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陆的身高接近一米九,长手长脚,看起来并不会比伍珊灵活到哪里去,可是跳起操来意外地毫不笨拙,节拍卡得刚好,动作也很到位。
这几个动作老师已经教过,司陆不需要看她的领操,不知怎么回事,目光便总是情不自禁地往伍珊那边飘。
而在后排群魔乱舞的一班男生们则趁着音乐嘈杂,交头接耳:“真没想到,司陆跳健美操也是一把好手,以前真是被埋没了呢。”
“更想不到的是伍珊怎么协调性这么差?我以为她会是咱们班在健美操课上唯一的希望呢。”
“所以我说你们过于迂腐,时代变了,对男孩女孩就都不要有刻板印象了,男孩子就不可以做个优秀的健美操人了吗?司陆同学就为我们做出了示范……”
“你快别叨叨了,司陆也顺拐了啊!”
“卧槽?但是两位学神并排顺拐还挺整齐哈哈哈哈!”
“可是以司陆的水平不应该吧?这动作又不难,你瞧我都做得挺好吧?”体委搔首弄姿地摆了个姿势。
“呕——”
……
司陆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多看了伍珊两眼就被带偏的时候,也有些无奈。但想纠正回来也来不及了。
他向来过目不忘的脑海里,体育老师正确的示范动作被一点一点地抹去,只剩下伍珊略显笨拙又倔强骄傲的身影。
他改不回来,也觉得不必改了。
如今这样其实挺好的。
所以一直到下课的时候,伍珊和司陆也没能把动作纠正过来。
体育老师对这俩人恨铁不成钢,最后还是又换了一个课代表,并把他们俩一同赶到后排去:“下节课你们俩就站这个位置,不要再带坏同学了!”
……
体育课之后是午休时间,上了其他科目的孟想和白玖玖早就吃过了午饭,于是又是只有伍珊和司陆一同往食堂走。
伍珊瞪着司陆,语气笃定:“你刚刚学我。”
“不是。”司陆摇摇头,声音中破天荒带了丝笑意,“只是情不自禁。”
路过的体委插进来:“很明显,伍珊,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你的动作有毒。”
伍珊:“……”
自认为说了大实话的体委继续喜滋滋地道:“那咱们小组的期中展示可就有的创新了,您二位在前面表演顺拐,其他人在后面意思着动一动,是不是很有创意?上哪儿都找不着你们这么一对儿登对的拐了!”
登对的……拐?
伍珊有点想给体委一巴掌呼过去了。
……
体育课之后伍珊就在校园里彻底风云了起来,走到哪儿都会迎来一波注目礼,尤其是她和司陆走在一起的时候。
两个人一起顺拐的视频同样被传到了论坛上,一群人高呼着好萌好配,甚至就此发展出一批CP粉来。
但伍珊不关心这种事,只要别耽误她学习和找界主,一切都好说。司陆同样没空管它,因为数学联赛的复赛马上就要到来了,这些天的培训十分密集。
这一天晚自习有数学竞赛辅导,下课的时候捷哥正讲到兴奋点,不免就拖了会儿堂。
时间很晚了,司陆和伍珊结伴回家。
校门口除了保安没什么人了,路灯不太亮,倒是远处工地的探照灯时不时照过来一束刺眼的光芒。
夏日夜晚的微风拂过树梢,校门口的凤凰树轻飘飘地撒下来几片凤凰花瓣,犹如暗夜中几团微小的流火。
“司陆。”
将将走到路口的时候,伍珊分明听见有人在叫他,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可是司陆脚步没停,反而走得更快。
这些日子他们俩一同上下学的次数不少了,司陆已经从最开始一味闷头快步走,到现在已经会考虑伍珊是个女孩子而放慢脚步了。尽管不论他走快走慢,她都能跟得上。
但这次竟然走得这么快,像是背后有什么人在追着一样。
背后还真有人追着。
伍珊这会儿听见了脚步声,急促又沉重,就跟在他们身后。
“司陆!”那人提高了声音又叫了一遍。
司陆的脚步这才顿住,第一反应是看了伍珊一眼,然后才慢吞吞地转身。
那个中年男子大步追上来,在他们面前站定,胸腔略微起伏,声音严厉:“没听见我叫你吗?你妈是怎么教育你的?你胆子倒是大了,这么晚不回家,和女同学在这儿压马路?”
“父亲。”司陆按了按太阳穴,垂下眼敛去眸光沉沉,声音中意外地透出一丝倦怠。
“我几点回家都和您没关系,我的抚养权不归您。”
第34章 压马路
司陆一直是一个人住的。
他和伍珊不一样, 伍珊作为教辅精, 只有一个养父曲一线, 而养父手底下还有不少她这样的养子养女,和她也算不上太亲近。所以伍珊没有什么亲人, 只有三两不太靠谱的朋友,为了读高三,在学校边一个人买了套房子独居也属正常。
而司陆即使是界主,现在也只是个没觉醒的正经人类,在人间肯定会有着亲人家族的牵扯。
可是伍珊这些天偶尔上他家借个酱油的时候,也从来没见过任何他的家人。他家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居住的痕迹,她去的时候连双拖鞋都没得换。
但是能住在这个小区的,通常家里非富即贵, 所以伍珊也只能猜测司家肯定又是有钱人式的错综复杂。
——早在前两次她当着他的面说自己没有父母的时候,伍珊就注意到司陆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可能是有些感同身受吧。伍珊是这么认为的。
……
其实伍珊没想过要去背地里调查司陆的家事。但宫春作为包打听界的第一把好手,自打知道伍珊怀疑司陆是界主之后, 二话没说直接把一叠资料抱回了家。
彼时他翻着资料啧啧感叹:“小伙子身世还挺复杂的, 父亲极品得很, 母亲也不是一般人, 一看就是主角配置。你来瞧瞧——”他递过来一本故事汇。
伍珊低头扫了一眼,标题很朴素,就叫《凤凰男与白富美》。
“……”
“故事汇不是短篇小说合集吗?”
“诶, 艺术来源于生活好吧?人家都说这就是以司家的故事为原型的。你瞧这篇,讲述了凤凰男出轨,白富美一脚踹了他, 现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故事,看着还挺解气的。”
“再看这个,‘白富美和凤凰男离了婚,二婚女带着个娃,很难再嫁,只能一心投入事业,可她就算挣了再多的钱,一个人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在家相夫教子来的幸福……’噫这什么破玩意,这个故事别信哈,一股子直男癌的味道……”
“诶诶诶再看这个……”
伍珊:“……哪来这么多以他们为原型的故事?”
“司家是全国都排的上名号的巨富之家,小老百姓闲的没事不就喜欢编排有钱人的故事嘛。诶你别打断我,咱们再来看下一个,这个有点离奇了,说是凤凰男受了司家竞争对手的指使来用美男计勾引白富美……阴谋论还挺有意思嘿……”
宫春一边点评着,时不时还要骂两声,伍珊听得头疼,只想把他这些故事汇并他本人通通卖给收废品的算了。
不过所有的故事统一透露出一个信息:司陆的父亲陈清浊是因为出轨被净身出户的。
所以当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冷不丁从边上冒出来,自称是司陆父亲,脸色却有些不善,特别是看向伍珊的眼神,不善中更是带着不屑。伍珊就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怕是要不太美妙了。
陈清浊和司陆长得有几分相像,不开口的时候气质儒雅,看起来是一个挺有魅力的中年大叔,毕竟当年就是靠这张脸迷住了司陆的母亲司凌。
他已经在校门口候了许久,他其实不是个有耐心等人的人,所以这会儿火气正大,一上来就对司陆吹胡子瞪眼的,丝毫也不顾忌还有个外人在场,就训斥道:“司陆,你就算跟你妈过,我也是你爸,照样有资格管你!”
司陆扯了扯嘴角,似乎扯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他不看陈清浊沉着的脸,只是偏头对伍珊沉静道:“你先去前面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做。”
这显然是要处理家事了。
伍珊很有眼色地“哦”了一声:“你小心一些。”
“你也是。”司陆低头看她,声音低沉,旁若无人。
陈清浊被司陆无视得火气更大,不等伍珊走远就喝道:“你和女同学走这么近做什么!这种不三不四的女同学肯定成绩也差,别被带坏了。你可都高三了,你妈也不管管你的?”
司陆听着这话瞬间冷了脸,不想听他废话,直接打断道:“你今日有事吗?”
这问句一出口,陈清浊端着家长架子训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变脸一般骤然和缓了脸色。
他一向演技绝佳,司陆是知道的。
陈清浊突然摆出一副和蔼的笑容关切道:“我只是有许久没看到你了。今日突然想到,便过来看一看你。一眨眼你都高三了,学习怎么样?是不是刚月考完?刚刚在校门口看到你们班主任,说你这次月考又是第一……”
其实陈清浊压根儿不知道司陆的班主任长什么样子,但司陆有多聪明他还是知道的,随口就扯了两句来显示自己对他的关心。
“第二。”司陆又打断他。
“什么?”
“月考,我是第二。”司陆淡淡道。
陈清浊后面正要出口的表扬一下子被司陆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噎得他十分难受。
他难以置信道:“第二?怎么可能?”
司陆一针见血:“所以你是在哪儿遇见的班主任?”
谎言被戳穿,陈清浊有些挂不住脸,但又一想,以司陆的水平考了第二,那可是发挥严重失常了。他找到个问题,立刻不依不饶起来:“不是你怎么会考第二?但凡考试你从来没考过第二的,那谁考的第一?”
司陆道:“就是刚刚那位同学。”
刚刚那位?
他见她长得过于漂亮,说了她什么来着?
——不三不四,成绩很差。
陈清浊更下不来台了。
默了几秒,他终于想到个突破口,强撑着疾言厉色道:“是不是她影响的你?现在女孩子心机很深的,为了考第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一定要对她们有点防备。”他就差直说别被勾引了。
司陆冷着脸,声音仿佛浸润在春雪初融的山涧中一般冰凉:“最后一遍,你到底有什么事?”
“诶,我跟你说的可是经验之谈,你别不放在心上,这种女生一定要小心……”
陈清浊再扯了两句,才道出自己今日真正的来意:“是这样的,其实我今日想见见你妈。”
“想见她就联系她的秘书,找我做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秘书向来势利,只会用没时间来搪塞我。”
“那她见我就有时间了吗?”司陆说的轻描淡写,话语中却透出一种心酸。
“你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再恨我,对你也是有感情的,司陆,爸爸现在真的有困难,需要你妈的帮助,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不可以。”司陆不想再听,拔腿就走。
陈清浊跟在他旁边不依不饶:“你走这么急做什么?还想继续和那个女生压马路?小小年纪不学好……”
不知不觉又走到一个巷口,他口中不三不四的女生在这里等候多时,耳尖地听见他说的话,回过头来谦逊一笑:“压马路不敢当,我这个人,一向只会压题。”
第35章 父亲(一更)
陈清浊现在知道这个女孩子并不是什么恃美行凶不三不四就知道勾着他儿子的女孩儿了。
非但不是, 成绩上竟还能反压他儿子一头。
所以看到伍珊的时候, 陈清浊的神情还是有些微妙的, 而且他还听见她说什么不压马路只压题??
他这时再一看她浑身的打扮,除了那张极为漂亮的脸, 衣着打扮确实挺低调朴素的,不像是什么狐狸精。
何况提醒儿子小心女人也不能当着女人本人的面吧?他又不蠢。
所以他只能对伍珊挤出一个假笑:“嗯,压题挺好的,再接再厉吧,但是男女同学之间还是要注意保持距离,你说是不是?”
伍珊很奇怪,怎么人人都觉着她和司陆没有保持距离呢?
但对方毕竟是个长辈,态度也算是变好了, 她自然不会顶回去,只是点头肯定了前半句:“自然,压题是我的终身事业, 我会继续努力的。”
陈清浊在心中想这还是个书呆子, 压题也能当终身事业?是要当学生一辈子吗?他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儿子输给这样死读书的人几分其实也不算什么, 走上社会以后, 还不知道谁优谁劣呢。
这么一想他就放宽心很多,又道:“那你就先回家,这么晚不回家, 爸妈肯定急了吧?我和我儿子再聊两句。”
……
陈清浊想聊自己在事业上遇到的难题。
他和司凌离婚之后虽说是净身出户,但凭借这几年藏的一点私房钱,还是创过好几次业的。
最近一次就是去年的事。
那个时候他跟着自己靠钱堆出来的好兄弟, 有幸参加了个高端饭局,席间有不少市里的高级官员。
他就听教育局局长说了个消息:上头即将开始高考改革,福建卷终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陈清浊当时就心头一动,自觉眼光非常长远,透过这个现象看到了本质的商机——
就福建卷这么简单的卷子,一旦福建考生转考全国卷,肯定会压力陡增,对补课的需求一定会暴涨,那到时候教育行业不就要蒸蒸日上了吗?他如果能抓住这波教育改革的春风,办一个教育培训机构的话,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