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妄坐在酒店的一楼大堂喝茶,隔着透明的玻璃门,事不关己般地旁观着外面祖孙相认的场面。
“……富家千金与穷小子私奔的套路吗?”
虽然应徐越的请求,萧妄将元元送到了这里,但随后他就直接交齐了自己的住宿费,漫不经心地看着大街上的这场闹剧。
旁边一个扎着单马尾的清秀少女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对萧妄投去了谴责的视线:“喂,你刚才不是带着那个小孩来的吗?怎么都不帮他一把?”
原本她还对旁边这个带着小孩来寻亲的美少年很有好感,如今却见他这副视若无睹、无动于衷的姿态,顿时好感度直线下跌。
萧妄淡淡扫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不急。”
酒店的这对老夫妇明明眼眶都红了,嘴上还傲娇地要把外孙赶走,明摆着早就心软了,顶多再折腾一会儿而已。
然后萧妄又拎起面前的茶壶,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捧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淡淡的清香伴随着蒸腾的白气四溢开来。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杯沿之上,苍白俊美的轮廓氤氲在袅袅升起的雾气中,自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
那少女看得出神,双颊微微发烫,很快便回过神来,脸色因羞恼彻底变得通红。
但见萧妄这么不近人情的姿态,她心中因为那超高的颜值而升起的好感度又一次狂降,气呼呼地站起身来,直奔酒店大门外而去:“可恶!你不帮我帮!”
萧妄对此无动于衷,他的目光望着大门之外,视线却不知穿透到了多远的地方,空明的眸子若有所感地望向远方。
明珠港的港口上方,与这里遥隔数十里之外,一道恐怖的空间裂缝正在形成,呼啸的风暴狂卷,乌泱泱一大群黑色的怪鸟如同一股恐怖的黑色洪流,从空间裂缝之中汹涌而出,发出锐利而刺耳的鸣叫。
那鸣叫声中似乎蕴含着古怪的韵律,很快就在整个明珠港之中扩散开来。无数人捂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仿佛被一把大锤子狠狠在脑袋上砸了一下,又或是被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胡乱搅了搅。短短几分钟之内,街道上就不知有多少人捂着脑袋,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
人群中只有极少数人还稳稳站在原地,只是同样捂着额头面露痛苦之色。
萧妄的精神力只是轻轻扫过去,便轻易发现,这些人要么就是有着特殊防御手段的觉醒者;要么就是偷偷登录梦界修行了武技的普通人,因为身体素质和意志力的双重提升,面对怪鸟的声波攻击,他们也有了一些抵抗之力。
萧妄独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精神力将整个港口都笼罩在内,看着那些遍地痛嚎打滚的人,他平静的目光之中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波动。
无形的力量在萧妄周围涌动着,仿佛将他方圆一丈之内的天地与周围的世界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心中一念,他便于刹那之间跨越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无形的梦境之力降临,将周围这一小片空间都笼罩在内。
徐越的身形突然在这一片虚幻空间中出现,黑色的长袍、高高的尖角帽,配合他苍白的面容,如同童话故事中的黑巫师,有种莫名的反派即视感。
“……你不去救他们吗?好歹北域这些人可都是你的信徒呢。”
徐越用一种玩笑般的口吻说道,眼神之中却有着点点焦虑。
萧妄摇摇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讥诮:“他们信仰的不是我,是他们自己心中勾勒出来的那个仁慈的神明。”
“然而真正无所不能的神明岂会在乎区区人类的信仰?将希望寄托于不切实际的神明身上,才是真的愚不可及!”
萧妄早就通过梦界的方式给予了所有人获得力量的途径,然而这整片北部海域,又有多少人在神殿的洗脑之中依旧保持住了清醒的自我,没有受其蛊惑,而是在梦界之中获得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呢?
从今天整个明珠港的境况来看,情况不言自明。
“自助者天助之。”萧妄的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冷酷,“倘若这些人不能自己醒悟,就让惨痛的事实教会他们这个道理吧。”
虽然答应了世界意识要阻止这个世界走向毁灭,但萧妄并没有兴趣任劳任怨当所有人的保姆。
反正全世界的人类这么多,他只要筛选出一批精英就够了,不愿意努力奋进、无法跟上他步伐的庸碌之辈,注定只能被淹没在这时代的浪潮之中。
徐越沉默下来,良久才点点头:“……你是对的。世上从无救世主,唯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话音落下,他似乎不忍再看,身影突然消失,融入了广袤无边的梦界之中,开始履行自己梦界管理员的职责,发展和壮大梦界。
见此,萧妄心中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人选倒是选得极好,世界本土人物,对这个世界一腔热爱的同时又不失理智,同时又拥有着不俗的见识。想必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徐越也照样能够将梦界好好经营下去。
嘀——
一道刺耳的警鸣之声在整个明珠港之中响起,就在这群怪鸟来袭不到五分钟,明珠港的上空突然亮起了一圈无比璀璨的金色光罩,将所有的噪声都隔绝于外,让那些头痛不已、遍地哀嚎的人终于渐渐恢复了过来。
一阵白光在整个港口上空亮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十多枚炮弹向着天空之上的鸟群扫射过去,整齐的武装部队驾上小型飞舰向着被炮弹漏过的区域散布出去,紧张的气氛在港口中蔓延。
原本在外面僵持的祖孙三人此时互相搀扶着回到了酒店之中,那对老夫妇甚至顾不得自己,连忙将元元一把抱在怀中,焦急地询问着:“乖孙,你好些了吗?”
萧妄见此,忍不住一笑。事实上这几人受到的波及程度很轻,这还是他暗中出手相护的结果,好歹也是与自己手下的免费劳工徐越有些关联的人物,他当然要帮上一帮。
最后看了一眼那边祖孙三人和乐融融的场景,萧妄的身影蓦然消失在原地,进入了另一层空间之中。
·
无垠的幻梦海洋之中,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幻梦气泡在诞生或是消泯,萧妄自这七彩的海洋之中漂浮而过,身披一身由梦境之力织就的黑色长袍,袍角处点点星光时隐时现。他的目光在梦幻海洋之中徜徉着,沿途经过的所有幻梦气泡都在一瞬间被他收摄过去,融入了梦界之中。
在这世界的虚幻一面,萧妄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遨游了不知有多远,很快便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北部海域中心,一座繁华的城邦伫立于海面之上,无数高大华美的建筑鳞次栉比,如众星拱月一般将最中央的那间神殿拱卫在此。这里便是整个曜星之上著名的中央神殿。
中央神殿上方,无形的空间涟漪波动起来,一道身影从中踏步而出,淡淡的目光向着下方的神殿守卫扫过去。
借助领悟不久的虚幻世界与现实世界互相穿梭之法,萧妄只用了短短一刻钟时间便从明珠港直接赶到了这里。
他无声无息隐匿在半空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一缕白光突然自他指尖燃起,被萧妄轻轻向下抛落出去,化作了一朵盛开的虚幻之花,光明、美丽、圣洁,在整个中央神殿的上空徐徐绽放。
这美丽的一幕几乎让整座城邦的人都呆呆望了过来,就连神殿的那些守卫都有些来不及反应。
哗啦啦——
绚丽的光之花蓦然绽放,无穷光雨飘洒而下,那高大华美的中央神殿被笼罩在朦胧的光雨之中,更添了一抹圣洁而华美的气象。
然而,不过短短数十息时间,就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整间神殿都被无处不在的光雨腐蚀了一小半,甚至还在以更快的速度被腐蚀成空。
一道道防御阵法在神殿中启动,一圈又一圈各色光罩层层亮起,但却通通没有任何作用,甚至不能对那漫天光雨起到一丝迟滞之力。
神殿之中包括教宗在内的所有高层人士都被惊动,却都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神殿被这莫名而降的光雨彻彻底底消融——几个试图抢救神殿却反而一同被蒸发的倒霉蛋已经给他们做出了最佳示范。
“藏头露尾的无耻之徒,有本事就给我滚出来!”
教宗已经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保养得极好的一把胡子随着他抽搐的脸部肌肉而乱颤,他借助风之力飞上半空,一圈圈风暴向着四方席卷,近乎癫狂地向着周围张望咆哮。
萧妄取消了隐匿,在半空中现出身形。
白底玄纹的面具、如夜般漆黑的长袍,深邃而神秘的气质。这明显的装扮一出现,立刻就引起了神殿中人的议论。
“是梦主!据云阳城的那些人所说,梦主就是这个打扮!”
“果真是他?好胆量!上次的帐咱们还没同他清算呢,居然还敢自投罗网?!”
至于萧妄脸上带着的那面与神殿中神像无限接近的面具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这数百年来,这样的面具早就风靡一时了。
几乎只是刚刚现身,萧妄就已经感受到了下方传来的无数道杀机。有些或许是因为他毁掉了神殿而产生的纯粹的杀意,但还有更多杀机之中却蕴含着深深的恶意。
萧妄的目光向着后者扫去,语气冰冷平静:“云阳城中我已经给过你们警告了,想不到某些蠢货为了利益竟然可以完全不顾惜性命……”
本以为神殿这些人在知道自己的实力之后会有所收敛,但明珠港的所见让萧妄明悟,或许神殿之中确实有一批具有远见卓识的人能够接受梦界的存在,但更多的庸碌蠢虫却只会为了保护他们自身的利益而拼命抵制梦界。
既然如此,无法在精神上说服这些蠢货,他只能选择在**上将之全部毁灭了。
第41章 神曜纪元Ⅸ
白色的光芒再次在萧妄指尖亮起。
教宗冷哼一声,挥手间暴虐的飓风向着萧妄所在之处席卷而去,与此同时,神殿之中其他的觉醒者也纷纷对萧妄发动了攻击。
阵阵轰鸣之声在这一刻响起,城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向着声音传来的中央神殿方向望过去,赫然看见雷霆、火焰、飓风、黑雾……种种景象在那片天幕上交织,最终都被铺天盖地的白色光芒消泯成虚无。
刺目的白色光辉将整片天空都渲染成了苍白的画布,一道道下饺子般从天空之上摔落下去的身影,在画布上留下了稍纵即逝的痕迹。
萧妄一身黑袍洁净如新,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半点战斗过后的痕迹,平静的神态依旧如初。
在他脚下,被腐蚀得七七八八的圣殿残垣边,横尸遍地,只剩下少部分人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但也被萧妄伤得不轻。
环顾了剩下这些被他刻意轻轻放过的人一眼,心知这些人才算是神殿之中真正见识高明的那一批。萧妄遥遥向着其中一人轻轻一指,满身狼狈的圣女愕然抬起头来,眼眸深处还带着丝丝不自知的恐惧之色。
“唔……就是你了,圣女殿下!”萧妄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亲切、万分友善的笑容,“既然教宗已死,从今以后你就是新的神殿教宗了。”
“……至于以后神殿该如何做,想必你应该很清楚吧?”
在他温和的笑容之中,圣女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大声回应道:“是!”
萧妄满意地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焦黑的土地。既然这神殿当初便是借他之名而成立,如今自然也当由他之手来终结。
而一个让他满意的崭新的神殿将会在这过去的残垣断壁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真正做到他们教条之中的“救赎世人”。
无形的空间涟漪闪过,萧妄的身影消失不见。
当他穿过虚幻的幻梦之海,重新回到明珠港的那间酒店时,整个明珠港还处于紧张的戒严之中。
城市的军队全都已经出动,与天空之上的怪鸟进行着残酷搏杀,觉醒者们四处寻找着潜入城中的其他异兽,而普通平民则一个个向着附近的建筑物中躲避,缩在密闭空间之中瑟瑟发抖。
萧妄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他直接进入自己定好的房间之中,安然入睡。
无形的精神力场扩散出去,整间酒店此时似乎变成了整个明珠港最安全的地方,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包裹在其中,所有异兽都对此地视而不见,宁愿远远绕开这里去寻觅猎物,也不愿意靠近过来。
一旦靠近,它们那敏锐的兽性本能就会拼命发出示警,让它们仓皇而逃。
这种奇怪的现象很快就被人发现,附近的人都纷纷向着酒店之中涌来。哪怕这是整座明珠港最豪华最宽敞的酒店之一,很快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挤满了。
“都别挤了,停下来,执政官大人到了!”
长长的车队出动,将沿途遇到的低等异兽都清扫一空,密密麻麻的装甲车将整间酒店包围,一个身穿制服、一身正气的中年男子在几个下属的陪同下走下车,推开了酒店的大门。
“就是这里吗?”一边走,他一边问着边上的下属,目光打量着挤满了人群的酒店内部,“所有异兽都不会攻击的绝对安全之地。”
下属点点头,更进一步解释道:“与其说是不会攻击,倒不如说是不敢攻击。”
“哦?”中年男子目光之中的沉思之色更浓了,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这里有什么东西让它们那么忌惮……不对,既然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那么更大的可能便是——这里有让它们忌惮甚至恐惧的人!”
他的目光越来越亮,最后重重握拳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快!把这间酒店中的客人资料都调出来,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位……不是顶级觉醒者就是权柄者的强者,只要他愿意出手,我们明珠港一定能够以最小的损失渡过这次异兽入侵的危机!”
很快,酒店的主人——那对老夫妇就被带到了中年执政官的面前,听见他的问话,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迷糊。
“执政官大人,因为异兽入侵比较突然,我们酒店今天一早并没有多少客人,其中来自外地的陌生人只有一位十多岁的贵族公子……”
虽然在元元的描述之中萧妄似乎非常厉害,但这对老夫妇心中却有些狐疑,毕竟萧妄的外形实在是太无害了。
见多识广的中年执政官倒不像他们这样“以貌取人”,他深知很多觉醒者和权柄者都是很难以外表来判断的,便大手一挥:“就是他!他住在哪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