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艺皱着眉，越看越觉得很有内容啊！
“她应该是专门打扮过，又特意维持好的仪态，哪怕姿势不舒服，依然坚持……”
林艺眼神默默转到那胖阿姨对面之人身上。
那也是一个女人。
或者说，年轻的女孩儿更合适。
她的长相清秀婉约，嘴角带着苦笑，以及隐忍和自卑？
她身上穿的很素净，衣服裤子看起来像是手工裁剪，料子却又很普通，浑身上下，连块表都没有。
再看桌上，摆着点心茶壶，胖阿姨没心思动这些，那女孩儿也只是拘谨的捧着自个儿的白瓷茶杯。
难道……
林艺脑洞大开：
“这是正房抓小三？还是棒打鸳鸯？这阿姨应该有个儿子吧？”
一般情况，在富裕人家，若是主母生不出儿子，不能给家里带来继承人，胖阿姨看起来多半会很愁苦。
虽然这个问题很让人反感，但这就是事实，中华几千年糟粕，直到二十多年后，依然如此。
“你再看！如果是小三与正房，为何胖阿姨脸上没有怒火？虽然有看不起，也一直表现得不明显。如果是棒打鸳鸯，为何女孩儿也没有愤怒？”
朱素清循循善诱。
林艺继续大胆假设：
“难道是阿姨的儿子看上这姑娘，其实这姑娘对他并没有爱慕？可自家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她也没必要过来找这女孩儿啊？管好自家儿子不就得了？”
“那是什么，让这阿姨不得不跑一趟，甚至全副武装显示自家有钱，来衬托女孩儿的穷酸呢？”
林艺放下绿豆糕，喝了口茶。
“您越说我越看不明白了。我能瞧出来的，都已经说了。”
朱素清见她“交卷”，恶趣味的冲她笑笑道：
“她家还有个闺女。其实你猜的也差不多了。”
“噗～”
林艺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半碟子点心彻底遭了殃。
“哎呀哎呀！”
朱素清嫌弃的摆着手，随后却是显得极为开怀。
这胖阿姨，为了让女儿悬崖勒马，也真是蛮拼的啊！
哪怕自家闺女还没得手，依然郑重其事的找到女儿的目标，好言好语请她帮忙？或者暗戳戳的让她认清两人差距，心里有点数？
“您这是咋知道的啊？这种事……”
这个年头，这种事甭管摊到谁家头上，都是一等一的隐秘事儿吧？
再怎么能，也不可能看出来这些啊！
“唔……这我侄女啊……”
朱素清微微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胖阿姨。
意思是她知道内情，肯定不会给出错误的答案。
“她自个儿一个人来，怕勇气不足半路退缩，让我陪她来，算是当一回镇海神针？额，大概是我比较见多识广？”
林艺尴尬的擦掉桌子上的水，伸手让服务员过来换茶。
这种事儿在娱乐圈的确很常见。
所以您就趁着这段时间，见缝插针安排我过来？
像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朱素清温柔解释：
“其实也是想着顺便啦！这个桌儿，可是个好位置。你看看窗外，300度广阔视野，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方便你快速观察，就像画素描似的，画得多了，对结构与阴影的掌握度绝对会飙升。你再看这十几桌的大厅，不远不近，不至于听到别人说话，却能看清每个人动作表情，最关键的是，他们经常停留许久，足够你仔细揣摩。尤其是店里这桌椅，不怎么挡视线……”
的确，是个好地方。
朱素清老师的演技课，第一步就是观人。
把每一个人，都当做单独的个体，去观察，去体会，天长日久，她的演技，绝对会有很大提升。
“你们这些演员，名气大了，就不方便公开露面了，慢慢的，就不接地气了。都说这世间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又怎么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你虽然已经很好啦！但我觉得，还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表演，是一种永远也无法脱离群众的艺术。”
林艺虚心听教，默默反省。
以前她的感觉，很大程度受到个人感官影响，她觉得自己演技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可以鄙视的看待某些所谓的实力派小花，也可以唾弃某些流量选手，如今由专业人士，拿出犹如卡尺一般的眼光来量一量，相对来讲，更加精准。
“在我眼里，你就和那些买了字帖回来，辛苦练字，能写得和字帖差不多的人。一般人看了，肯定会拍掌大赞！但是吧，也许我眼光高，在我眼里，想要成为书法家，只会写别人的字体，算什么本事？你得创造出自己别具一格的字体，才能称得上是书法家。”
林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仅仅只是把表演当做一门技术，那她几乎是一等一的顶尖技术工，可以吊打大部分同行。
可要是把这当做一门创造性的事业，那她还没有真正进门。
偶尔几场表现好的戏，还得看导演看合作演员，甚至看天气。
“接下来，我会多观察的。各行各业的人，我都会认真观察。”
“你怎么没问这一步需要多久？”
“需要吗？”
“你的师兄师姐，没有一个例外，都曾问过我这个问题。”
朱素清看着她，眼里似有戏谑，又像带着怀念与悲伤。
“唔，大概他们比较着急吧。”
“哈！”
见她捂嘴笑着，却扭头看向窗外，林艺心里忍不住暗戳戳的猜。
难不成这老师，和师兄师姐们关系不咋的？
咳咳，年轻人，功利心别太重，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人嘛～最主要还是靠自己。
“你这孩子很坦诚，没那么多虚的，我很喜欢。所以我可以教你几个观人的小诀窍！”
第187章 干啥？钱多烧心啊？
室内暖融融，窗户玻璃水雾濛濛，外面阴沉的天空下，又在飘小雪了。
林艺捧着新上的茶，轻轻靠在椅背上。
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微微硌着背。
这个冬天，对她来讲，特别不一样。
失去了很多，同样，也得到了很多。
“当你观察一个人时，得有清晰的思路，不能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这样容易漏掉许多东西。你可以给自己列个表，一项项的在心里记录，比如，职业，年龄，身高，民族，信仰，家庭情况，心情如何，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朱素清的语调好像有魔力。
就像这色调暖黄，散发着独特清香的陈皮茶。
“……这许许多多因素当中，你还得有个重点观察目标，不然得到的信息就太散了，我个人最注重揣摩别人心思，时间长了，感觉像是学会了读心术，哈哈！”
天越来越黑了。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五点过。
林艺认真听着她的话，暗自琢磨，不知待会儿约她吃顿便饭拉近关系，她会不会同意？
“哈！具体怎么做，我不会告诉你，我就给你一个方向。每个人的感悟，应该从头至尾都属于自己，你的观察要素表，得你自个儿列，你的心看重什么，你的眼就会看见什么……”
还在过年，店里喝茶的人慢慢走了，那胖阿姨对面的姑娘也早就走了。
胖阿姨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也许是谈话结果不太如意，两眼有点失神，像是喝闷酒似的，一杯接一杯的灌茶，没多会儿，大概起身去卫生间了。
琢磨着今儿个也到尾声了，林艺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朱老师，晚上我请你们吃晚饭吧？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干啥？钱多烧心啊？”
这是被拒绝了吗？
林艺有点尴尬。
不等她说什么，就见朱素清看着大厅那边，穿好外套拎起包，一个劲儿的催她：
“快点儿穿衣裳！咱今儿个教学模式就到这儿吧！”
“啊？”
“啊啥啊？这么晚了，该回家了！你还没饿啊？”
“咳，是挺晚了。”
林艺微笑着，心里叹息。
看来关系还不够到位，以后还得多多来往。
“姑！走？”
胖阿姨走了回来，指尖湿润，大约刚洗过手。
也许是见到家中长辈心情松懈，此时一脸愁绪，藏都藏不住。
“阿姨好！”
林艺很懂礼貌，热情的问好。
胖阿姨脸上刚挤出个温和的笑，想要回应一下，朱素清却是拍了她肩膀一下：
“你叫她姐就成！你是我学生，别窜辈儿了！我可不想被你叫奶奶！”
胖阿姨脸上神情也轻松少许：
“跟着姑出门，就是这点好，显我年轻！哈哈！”
“得，别贫嘴，赶紧回家吧！别让人等！”
林艺掏出钱包，准备结账，结果朱素清又拍了她一下：
“走吧！我的店，买啥单？以后有空尽管来这儿玩儿。”
林艺：“……”
所以这里恰好有个那样地理位置优越的座儿？店里桌椅还那么适合盯着人瞧？
此时，三角形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双人小圆桌，似乎带上了某种传奇光辉，林艺忍不住脑洞大开。
不知朱老师是否曾在这儿指点过那些师兄师姐？
她要是个狗崽，大概可以写一篇八卦文章出来，题目就叫《神奇茶座——影帝影后专属》……
噗～
想到这儿就有点开心！邀饭被拒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来日方长嘛～
“小张，今儿早点关门吧！这天下雪，大伙儿忙着过年，晚上别守了！”
“好的老板娘！”
见朱素清果真是这儿老板，林艺收起钱包掏出围巾和口罩。
三人下楼，楼下属于茶楼的露天停车场就剩下两辆车了，大概是来的时间比较靠近，正好挨着停的。
“朱老师改天见！朱姐也拜拜！”
雪开始大了，林艺紧了紧围巾，戴上口罩，事不可为也不纠结，道了个别，直奔自个儿座驾就去了。
见此，朱素清忍不住笑着敲她车窗。
“朱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林艺脱了口罩降下车窗。
“你说干啥？家里饭都准备好了，让你一个人回家去啊？赶紧开门！既然你开车了，我俩偷个懒。”
“啊？”
你家饭准备好了，跟我有啥关系？
“嘿！大过年的，把你拐出来，还能让你饿着回去啊？这个点儿了，你一个人也不好做饭，去我那儿正好，省事儿！也当做认个门儿！啊啥啊？老太太醒了，最近惦记着见你呢！趁着今天见面，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把你带回家去！”
林艺只得乖乖打开车门，让她们上车。
这……
咋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后视镜见到朱素清促狭的笑脸，林艺这才明白过来。
这老阿姨就是个童心未泯的啊！
敢情她的想法她早就看在眼里，故意逗她呢？
之前说什么钱多烧心的话，是因为嫌弃在外头吃饭花钱？
emmm……大过年的，的确比平时贵，还比平时难找地方。
这种一次性跨越好几个品级的待遇，让林艺有点受宠若惊！
这大过年的，都把她往家领。
见胖阿姨跟着，没准儿还是一家子聚会，林艺心里有点忐忑，最后还是打算硬着头皮上！
要是古代，师父如父如母，徒弟就是子女。
既然今日她俩已经结下了这样的缘分，以后相处机会想必还有很多，能上门认认人，朱老师都这么大方，她不至于怂得拿不出手。
幸好，今儿刚买的东西嫌沉，那些准备春节送人的，想着搬上楼还要搬下楼太费事儿，除了给孙阿姨那些，其他的现在都还在后备箱，不至于空着手上门。
有朱素清指路，林艺车技经过长途洗礼，已经很不错了，没多会儿，就平平安安的开到了地方。
朱素清的家，是一处京味儿十足的四合院儿，离协和医院没多远，想来老太太之所以在女儿这里，都是因为距离医院近，且朱素清有寒假，方便照顾病人。
“奶奶！您总算回来啦！可饿死我啦！”
“嘿！小屁孩儿！哪天不喊饿？”
“可今儿不一样啊！羊肉锅子呢！还有香菇！大香菇！”
“快进去！下雪呢！”
一扭头，见林艺关上后备箱，手里拎着俩礼品盒子，朱素清忍不住扶额。
“你这儿准备得挺齐全！”
林艺假装羞赧，连连说着：“哪里哪里……”
几人一撩帘子进了门，热乎乎的锅子已经烧上了，新鲜的羊肉卷，以及各色新鲜蔬菜摆满了好几个架子，就放在桌边儿上。
“今早刚弄回来的一头羊！好得很呢！”
林艺原还想着，朱家人多，作为一个在这种家宴时刻到来的陌生人，可得打起精神来应对，结果一进屋，脱下口罩围巾，擦擦睫毛上的水雾，看清客厅大彩电正在放《我是一个兵》。
小屁孩儿盯着她看了又看，最终指着她无比惊喜：
“啊！！她是苏琪姐姐！！奶奶奶奶！你真厉害！你把电视里的姐姐都变出来了！”
客厅里坐着站着的大人小孩儿，顿时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气氛顿时松快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林艺就有了被人接纳的感觉。
没想到啊！这部处女作，带来的正面影响如此巨大如此深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