没说话。
路景云心疼地攥着她的手腕：“万万，你怎么了？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吃你最喜欢的法国大龙虾。”
顾万万想了想：“我们分手吧。”
路景云呆了呆，之后叹了口气：“万万，不要胡说。”
顾万万却很坚决：“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要和你分手。”
路景云：“理由？”
顾万万：“顾家要完了，你妈是个势利眼，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结婚的，我们没戏了。”
路景云：……
咬牙。
没错，他妈是个势利眼，顾万万说得对，可是那又怎么样，又不是他妈要娶顾万万，是他路景云要娶。
路景云深吸口气，劝说顾万万：“万万，我父母怎么想我没办法干涉，可是我怎么想，他们也没办法干涉。顾家的事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帮不上大忙，可我是你的男朋友，我肯定和你共渡难关。我已经把我名下的资产还有不动产全都整理过了，准备廉价打包卖出，周一的时候这些资金会进入股市给顾氏托市。”
顾万万勉强扯着嘴唇笑了下：“景云，谢谢你，但是真得不必了。”
路景云的那些钱进去后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不顶用，而且，顾氏也等不到周一了。
路景云看顾万万游魂一样往前走，跟在后面：“万万，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放弃的，怎么样我都是你男朋友，如果我爸妈他们不同意，我就偷户口本我们领证结婚！”
顾万万突然停住脚步：“景云，我说了，我们分手吧，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和我说这些了。”
路景云一怔：“为什么？就因为你家股票要退市，你就要和我分手吗？”
顾万万：“你知道我刚刚去找谁了吗？”
路景云皱眉：“谁？”
顾万万：“萧置。”
路景云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了。
他当然知道萧置，那个让投资界震撼的股市奇才，那个因为一时的心情直接砸垮了一家上市公司的魔鬼。
他也知道，顾万万曾经和萧置谈过，听说也没谈太久就分手了。
顾万万笑了笑，说：“我去求萧置了，我说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他帮我。”
路景云窒息：“他同意了？”
顾万万：“没有，他拒绝了。”
她抬了下眼，撩起耳边的碎发，淡淡地说：“从我去找他的时候那一刻起，无论他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们都要分手了。”
同意了，那她对不起路景云，必须分手。
不同意，顾氏没救了，船沉，败亡，她还是得和路景云分手。
顾万万说完那个后，继续往家走，路景云没再跟上来，估计被顾万万搬出来的萧置打击到了，放弃了。
顾万万就这么一步步走，走着的时候她会看看手机，看看时间。
但是她没敢再点开股票的app。
她忍不住望着前面轰隆隆开过去的大公交车猜测，现在股价是多少了？0.87了，0.86了？
不……如果大家彻底放弃了希望，那应该是无可挽回的跌停了吧。
除了0.91，其他统统没有意义了。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天都黑了。
她走进顾家宅子，迎面正好看到顾千千正站在花园里抽烟，一脸沉重。
“万万，你去哪儿了？手机也不接！”顾千千皱眉，这么问她。
顾万万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四堂哥。
她只看他那凝重的样子就知道答案了。
平时总是没什么心思笑哈哈的顾千千，此时此刻两个肩膀上好像挑着星河宇宙那么沉重。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是不是要搬家了？”
这一片顾家住了多少年的老宅子，估计也要易主了。
顾千千一皱眉头：“万万，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周一我们还要背书一战，不能这么丧气！”
顾万万：“嘎？”
顾千千终于看出来了：“你没看？”
顾万万愣了足足五秒钟，之后赶紧掏出来手机，点开手机app。
当她的指尖划过屏幕的时候，手指在颤。
打开app后，她终于看到了一个红色的0.91元。
一个充满希望带给顾家机会的0.91元。
第4章 契约
顾家的人对当时的战况进行了复盘，总结来说就是，在最后的二十分钟，顾家的股票已经无可挽回地滑落到了0.81元，并且开始冲着跌停去了。
顾家已经弹尽粮绝，根本无力去吃那些低价抛售的股票。
所有的人都认为，没有希望了。
顾家的老爷子甚至浑身开始颤抖。
而就在两点五十四分的时候，一股强大的资金冲入股市之中，将那些低价抛售的顾氏股票全部吃尽，市场看到了希望，就有人开始试探着购买，而那股强大的力量带领着尝试回购的资金一起将股票逐步拉升，最后终于顾氏企业的股票势如破竹一般重新站回了0.91元。
并且在收盘前的最后五分钟，牢牢地守住了这个阵地，并在最后出现十几万手封涨停板的画面。
量价齐升，10.03%的涨停。
原本观望的机构和散户意识到了情况必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收盘集合竞价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的散户开始重新冲入，一些机构也试探着回购。
至此，市场开始对顾氏有了信心。
能站在0.91元，这就说明顾氏还有力量来挽回这一切。
而一旦度过这个难关，顾氏就有可能将股票重新拉升。
那么是谁，是谁可以调用这么强大的资金，并且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一般给顾氏注入了希望。
是敌是友？
如果是友，为什么没有早点出手？
如果是敌，那——就全完了。
对方吃入的这些股票，如果在下一个工作日尽数抛售，可以直接把顾氏砸一个跌停，那顾氏连挣扎都不能挣扎了。
顾氏集团的董事会还在连夜开会复盘今天的股市并研究下周一的对策，顾万万坐在飘窗上，望着窗外，夜色下的花园显得分外静谧，大堂哥家的小侄子正在那里踢足球玩儿，他才四岁，并不懂得长辈们的操心劳力，也不知道他的家族将面临着怎么样的动荡。
一个小小的足球足以让他得到满足和快乐。
在顾氏出现这个危机前，顾万万也是一个小孩，只要有山珍海味吃着就能满足地笑笑跳跳的小孩。
现在……她在这一个又一个跌停的股市中长大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顾千千进来了。
顾千千脸色有些憔悴，嘴巴上竟然还有没刮过的胡子，他已经没有了之前花花公子的那种嬉皮笑脸感，站在门口，郑重地望着顾万万：“你是不是去找萧置了？”
顾万万心里一顿：“是，去找了。”
顾千千沉默了很久：“今天出手的是他。”
顾万万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
顾千千：“为什么不可能？”
顾万万想起今天萧置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不可能出手救顾氏的。”
顾千千：“他恨你？”
顾万万自嘲地笑了：“我和他也就谈了一年恋爱，这都过去七年了，哪有那么多恨，我在他眼里就是轻飘飘的一个过去的符号，他根本不会在意。他更不可能出手救顾氏，几个亿的资金，谁没事闹着玩儿，别说我只是和他谈过一年的前女友，就算我是他亲老婆，他都未必肯拿出那几个亿。”
顾万万算是看透了，那就是玩资本的，冷血无情的家伙，眼里看得都是利益和计算，怎么可能拿着几个亿的资金当儿戏乱玩？
顾万万你算老几，王朝的女孩子还值几千块呢，顾万万却只是一个会吃喝玩乐的家伙。
顾千千看着顾万万，轻叹了口气。
他当然是不赞同顾万万去求助萧置的。
当年顾万万把萧置甩了，他是亲眼看到的，顾万万是顾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何必要她去低这个头受这个屈辱。
可是她去了，既然去了，对方也卖了她这个面子，他也就不会再说那种你为什么要去的马后炮话了。
“是萧置。”顾千千肯定地道：“我们的专业咨询团对今天的股市做了复盘，这种海量资金，出手的方式气势，还有其他各方面机构调研得出的结论来看，就是萧置出手了。”
因为萧置出手了，现在各机构对顾氏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改变，开始觉得顾氏并不是无可挽救的了，并且重新进行了评估研讨。
而这一切都是机会。
从今天周五的晚上到下周一开盘前，顾氏还需要做很多工作，去尽可能地利用现在大家刚刚对顾氏恢复的一点信心去筹措资金，去发布积极健康的消息恢复市场信心，还有去和证券总会那里积极沟通看看能不能得到进一步的机会，这些工作都要做。
下周一开盘的四个小时，将是顾氏生死存亡的一战。
可是决定胜负的却是战前的准备工作。
顾万万皱起了眉头：“哥，你确定是萧置吗？”
顾千千：“你确定你去找萧置了，我就确定是萧置。”
顾万万：“我是下午十二点过去他那里，大概两点多离开的。”
她记得，当时离开的时候，顾氏的股票已经开始可怕地下跌了。
顾千千：“顾氏的股票是在下午两点五十四分开始被海量资金抬起来的。”
硬生生地抬起来，气势如虹。
顾万万转头望着外面的夜色，沉默了好久，最后深吸了口气：“如果真是他，那我应该去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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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万万心头是沉重的。
她没有把自己的担心告诉顾千千，她怕顾千千也跟着自己担心。
现在顾家最需要的就是信心。
她很肉疼地打了一辆车，重新来到了萧置的居民楼下面，爬上楼，按响了萧置的门铃。
这一次并没有等太久，她就听到了那声叮咚声。
她推开了门，看到了萧置。
依然是那个白衣黑裤的萧置，他好像从大学时代就是这个装扮，从未变过。
他的样子也依然如大学时代一样，是那种很高贵的颜，冷冷的，很倨傲的那种。
就是这么吊炸天的高傲冷漠贵族美，怎么都不像是孤儿院里出来贫穷打工的学生是吧，也不怪她当年误会了，以为他经济条件应该很不错，所以才对他实在是不大方的花钱行为感到不满，去脑抽发了一个什么帖子，然后又毫无立场和原则地选择了把他甩掉。
萧置伸展着长腿，坐在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点着什么。
人家连抬眼看她都没有。
顾万万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进去后，先帮他关上门，然后屁颠屁颠地走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旁，像个小仆人一样。
“尊敬的萧置主人，你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也愿意为你披荆斩棘。”她上前，恭恭敬敬地说。
也许之前有疑惑，可是从进来后，看到萧置这个样子，她就明白了，出手的那个人就是萧置。
他出手了，他也认定她会回来。
他就坐在那里等着她。
现在，她面对着萧置，就是面对着一个大债主。
她有做欠债人的觉悟。
萧置抬眼望向她，目光淡漠。
可是顾万万却是：真香。
萧置：“你要看看吗？”
顾万万：“什么？”
萧置：“我手中掌握的顾氏股票筹码。”
顾万万打了一个寒颤。
萧置没握住她的咽喉，但却已经掌握了她的命。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顾氏没了，她以后的日子不敢想象。
顾万万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用看了，一切看您老人家心情。”
您心情好点，别没事玩个抛售，我每天给你念一百个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