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好像就差一点点……”
盛钦觑了他一眼却没接他话,显然是懒得再理会他。
陵玉自讨没趣又走到陈玄颐身边去了。
“你好歹也是个皇子,你怕他做什么?”陈玄颐拿着汗巾擦了擦头上的汗仍觉得难受,索性腰带一解,打算把衣服脱下。
“你做什么?”他这举动吓了陵玉一跳。
陈玄颐白了他一眼把腰带丢到他身上道:“咱们可都是男人,脱个衣服怕什么?”
陵玉闻言望着他的动作顿时若有所思。
对哦,只有他一个人有些缺陷,陈玄颐这家伙虽然不怎么靠谱,却也是正正经经的男孩子呢。
“你脱就是,你不嫌丢人,把裤子一起脱了也无妨。”陵玉揶揄道。
他倒是真不介意呢,脱了裤子刚好也给他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陈玄颐的毛毛虫又变成什么样子了……
陈玄颐被他的目光扫了一阵恶寒,只刚脱了外衫抬手丢开时,手里的衣服忽然一紧,被拽到了身后的木架子上了。
陈玄颐下意识跳开,待他定睛一看,他那衣服竟然被一根尖头寒光闪闪的长箭钉在了木桩上。
陵玉抬头,看到盛钦仍旧保持着举弓射箭的姿势,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目光透着几分寒意。
陈玄颐抹了一把冷汗,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热了。
“都怪你。”他小声地埋怨了陵玉一声,便去把钉在木桩子上的衣服扯下来,衣服被钉破一个洞,他正犹豫,却被身后那目光冻得不行,咬咬牙只好认怂地穿上了。
陵玉略带遗憾地望着他胸口,顿时也打消了几分心思。
“殿下,快些迎驾。”
外面快步跑来一个小太监,低声对陵玉交代了一声。
原是圣上下了朝,直接来了这校场巡视。
陵玉闻言顿时多了几分紧张,刚把衣服褶皱理平,却见圣上径直走来。
众人跪拜行礼。
圣上近来信道,手中时常握着一串玉珠手链,垂眸扫去,目光恰好就落在了陵玉身上。
倒不是他特意来看陵玉,而是在这满场的人中,只有陵玉穿得整整齐齐,衣服连一丝褶皱都不见得。
圣上见状皱了皱眉,多少有些不悦。
“那靶场上的靶子都是谁弄坏的?”圣上目光挪向靶场。
他身旁太监李德忙道:“回陛下,是高信侯世子早上在此练习射箭时弄坏的。”
圣上闻言,目光里顿时流露出些赞许,看向盛钦的时语态都和蔼了几分,“你这小子力气倒是不小。”
盛钦闻言只恭敬道:“微臣鲁莽。”
“在这里演习算不得什么鲁莽,你年纪尚轻不论武艺还是才艺都尚在修习中,能有这样的本事,也算是朝廷之幸,不虚你盛家英名,想来日后你也能出色继任你父亲的爵位。”圣上待盛钦向来都十分宠爱,每每见了对方必要夸赞一番。
只是夸完了盛钦,对方转头视线又回到了陵玉身上。
“陵玉,今日你在校场练习的什么?”圣上问道。
陵玉忽然被点名,低着头有些心虚道:“父皇,我一早上在这里练了……射箭。”
这句话勉强来说,也不算谎言。
“射箭?”圣上狐疑地扫了他一眼。
“是啊陛下,有盛钦在,咱们一早上都想跟他学习一二呢。”陈玄颐干巴巴地接了一句,想帮陵玉解围。
圣上抚着珠子,道:“没想到你们这般有上进心,那么不如再练习一遍给朕看看,也叫朕知道你们平日里练习的成果。”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把陵玉接下来要说的说辞实实地堵住,他恨不能一脚踹翻那多嘴的陈玄颐。
陈玄颐接收到对方怨气满满的视线还觉无辜,他抬手拿了弓,便寻了个靶位站好。
几个年轻后生笑嘻嘻的,倒也没有露怯,射箭的技法似模似样。
陵玉握着轻弓,目光左右瞟了瞟愈发心虚。
李德给每个人都派了十根箭来,眼看着旁人都射箭上靶,陵玉也管不得那么多,把箭挨个挨个射了出去。
只是越到后面,他的脸色就愈发僵硬。
李德笑嘻嘻地给陵玉递上了汗巾,接着便指使小太监去查看每个人的靶子了。
在盛钦的靶子上,十支箭整整齐齐都挤在红心之内,他的神情不卑不亢,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其余人等几乎都是十支箭全中。
只等那小太监数着陈玄颐箭靶上箭的时候就忍不住挠头了。
“怎么了?”李德催促了一声,“十个手指头的数你也都数不过来啦?”
小太监忙道:“倒也不是,就是这箭靶上多出来一根箭呢。”
“嗯?”李德疑惑,上前去查看,笑了笑说:“嘿,还真是十一支箭呢。”
圣上坐得远,看得不甚清明,只等李德把话给他一说,他也莫名地看向陈玄颐。
就在陈玄颐被盯得满头大汗之时,另一个:“启禀陛下,二殿下的靶子上只有九支箭。”
圣上听到陵玉顿时又皱起了眉,直接放下了茶碗,走去箭靶跟前查看。
到底都是人中龙凤,这箭靶上漂亮的成绩比比皆是,只是到了最后两个,一个上面十一支箭不说,另一个上面九支箭愣是没有一支沾到了红心。
最最不容易的是,他还射出去一支插在了旁人的箭靶上。
陵玉被人盯得头皮都要发麻,连忙跪下认错。
“儿臣愚钝,未能勤加练习……”
“怎么会呢,我儿能够将九支箭全都避开靶心也极不容易啊。”圣上的语气几乎凉透了陵玉的心。
“陛下……”李德到底是个有眼色的,见情况不对忙道:“二殿下年纪尚轻,想来也是时候送入那国子监去,只待他磨练段时日,定然也会习得陛下当年的才能。”
圣上闻言将陵玉从头扫到了脚也没看出半分自己当年的影子,心底愈发恼火起来。
“哼,不必了,他哪里都不必去,先回去把论语抄写个十遍好好反省反省!”圣上一甩袖子,转身便离了校场。
陵玉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再抬。
“殿下……”
他身旁陈玄颐仍旧不安分地扯他袖子。
陵玉不耐道:“做什么还扯我?”
陈玄颐捂着嘴忍笑道:“你看……”
他指着箭靶,陵玉一抬头便看见自己箭靶上的抖着箭羽正摇摇欲坠,微风拂过,竟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陵玉二话不说拿脚就蹬在了陈玄颐的屁股上。
“奥哟,你又拿我撒气,我该去当值了,不和你说话了。”陈玄颐捂着屁股一骨碌就跑了。
陵玉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扬了扬拳头,却也无可奈何。
正当他郁闷之时,身后一个高大阴影忽然将他笼罩。
陵玉转身,看到盛钦过来,只当对方特意留下安慰自己,他心头微缓,又扯住了对方袖子,略委屈道:“二哥,旁人都欺负我,只有你对我好。”
盛钦平静地望了他片刻,随即道:“陵玉,方才李德公公对我说了,圣上要我监督你抄写论语。”
陵玉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凝固,连目光也呆滞了几分。
第5章 宴席
诚然,抄书这样的事情对于陵玉来说并不陌生。
可他也是真的不喜欢抄书。
熬了个通宵,捎带上能识字的素春,两个人躲在屋里头整整抄了一个晚上,这才将罚抄的完成大半。
陵玉一觉睡到下午,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心有余悸。
“素春,我抄完了没有?”他一睁开眼睛就迷迷糊糊地问道。
“抄完了,奴婢找了些人都帮忙抄了,殿下可别担心了。”素春安慰道。
陵玉这才缓了口气,慢吞吞让人端来水洗漱起床,顺道派人将这堆罚抄送去了盛钦那儿交差。
宫人送去,片刻就回,说盛钦去了皇后那边,陵玉这才知道江皇后回宫的消息。
江皇后乃是太子陵徵嫡母,说起来对方此次去南山祈福也多半也正是为了陵徵的身体而诚心前往。
去了约有三个月,这个时候回来,时间不长亦说不上短。
“皇后先是召见了太子,又叫去高信侯世子,可到了今日,也没说过要召见您,您说您要不要主动去看望一番?”素春替他披了件氅衣,仍旧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陵玉摇了摇头,道:“说起来二哥也是皇后的表侄,见面三分亲,回来了自然是迫不及待先接见一番了。”
“那您不去?”素春又问了一句。
“皇后夜里设宴,必然也是有我的一份,你知道她对我的不喜欢都是光明正大的,我哪里敢去看她?”陵玉说道。
素春道:“都说信佛之人最为仁慈,我瞧皇后这次回来,周身仿佛都渡了一层祥瑞之气呢。”
陵玉听闻忍不住敲她脑袋道:“那她也只会把我当做歪魔邪道。”
素春吐了吐舌头,也不再提这话。
要说这江皇后对陵玉不喜,追究起来,也多少与太子体质虚弱有关。
早在陵徵陵玉兄弟俩年纪都小的时候,陵徵是和陵玉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候掉进了水里,这才使得对方的身体雪上加霜。
当时与此事有关的宫人都被重罚了一番,即便如此,若非金贵妃在宫中深得圣宠,恐怕这位江皇后对付起陵玉来亦不会心慈手软。
此后多年,江皇后待陵玉一直都不太友好,若非一旁有个盛钦,恐怕江皇后早就与他撕破了面皮。
华灯初上,星河漫天。
皇后在鸣凤厅设宴,一桌好席,在座皆是与她一个派系的。
“儿臣荒诞,白日里竟未及时给母后请安,还望母后宽恕。”陵玉恭恭敬敬地给江皇后行了大礼。
江皇后唇角含笑,四十多岁的女人,岁月也仅是在她眼角留下了几条痕迹,可却依旧掩盖不了她年轻时候的美貌姿容。
她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和白日里圣上握着的道家玉珠倒好似分成了两派。
“我儿不必多礼,本宫这些日子在太平寺修身养性,这些虚礼并不是很看重。”她虽是笑着,可唇角却十分压抑,“况且你与本宫命格天生犯冲,在这个高兴的日子里,本宫亦是不想有些不虞之事发生。”
陵玉低头不语。
早在先前他来给江皇后请安时,对方也是用了相同的理由将他晾在门外,过了午时这才派了个无关紧要的宫人将他打发走了。
尤其是江皇后此刻心情大好,就格外排斥陵玉这种破坏心情的存在。
“这是本宫先前在寺庙里让人给你求的符,上面加持了法师的念语,你随身携带,想必对你多少都会有些裨益。”江皇后让身旁的嬷嬷递出一张符纸。
陵玉垂首接过,口中道谢。
江皇后扭过头去与旁人说话,再不理会于他。
陵玉微微吁了口气,回头看到盛钦,顿时心喜。
“二哥,皇后方才赠了我符,你有没有?”陵玉问道。
盛钦扫过他手中的符,道:“我也有。”
不仅有,还是皇后亲自所求,和陵玉手里那个随意让宫人领来的,是不一样的。
陵玉见他神情冷淡,忍不住凑近了道:“二哥,皇后那样不喜欢我,你可不会被她的话给影响了吧?”
他冷不防靠近,盛钦毫无防备,耳根子有些热气,呼得有些痒意。
“陵玉,离我远点。”盛钦面无表情道,说罢便抬步走离了陵玉身边。
陵玉原本只是试探,却不想真试出了盛钦的疏离之意,一时怔愣在了原地。
他往前迈了一步,却忽地被人挡住。
那人眉眼与江皇后有几分相似,是个高出陵玉一头的男子,对方生得一双桃花眼,面对陵玉时的态度却很是倨傲。
“二皇子殿下,你做什么总缠着盛钦?”
说话这人名为江世锦,是江皇后的弟弟,为人十分骄横,在整个京都都是个出名的纨绔子弟。
他父亲虽然一般,但大他二十岁的兄长乃是当朝宰相,他长姐是皇后,他又是家中最小一个,能横着走路不足为奇。
陵玉对此人甚是不喜,一来是因他下流,总将陵玉形容成兔儿爷般存在,幼时陵玉告状,文淑妃也只是莞尔一笑,道是孩子不懂事的玩笑话。
纵使陵玉勉强能接受这个理由,却也对对方反感极致。
单单如此不论,此人回回入宫来,必要勾搭几个小宫人,甚至曾弄大过一个宫人的肚子,最终如何解决陵玉也未曾再听到风声。
“我哪里有缠着他,饭席开始了,我倒奇怪江公子不入席去,还挡着我道做什么?”陵玉说道。
江世锦掩唇笑说:“我就是听说某人昨日被圣上臭骂了一顿,甚是同情啊,你说你怎么那么厉害,那么近的箭靶子,竟然一根箭都没有射到,呵,可真叫人笑破了肚皮。”
旁边人的目光似乎都被江世锦的声音吸引而来,陵玉面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了,他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低声道:“那可得拿个盆子把你自个儿的肠子接好了,别掉在地上弄脏了。”
他说罢便甩袖子走人。
江世锦望着他纤细的身影脸上兴味反而愈发浓郁。
“瞧我说过什么,我说了,这满京都的兔儿爷可都不如眼前这位来得有风味。”
“公子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他可是皇族……”身边人听了这话吓得冷汗涔涔。
“哼,他要不是皇族,你以为他还能在我面前跳脚?”江世锦摸了摸下巴,心情甚好地入了席。
第6章 女儿身
这厢陵玉坐在宴席一隅,与一旁的人皆不搭话,看起来却是冷清许多。说起来他虽身体比长兄陵徵健康许多,但鲜少有人将他当做太子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