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婉把新鲜榨好的水果汁放到桌上,谢听夏放下笔,一边喝一边问,“刘阿姨,我爸妈他们去哪儿了呀,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谢项明出去谈生意晚回家是正常的,但是崔雪卉很少外出,连她都不在家谢听夏觉得有些不对。
刘慧婉轻轻的摇了摇头,“刘阿姨也不知道,你妈妈早上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说有事做不了饭,让你先在我家吃,具体什么事情她没有告诉我。”
“恩,反正我作业还没写完。”谢听夏说道。
“你爸爸妈妈肯定是突然有事,你爷爷前阵子又和那群老朋友出去玩了,所以你就是住在刘阿姨家都没关系,做作业吧,我先不打扰了。”刘慧婉把他们喝完的杯子拿了出去,顺道带上了门。
季曜珩双手背在脑后,看上去懒懒的,“你还有多少没写?”
谢听夏翻了翻,英语还有几道题目,剩下的都是副科,“还有几门副科。”
“小乌龟,快点儿写,哥哥我都写完了。”季曜珩站起来动了动脖子。
谢听夏眼睛瞪得老大,怎么才这一会儿他的作业就写完了?明明自己动笔的时候他还在发呆呢!她侧头,看到试卷上写得满满当当的字,赶紧埋头做题。
季曜珩走到一边拿了个哑铃在手里一下一下得抬着,手臂的肌肉鼓起,没多久就有细小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他嘴里数着数,一只手做完换一只手,然后两个一起。
谢听夏飞速的解决完剩下的习题后,季曜珩也刚好昨晚一组运动,他手上的哑铃还没放下,指着一边的纸巾说道:“七七,给我拿几张纸过来。”
谢听夏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他两只手里都拿着哑铃,肌肉鼓起充满了力量,谢听夏直接帮他把额头上汗水擦去,还细心地抹了抹他的眼睛和脸颊两侧。
季曜珩被她这么照顾着觉得很受用,举起其中一只手上的哑铃,问她要不要试试。
黑色的哑铃个头看上去不算大,没什么杀伤力,谢听夏伸手握在季曜珩握过的地方,上面热腾腾的,全是他的温度。
谢听夏用力抓住,季曜珩的手突然一松,哑铃的重量完全展现,只用了一只手的谢听夏差点站不稳,两只手一起抓着才勉强拿住。
“不行,不行,太重了,哥哥快拿走,我抓不住了。”谢听夏抖着嗓子求救。
季曜珩哈哈大笑了两声,伸手解救她,“小不中用,这点都拿不动。”
谢听夏甩着手,仔细看还能看到指尖在颤,季曜珩瞧着她那细胳膊细腿,这么瘦能拿得动哑铃就怪了。
谢听夏自个也没想到这个哑铃这么重,明明看季曜珩拿在手上跟玩似的。
她一副受骗了的样子,季曜珩忍不住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捏完脸又去帮她捏手臂,“别动,刚才猛地一用力明天可能会疼。”
季曜珩知道自己手劲大,所以用了最轻的力气帮谢听夏捏着手臂,左右两边都照顾到了,“以后多吃点,身上没有二两肉,捏着都是骨头。”
谢听夏把手缩回来表示可以了,方才季曜珩的注意力都在她手上,但是谢听夏却忍不住偷偷地看他。
两人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按理说谢听夏应该早就对这张脸免疫了,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随着年岁的增长,季曜珩的五官越发的硬朗,轮廓棱角都变得鲜明,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挑不出瑕疵。
此时的他微微低着头,眉眼之间全是专注,谢听夏的目光在他脸上一寸一寸的扫视,心里边渐渐有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心跳好像也变快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之后赶紧移开了眼睛,手缩回来,屋子里面安静了一瞬,季曜珩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走,咱们去玩会儿游戏。”
谢听夏被他牵着,手上传来炙热的温度,他的手掌几乎可以把自己的手全部包在里面,以前手拉着手不觉得奇怪,但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总觉得有些别扭。
“哥哥。”谢听夏喊住季曜珩。
季曜珩回头,问:“怎么了?”
谢听夏把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你不要随便牵我的手,捏我的脸。”
季曜珩被她的这番话说得一愣,继而收回自己空荡荡的手,摸了摸脑袋,“不牵就不牵,我们去玩游戏。”
他说完习惯性的想拉谢听夏的手,他的手伸到一半缩回来,握成了拳头,感觉有点不太得劲。
两人打开房间门还没走到另外一个房间,春婶就从楼梯口上来了,看到谢听夏便开口说道:“听夏小姐,你爸爸在楼下等你。”
谢听夏扬起笑容,小跑着去收拾书包,季曜珩还因为她说的不能牵手,不能捏脸而觉得不舒服,等看到听夏出来,他主动上前帮她提着书包,一前一后下了楼。
谢项明是一个人来接听夏的,和季华还有刘慧婉寒暄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他们是走着回去的,大院里家家户户离得不远没有必要开车,谢听夏走在谢项明身边,忍不住问道:“爸爸,你们今天去哪儿了呀,怎么现在才回来?”
旁边的路灯很亮,白色的灯光照在地上,有好几只虫子一次又一次的冲向光亮,又被罩子弹开,发出“啪”的声音。
谢听夏正在看着自己的影子玩的不亦乐乎,却被谢项明的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第6章 第六道彩虹
“爸爸,你说什么?”谢听夏似乎是没有听清他刚才说的话。
谢项明非常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有小宝宝了?”谢听夏在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妈妈今天回来了吗?”
“回来了。”谢项明点头。
谢听夏故作轻松的扬起一抹笑容,“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妈妈,还有……她肚子里的小宝宝……”
看到谢听夏的反应,谢项明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刚接她到家里的时候还是个小萝卜头,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少女了。
两人走到了家里,崔雪卉躺在卧室的床上,脸上全是慈爱,谢听夏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她一手放在肚子上,嘴角噙着笑。
都是笑,但谢听夏能感觉到,崔雪卉现在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里面包含着对即将出生的孩子的爱,而面对她的时候,也是在笑,却是不达心底的。
“听夏?快过来,坐到妈妈身边来。”崔雪卉看到听夏站在门口,抬手唤道。
谢听夏一双大眼睛略过崔雪卉尚未隆起的腹部,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坐到床沿,“妈妈,你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崔雪卉听见她问的话,笑容更盛了,“才两个多月,还不知道呢。”
谢项明是跟在听夏后面进来的,他一进来就抓住崔雪卉的手问长问短,夫妻两的言语中全是对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的期盼。
看着眼前的两人,谢听夏觉得,即便她已经很努力的融入这个家庭当中,在知道崔雪卉怀孕的那一刻,她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好像都白费了。
崔雪卉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算是高龄产妇,之前又因为弄丢过一个孩子把自己身体搞得很差,精神上也有了小毛病,所以这次一家人都特别的当心,不敢让她担一点点儿的心。
谢项明的提议是找一个保姆过来照顾她,但是崔雪卉不愿意,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保姆带出去玩的时候弄丢的,她再也不敢相信外人。
说道这个话题,谢项明看崔雪卉有些激动,提了一次之后就不敢再提,但他也不可能每天待在家里面陪着崔雪卉。
就在谢项明苦恼的时候,谢听夏已经开始学着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学着照顾崔雪卉了。
在试过几次之后,谢听夏炒出来的菜已经像模像样,她还特意找了一本如何调理孕妇膳食的书,照着上面给崔雪卉做饭,还不准崔雪卉吃一些寒凉的食物,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谢项明看到听夏如此懂事,心里是高兴的,但也不能把照顾崔雪卉的事情全都交给一个才上初中的孩子,所以他把崔雪卉的妈妈何玉珍给请了过来。
何玉珍是当初唯一一个反对领养听夏的人,甚至因为这事和崔雪卉吵了一架,两人不欢而散,但这次得知崔雪卉怀孕之后,她马不停蹄的赶来照顾女儿。
何玉珍是典型的嘴硬心软的人,她反对领养听夏也是觉得听夏的年纪有些太大了,养不熟,但后来看到崔雪卉因为听夏的到来一日好似一日,她也慢慢的没了这么多的偏见。
崔雪卉的家庭背景不像谢家这样雄厚,只是普通的小康之家,和谢项明也是在学校里面认识然后结的婚,婚后谢项明对她一直很体贴,就连后来她生病也没有想过要离婚。
现在居然又有一个小生命孕育在她的肚子里面,她说什么都要把孩子生下来,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崔雪卉很积极的吃饭,散步,做一切对孩子有益的事情,一段时间过后,她的身子越发的丰腴,脸色也逐渐的红润。
谢家几乎是每个人都把心思放在了崔雪卉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谢听夏每天听到的话题也都是在聊孩子,偶尔她也插上一两句话,说一说学校里面的趣事,但却没有人在意。
几次之后,谢听夏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每天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下去。
中考过后,谢听夏这段时间的埋头学习得到了回报,她的成绩进步了许多,考到了班上前五,连老师都在班会课上表扬了她。
拿到成绩单,谢听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崔雪卉看,她兴致冲冲的跑上楼,还没见到崔雪卉就被何玉珍赶了出来。
“你妈妈她最近吐得厉害,才睡着,你就不要去吵她,自己做作业去。”何玉珍之前刚有所转变的态度因为崔雪卉怀孕又变得强硬起来,谢听夏说到底是外人,她已经在想办法劝女儿把她送走了。
谢听夏的热情被何玉珍兜头的冷水泼了个干净,她讷讷的转头进了自己房间。
一到房间,谢听夏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手里的成绩单被她捏成了一团,她把头埋在被子里面“呜呜”的哭着,却也不敢太大声。
她终究不是谢家的亲生女儿,她终究还是无法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看似融洽的三年,其实不过是表象,没有血缘的牵绊,她其实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被舍弃的。
要说怨,谢听夏想,她没有资格怨谁,如果不是谢项明把她从孤儿院带回来,她也过不上如今衣食无忧的生活,多么可悲而又残忍的事实。
谢听夏躲在房间里哭了一场之后,晚饭还是照常下去吃的,她低头吃着饭,生怕被人看到通红的眼睛,但吃着吃着,她觉得自己的顾虑有些多余,因为根本没有人在意她有没有哭,饭桌上是一如既往的融洽。
唯一一个注意到谢听夏不对劲的大概就是季曜珩了,三年的时间不短,足够了解一个人,季曜珩觉得谢听夏脸上的笑容似乎越来越少,和她说话也经常没有回应,大多数时候都是见她在发呆。
这样的谢听夏给季曜珩一种感觉,她就像是一团空气,永远安安静静,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崔雪卉怀孕的事情早就在大院里面传开了,人们茶余饭后不免会议论,就连孩子都不例外,如果不是因为季曜珩每天和谢听夏一起上下学,那些闲言碎语估计早就传到听夏的耳朵里了。
有的时候闲言碎语是最伤人的。
季曜珩想了各种办法逗谢听夏高兴,但效果甚微,似乎已经很久没见她笑过了,季曜珩担心再这样下去,负面情绪日日积攒,总有一天会爆发。
很快,他的担心便印证了,周五放学的晚上,他等到天都快黑了也没见谢听夏出来,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他冲进谢听夏的班上,里面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同学在。
孙诗蕊看到季曜珩秒变小迷妹,她今天值日,手里还拎着垃圾桶,雀跃的迎了上去,“学长,你有什么事吗?”
“谢听夏呢?”
孙诗蕊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不知道?听夏今天中午就和老师请了假,下午没来啊。”
“什么?!”季曜珩扶着门框的手像是要把上面的木头掰下来一块,原本还在打扫地面的人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到,一动也不敢动。
季曜珩低咒一声,扭头就走,他飞快的骑上脚踏车,脑子里面一团乱麻,这种时候,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谢听夏会去哪儿,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一定不会请假回家。
“大叔,请问有看到每天和我一起上学的那个女生吗?”季曜珩猛地刹车停在门卫室,语气里面满是焦躁。
门卫想了想,托季曜珩的福,他对那个姑娘有印象,中午时候也就她一个人拿着请假条过来说要出门,“好像是往那边走了”
门卫指着的不是往大院的那条路,而是通向市区的,季曜珩的一声“谢谢”在风里变得支离破碎,他车子骑得飞快往那边去了。
一路看一路找,季曜珩猜想着她有可能去的地方,按照谢听夏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随意的逃学不上课的,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让她请的假。
季曜珩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着有用的信息,却根本没有头绪。
阳光一寸一寸的消失在天边,夜幕渐渐来临,她一个小丫头,这么晚了能去哪儿?
季曜珩衣兜里的手机“嗡嗡”的响了起来,他拿出来接通,是刘慧婉打过来的,问他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季曜珩不敢说找不到谢听夏了,编了个谎,说带谢听夏出来吃饭了,要晚点回去。
刘慧婉信了,让他照顾好谢听夏,季曜珩急急的应了,然后把电话挂断。
刘慧婉的这通电话更让季曜珩确信谢听夏没有回家,她若是回家了,一定会打电话通知刘慧婉,但是从刘慧婉刚才的语气来看,她并没有接到电话。
季曜珩停在路边,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望着四周,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
季曜珩的脚重新踏上踏板,突然,他的目光被路边一家药房吸引。
恍然想起,华中的老师在请假方面看的很严,能让谢听夏从老师那边拿到请假条,并且能够顺利出校门的理由,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生病,谢听夏极有可能是病了,老师才让她回家休息的。
而她没有回家反而往这个方向走,会不会是出来买药?可买药真的需要一个下午吗?
第7章 第七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