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求川低头,正好对上虞亭的眼眸。她的眼睛很漂亮,流着光似的,该永远璀璨、永远夺目。
那一刻,江求川忽然感觉自己被紧紧束缚住,他单手解开一颗领口的扣子,转头,狠狠欺压上她的唇,掠夺性的,企图永远占有。
他手掌捧着她的脸,好半晌,才笑了声:“为了让他提前习惯,以后只有我哄他睡觉这个事实。”
虞亭心中一跳:“?”
江求川伸手轻掐她的脸:“你去美国,不就只能我哄了?”
虞亭怔楞几秒,随即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你支持我去美国了?!”
她似乎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江求川低头,用额头撞她额头,无奈地笑:“不仅口头上支持,行动上也支持。明天我让杨肯去处理这件事。”
他眸光陡然锐利:“这回,倒是比虞明朗抢占先机了。”
虞亭反映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感觉他在说公司的事,她打电话给虞明朗,没有打电话给他。
“那时候不是在冷战嘛!”虞亭和他撒娇,又说了一堆软话。
江求川被她逗笑,他拿着睡衣走到浴室边,她还跟在后面:“你想一起洗?”
他挑眉问。
虞亭腿一软,马上想起昨晚在浴缸里……
她撒腿往床边跑:“我没有,你别胡说。”
江求川看着她的背影几近落荒而逃,他眉眼舒展,转身走进浴室。
冰凉的水冲在身上,江求川往后捋了把头发,神志无比清醒。
恍惚间,他想起了医院的肖顺海,一个活生生的人到鬼门关,只花了一个下午。
他之前不支持虞亭去,因为他怕,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怕无法掌控全局。
可他是她的丈夫,在出国这件事上,他的支持与否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开心,他痛苦也甘愿承受。
第73章
江求川说到做到,杨肯一连好几天都在为虞亭处理出国事宜。一开始进修学校没有接受,一个本科学历史的女孩来申请设计学校进修?
江求川重金砸下去,加上中间熟人搭线,虞亭英语也还过得去,学校那边没二话就答应下来了。
虞亭拿到江求川让人从美国坐飞机送来的通知函时,小小的感慨一把金钱的力量。
出国进修这件事,虞亭只通知了身边较近的人。她打电话告诉虞明朗时,他正在国外出差,听到这消息震惊了一把,消化完后,他告诉虞亭可以不必通知虞宏业。
就在虞亭出差那几天,虞宏业实在忍受不了,跑到美国去找董云,结果不出意料的吃了满嘴闭门羹,他落了面子,转头就怒气冲冲地跑去找同在国外的老情人了。
虞明朗的语气里满是厌恶。虞亭对虞宏业没什么好感,他去找老情人,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幸好,董云看破后及时抽身,若是深陷其中苦苦纠缠,日后还不知道要衍生出多少麻烦来。
蒋龄埋怨来了两句她走得这么匆忙,让她去之前回来一起吃顿饭。她没有过多表达什么情绪,估计是被江求川提前打过预防针。
全家上下对这个决定最不满意的就是江豆豆,妈妈要出国就算了,居然还要出国一年!他不舍得妈妈走,用了千百种方法撒娇,虞亭一提到出国两个字,他就话也不和虞亭说,娇也不和虞亭撒。
虞亭跟江求川倒苦水,江求川跟她调侃:世界上哪能好事全让你占了,总得有点不如意,生活才能过得去。
虞亭气得掐他,他就闭着嘴不说话。
江豆豆开学前一晚,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一拍脑袋,眼睛瞪的快跳出眼珠子:“哎呀,豆豆的小灯笼还没做!”
坐在江豆豆身旁陪看电视的夫妻俩在儿子痛心疾首的目光下,面面相觑。虞亭努力回忆,江豆豆上一次提起小灯笼时,她和江求川那段时间都在加班,没时间做,然后就这么过去了。
大晚上,别墅里灯火通明,虞亭拿着剪刀,看向一地纸板,开始为不知道从哪下手而发愁。
江求川蹲在地上,目光打量着纸板,眼中若有所思。
虞亭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如何做幼儿园手工灯笼?
江豆豆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愁死人了。”
虞亭抬眼看他,被他小脸上苦大仇深的模样逗笑。江豆豆发觉妈妈在笑自己,马上别扭着不乐意,他转过身背对着虞亭,狠狠一跺脚:“不准笑豆豆!”
虞亭将做灯笼这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暂时丢给江求川,走过去逗他:“妈妈没有在笑豆豆呀。”
她伸手勾勾江豆豆双下巴处堆叠的肥肉。
江豆豆登时像炸了毛的猫,抱着自己下巴跑开:“不准碰豆豆!”
男人的话不能多信,小男孩也不例外。他不让虞亭碰,虞亭偏走上去逗他,江豆豆一边跑,虞亭一边追,最后胖豆豆跑累了,被虞亭捉进怀里。他坚持的挣扎两下,没挣开才作罢。
蹲在地上的江求川已经拿着纸板开水动起手来,江豆豆看了一眼爸爸,低头闷闷说:“妈妈不走好不好?”
他垂头丧气,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我是个没妈妈要的小孩”的难过。
虞亭心被一扎,微微刺痛,她在江豆豆耳边轻声说:“妈妈只去一年就回来,等豆豆放假了,爸爸会带豆豆来找妈妈,外婆也在哦。”
“不要。”
江豆豆继续闷着头不高兴,他的手不知道在虞亭大腿上比划些什么,有些痒。
虞亭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她料到江豆豆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很难过,但她毅然这么做了。
“那,豆豆跟着妈妈一起去国外?”虞亭哄他:“可以和外婆一起玩,那里还有很多白皮肤的小妹妹,豆豆不是一直觉得那些小妹妹长得很可爱吗?”
江豆豆抬头往爸爸的方向看了眼,马上又低下头,手在虞亭大腿上比划得比之前更重更急。他瘪着嘴拒绝:“不去,豆豆不想去。”
“为什么呢?”虞亭偏头问他。
她只是随口一问,脑海中有千万种小孩子不想搬家的理由。
虞亭没等到儿子的回答,先感受到了一滴不知从何处落在她膝盖上的热液。江豆豆抽搭着,膝上的泪顿时滚烫炙热得灼烧皮肤。
他是个五岁的大男孩了,不能像小孩子似的大声哭。江豆豆用手臂擦去眼泪,声音很小:“豆豆和妈妈一起走了,那爸爸怎么办?爸爸年纪大了,不按时吃饭,还总是生病,豆豆走了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了。”
虞亭哑口无言,她心中涌着海啸,翻天覆地。她的儿子,正在用他稚嫩的手指,在她大腿上写“family”。
虞亭从未有一刻如此强烈的感受到,来自家庭的羁绊与眷恋。她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江豆豆终是没有忍住,埋在妈妈怀里大哭,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妈妈,我们、我们是family。”
虞亭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一遍又一遍拍着江豆豆的背,轻柔又满是爱怜。
江求川手中飞机灯笼已经初见模型,他抬头看了眼儿子:“豆豆,到爸爸这来。”
江豆豆哭着没听见,直到虞亭轻晃了晃他:“豆豆,爸爸叫你。”
江豆豆抽泣着走到江求川身边,江求川拍了拍身旁的空地,他不解地看着爸爸,抖着肩膀坐下。
“豆豆想要一架什么颜色的飞机?”江求川问他。
江豆豆疑惑,却依然说:“蓝色。”
江求川点头,将蓝色彩纸剪成几片,飞机模型的机身用胶棒涂匀一层,他将两样东西一起递给江豆豆:“来,和爸爸一起,把这些纸片对应的粘到飞机上去。”
眼泪有些糊眼睛,江豆豆用手背将泪水擦去。他跟着江求川,一步一步用蓝色彩纸将飞机模型原本的木色覆盖,直到将最后一篇彩纸盖上,他将飞机递到爸爸面前:“爸爸,做好了。”
“飞机上要画什么吗?”江求川又问。
江豆豆跟着他的话想:“画个孙悟空?”
江求川点头,拿着水彩笔很快在机身上画下一个Q版孙悟空。
“爸爸,我们要做小飞机灯笼吗?”不知不觉中,江豆豆已经停了哭声,他眨巴着还有泪痕的眼睛,看向江求川。
江求川拿了根红绳拴在飞机的螺旋桨中间,他在红绳另一端做了个圈儿,套进江豆豆手里。他抱着江豆豆坐在他大腿上,耐心说:“豆豆,等妈妈去外面读书了,我们就坐着这个飞机一起去看她好吗?妈妈这么爱豆豆,看到豆豆来一定会很开心。”
“豆豆想去迪士尼,我们可以去那边的迪士尼。”江求川在他耳边轻声说:“那里可能还有穿着公主裙的黄头发小公主。”
江豆豆“呀”了声,马上堵住爸爸的嘴。
拉过勾勾不准把他喜欢小公主的事说出来,爸爸怎么就说去来了!
江求川将两张卡纸相隔一米摆放着,他拿起飞机,停放在靠近手边的卡纸上,然后缓缓升起,抵达另一边卡纸后降落:“我们在这,坐飞机去妈妈那,外婆和曾外祖母也在,豆豆不想她们吗?”
“想……”
江豆豆喃喃说,小脸上满是纠结。
江求川侧目看他的反应,好半晌,江豆豆拿起飞机,将飞机“咻”地一下从一头飞到另一头,他一本正经说:“飞机上有齐天大圣孙悟空,一个跟斗就能翻十万八千里,一小会会儿就能到啦。”
江求川脸上开笑,虞亭看着父子俩,也笑了。
晚上江豆豆睡前,他还拉着虞亭的手,像个小大人:“妈妈,你去念书了,要和豆豆一样,听老师的话。”
“好。”虞亭点头。
他念念叨叨:“要记得经常给豆豆打电话,不然豆豆会想你的。”
虞亭笑:“那你怎么不给妈妈打呢?”
江豆豆一下不做声了,他翻身背对着虞亭,在被窝里拱成一团:“才不要。”
虞亭噗地笑出声,她拍着儿子的背,轻声说:“好,妈妈知道了,快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幼儿园报名呢。”
她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像在一下又一下的倒数。
直到江豆豆睡着,她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睡觉时躺在床上,江求川抱着她,虞亭埋在他胸前冷不丁哭了起来,她肩膀剧烈抖动:“江求川,我是不是特别坏,特别自私。今天豆豆哭的,我心都跟着碎了,我当时就想,我不去了,说什么也不去了。”
江求川顺着她的背,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吻:“豆豆还小,不想一家人分开。但我们暂时的分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有空我就带豆豆去看你。”
“别哭了,”江求川轻笑:“你把眼睛哭肿,明晚去妈那,她还以为我家暴你了。”
虞亭抽着声:“家暴贤妻江求川。”
“咸妻?”江求川往虞亭脸上摸一把,搂着她笑:“好像真的析出结晶了。海的女儿吗?身体里都是盐。”
虞亭在他睡衣上把眼泪都蹭干净了,她没了哭的心思,调整一下姿势,说:“不贫了,快睡。”
两人没再说话,慢慢的陷入睡眠之中。
虞亭想,她不是海的女儿,她是公主,从沙滩上捡到了王子的公主。
第74章
江豆豆在去报名的路上表现得十分“近乡情怯”,他不停撇头看窗外,唇抿成线又松开。
虞亭觉得好笑:“豆豆,怎么了?”
江豆豆抓了把头发:“没什么妈妈。”
他不说,虞亭也不追问,她转头和江求川聊起别的。
过了两分钟,江豆豆果然没憋住,他一手拽着虞亭,另一只手扯着领结,紧张兮兮:“妈妈,豆豆穿这个会不会太幼稚?”
江豆豆今天衣服是他自己挑的一套衬衫配小领结加背带裤,看起来像个小绅士。知道儿子有包袱,虞亭不光自己说一大通表示赞同,还拉上了江求川和司机:“爸爸和司机叔叔觉得幼稚吗?”
司机在开车,透过后视镜看:“不幼稚,特别帅!”
江求川漫不经心地帮儿子正了正领结,一本正经:“幼稚是形容三岁小孩,豆豆已经五岁了,怎么会幼稚?”
要不怎么说是父子,江求川这话一下说到江豆豆心坎里去了,江豆豆脸上开笑,忸怩着身子:“豆豆也这么觉得。”
江豆豆努力想端出一个五岁成熟大男孩的样子,车门打开,他眼睛一亮,麻溜跳下车往前跑,胖藕段似的小胳膊小腿在做机械运动,他扯着嗓子大喊:“刘明!玫玫!”
虞亭帮他报完名再在沙堆里找到他时,他一屁股坐满沙,正刨沙刨得正欢。虞亭走进,江豆豆从沙堆里蓦地拔出一个恐龙模型,举着冲她跑来,嘴里大叫:“妈妈快跑,恐龙来了!”
他一头撞进虞亭怀里,虞亭顺势抱着他,沾了一身沙子。他咯咯大笑:“妈妈,我刚刚在刘明放过臭屁的沙子里打了个滚。”
虞亭:“……”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江求川,挤眉弄眼要将江豆豆递给他。江求川手握成拳挡在嘴边咳了声:“我去趟洗手间。”
江豆豆还在四处闻自己,纳闷说:“刚刚特别臭,怎么现在不臭了呢?”
身边走过带女儿报完名的家长,小女孩一身公主裙,左手拉着爸爸撒娇,身后背着公主书包,干净又可爱。
虞亭被怀里还在供着身子像小狗似的闻来闻去的江豆豆拉回神志,当场开始怀疑人生。
在儿子不解的声音里,她好像闻到了点什么……
下午的晚饭在蒋龄那吃,好久没看到大孙子,蒋龄给他早早准备了一大桌零食,全都是他平时爱吃的。
江豆豆眼里几乎是迸发出精光,犹如看到稀世宝藏。他吞了口口水,从桌上的零食里拿了两样,恋恋不舍:“豆豆吃两个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