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不聪明，但她心中永远牢记作为丫鬟的使命！
最后，当她们抵达港口，命运之神再次露出狞笑，船老大说，船上只剩一个位置。
她们不知这是船老大借机勒索的手段，小姐不愿撇下丫鬟，反复挣扎，还是决定冒险等下一班。
丫鬟不懂那么多，她只记得小姐说过的话。
小姐说大海另一边，有踏实能干、同样出身名门的姑爷，只要找到他，她们就安稳了，而且，那边还没有战乱！
她不知道海的那一面是否真的是天堂，也不知道海上会不会出意外，但她无比确信，海的这一面，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地狱！
她想尽快送小姐上船，她自己的话，怎样都无所谓的！
于是，笨丫鬟难得聪明了一回，她找到船老大，拿出她娘留给她的唯一一根银簪子，祈求船老大帮她骗小姐，说船上其实可以带两个人，帮她把小姐哄上船。
她想着到时候人多，黑灯瞎火的，她混在人群里，上没上船小姐也不知道，回头船开了，小姐发现她没有上船，也没有办法了。
船老大曾受到封建王朝压迫，无奈之下才拼命出海搏了个出路，之所以对这些逃难的富贵人百般剥削，就是因为这个。
见她如此愚忠，船老大简直恨铁不成钢！
如今国内风雨飘摇，没有安生日子过，劫匪路霸层出不穷，这傻乎乎的丫头独自一人肯定没法活下去！
船老大难得好心，劝说丫鬟偷小姐的钱，他送她出国过好日子。
船老大心道，这俩丫头不上道，怕是挤不出什么钱财来，不如利用这傻丫头打听清楚她们有多少钱，干脆利落多收船费，放她们上船。
哪知丫鬟把小姐的钱看得比命还重！她明知道那些金条藏在哪里，听到船老大诱哄的话，还是捂着脸假哭，说她家小姐只有一个人的船费。
笨丫鬟想要骗人自是不过关，船老大一眼就看出她在说假话。
船老大觉得她太傻没救，也不想理她，答应她的请求，就把她撵走了。
反正这丫头太傻，运出去也不好卖，不如省一份食水。
再说他就需要说句话，也不损失什么，就能白得一根沉甸甸的银簪子，回头那小姐到了海上，甭管她身上带了多少好东西，还不是任由他揉圆搓扁？
小姐发现丫鬟不见了，以为她又犯傻，想要躲起来让她一个人走，连忙到处找人。
然后她看到丫鬟背着她偷偷与船老大见面，讨好的跟他说些什么，完了还掏出了看得比命还重的银簪递过去……
小姐误会了，以为丫鬟到了逃命的时候，打算贿赂船老大！
要知道船上只剩下一个人的位置啊！
惨遭背叛的感觉啃咬着她的心！
她一边咬牙切齿不敢置信，一边又难过的想哭。
笨丫鬟没发现小姐不对劲，回来告诉她，说船老大说了，船上还可以上两个人。
小姐自是不信，没道理她要三根金条才能上船，丫鬟一根银簪子就能上！
她怀疑，到时候她掏了船费，反而上不了船！丫鬟要占了那个位置！
二人平静等到船开那天，一个心中欢喜又不舍，一个心中暗恨又难过。
船老大说还可以上两个人，却只收了她一份船资，小姐心头警铃乱响，也顾不得怀疑丫鬟的智商想不想得出这种法子！
小姐心跳的飞快，抱着包袱就拼命往船上挤！
她要奔向自由，奔向远方，去寻找她的未婚夫！
她不能被这背主的丫鬟给替了！
她坚信船上只有一个位置！若是没挤上去，丫鬟就要靠着她的船资漂洋过海！
船开了，小姐咬着牙到处找丫鬟，想要和她算账！
船上黑漆漆，等她找完一圈，船已离岸。
恍惚间，借着岸边昏暗的马灯，丫鬟的脸一闪而过！
随即，她就淹没在滚滚人潮里，再也看不到了……
电影剧本不像电视剧剧本那么厚，林艺很快就翻到了头。
见她沉默不语，白老爷子笑道：“感觉怎么样？”
这就是一部感情细腻丰富的文艺片，单丛剧本来看，对感情的拷问很有层次，对特殊年代的回忆也很吸睛。
故事发生在1912年左右，现在活着的人，有许多都经历过那段动荡不安的年月，如今六七十岁这批人，甚至是听着那个年代的故事长大的，在这个娱乐资源匮乏的年代，以白九红细腻的掌镜风格，将它拍出来，肯定会受到追捧。
但要说多有新意，以林艺的眼光来看，还真说不上来。
毕竟她经历过二十多年后那个娱乐大爆／炸的时代，有的剧情，她甚至觉得太老套。
“小姐和丫鬟一起长大，还共患难，为何小姐这么不信任她？这个误会会不会太牵强？”
林艺想了想，干脆不评价好坏，直接讨论起剧情来。
反正如今她也没有资格评价一个剧本如何，这样认真讨论，至少显得她工作认真。反而比闭眼捧吹要好。
“胭脂年纪还小，她经历了家中巨变，又体会了社会动荡，在希望即将来临之时，她很紧张，也很害怕……”
林艺听得声音扭头，就见老太太擦着手走过来，显然听到了她的问题。
结合她这个原作者的讲述，这一段确实不觉得生硬了。
“如果这样的话，在前面是否要埋一条线，暗示小姐的情绪变化？”
林艺摸着下巴思索。
“哈哈！你这是说到了点子上！果然很有悟性！其实，电影拍起来，你就会发现，剧本只是个大纲。细节就像电影的血肉，需要导演一点点填充进去。这个呀！考验的就是导演的真功夫啦！”
林艺不好意思的笑笑，干脆直接把这当剧本研讨会对待了。
有原作者和原导演为她解读，她对这个角色的心理变化才会把握的更精准！
三人酣畅淋漓的讨论了各种细节，林艺大感满足，忍不住叹息：
“好想知道她后来怎样了。就这样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小姐怕是会被担忧与后悔折磨一辈子。”
老太太认真的看着她，想了想道：
“她后来怎么样了，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小姐的确临死都还在后悔，还在担心。”
林艺眼神一亮：“这个故事是有原型的吗？”
上辈子这部电影上映，很多人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丫鬟后来怎么了？
林艺只以为这是导演故布疑阵，原来，这个故事本来就没有答案吗？
小女孩儿总对这些事感兴趣，老俩口笑了笑，老太太解释道：
“这位小姐，就是我的母亲，男主是我父亲，男二是我祖父在世时给我母亲定下的未婚夫，至于女三，是我表姨，他们，包括这个名叫香草的丫鬟，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母亲找了她一辈子，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林艺的惊讶不经掩饰，上辈子她可不知道这件事！
要是电影宣发的时候以这个为噱头，肯定会更火！
不过大户人家不爱招摇，不在乎这点芝麻绿豆，也说得过去。
白九红刚化好妆出来，就见她坐那儿发呆，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肩膀，好笑的问：“这是怎么啦？”
林艺回过神，见老两口看着她笑而不语，自然不会说出心里的功利想法。
脸红了红，小声道：
“我在想，我这么聪明，要演一个笨蛋，好有压力啊！”
她这个角色最难的就是这个笨拙度的把握，既不能看起来像个智障，又不能太机灵。
她这担心的话一出口，惹得白家人哈哈大笑。
“你别担心！这部电影是我们家自己掏钱，我说话绝对算数！说让你来演，就让你来！再说，你姨昨晚打过电话了，她说你表演很有灵性，我可是很信任她的，你得加油表现啊！”
自己投资……
如今少有导演这么玩儿。
不过想想白家不差钱，掏钱把自家故事拍成电影，应该就和古时候大户人家老祖宗过寿，专门让戏班排一出应景的戏差不多吧！
家里有矿啊这是！
林艺心中哀叹:不知何日能暴富啊！！
第68章 剧组老油条的经验之谈
《胭脂怨》取景地就在京城，既免了劳累奔波，又能集中时间拍摄，对林艺来讲，真是再好不过。
原先她还以为，要把她的戏份集中起来拍摄，会是个麻烦事，她还担心因此得罪圈中同行。
看到剧本，她才发现，她的戏大多都和女主角在一起。
而这个女主，看过演职员表，林艺心头就有数了。
饰演女主胭脂的女演员，名叫孔繁星，二十多年后她会成为德艺双馨的影后，如今却只是个刚从北电毕业，最多演过几回配角的粉嫩新人。
要不是《胭脂怨》有点特殊，再加上导演一家有钱任性，只想选一个最合适的演员来演自家长辈，这个女一号怕是怎么轮都轮不到她。
这种情况下，导演要加班加点的拍，她是一点怨言都不敢有的。
签了合同，领了剧组拍摄日程表，林艺带着剧本就回了宿舍，开始认真揣摩起来。
作为一个凡事都喜欢做计划，喜欢按照日程表来生活的人，林艺书架上有很多笔记本。
有的记录学习安排，有的记录生活安排，有的用来记录书单以及读后感，还有的用来记录收支……
最靠边的那个皮质封皮的厚笔记本，则是她专为参演的戏而准备。
翻过前面几十页《我是一个兵》相关的记录，林艺在空白页上，郑重的写下:
二、《胭脂怨》
然后她抽了张草稿纸，做了个剧中人物关系树状图，并在每个人物后面的括号里，添上了饰演者的名字。
旁人就算看到这个，也最多夸她一句准备工作做得好，却不知她看到这个表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
这个角色的表演难点在哪里？
这个演员的表演风格是？
这个演员没打过交道，人品待考察……
每当演戏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当做一个复杂的化学反应的一部分。
存在于剧本里的人物关系，以及每个角色设定的属性，就像是这个化学反应已经定下的标准版试验设计。
拍戏就是把这个试验设计，在现实当中具现出来的过程。
而导演就是那个操作试验的人。
如果导演足够高明，在做试验的过程中，发现这个试验设计有问题，就能随做随改，并达到好的效果。
跟这种导演一起合作，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密切的交流，机灵的达成导演的每一个构想。
若导演能完美的按照试验设计把结果做出来，也算勉强合格。
跟这种导演合作，就必须把剧本吃透，就像把试验设计的流程熟记于心，才能保证自己不出错。
至于那些本事不够还没有自知之明，喜欢瞎改戏，改来改去整部戏不知所云的意识流……
林艺的经验是，微笑，装傻，拒绝三连。
死也不能和这种人合作。
因为一旦合作，就会成为导演的出气筒、剧组撕逼的爪下亡魂以及浪费大量时间，却不一定能拿到允诺片酬的可怜虫。
白九红有她爹做靠山，就算年龄还不够大，在导演这一行经验还不够驾轻就熟，林艺相信，她也是介于一等导演与二流导演之间的实力派。
这种情况下，她需要的就是吃透剧本，摸到那个“标准化学反应”的设计思路，以备拍摄过程中发生调整。
牢记这个标准对自己角色的要求，就能把握导演的需求。
摸准了导演想要怎样的表达，她才能表现出导演需要的样子。
至于提前了解合作伙伴，很多小透明都意识不到这一点的重要性，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渠道来了解。
她们只会在进组以后，努力与每一个见到的人处好关系，就像无头苍蝇，不懂有的放矢，其结果往往是拼命讨好人，也挠不到人家的痒处，最终失望而归甚至碰一鼻子灰。
林艺认为，想要完美具现剧本上的东西，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仅考验导演对剧组的把控，还考验演员之间的合作。
现实中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的脾气和特点，能力也不统一，他们就像参与这个化学反应的试剂，有的是分析纯，有的是化学纯，另一些却是色谱纯……
不存在统一的标准状态，使用起来自然就需要有个平衡调整的过程。
因此。摸清每一个搭戏的人是什么脾性，就变得很重要了。
如果一个演员能懂得和不同的人搭戏的技巧，谁和她合作都会有畅快淋漓的感觉。
一场戏一次过，和不断NG，感觉自然不同。
如果拍得顺利，每一个参与进来的人，都会感觉很畅快。
这就是娱乐圈所谓的化学反应。
虽然每一次美妙的合作，必然有人退让迎合，但这么做，并不会让人委屈，反而利己利人。
不过，很多人做不到这一点罢了。
更准确一点说，年轻的演员，少有能做到这点的，能这么做的，大多是德艺双馨倍受称赞的老戏骨。
与这样的演员合作，每一个剧本上设计好的反应阶段都会顺利进行，剧组进度会稳步推进，做试验的导演觉得爽，搭戏的人也觉得爽，这就会营造一种良性循环。
比如，这个导演又要拍新戏了，他就会与自己熟悉的、曾有过良好合作的演员联系，这些与各大导演都关系很好的演员，自然不会缺戏拍，而且，她们还能获得好剧本的优先选择权。
如果一个演员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能做到这些事，在好资源的灌溉下，比起同龄人，自然一步先步步先。
再比如，剧组选演员，很多演员之间不对付，一听说某某某也在，很可能会婉拒，可如果合作的人是他曾有过良好合作的、化学反应剧烈的人，也许人家片酬都不会斤斤计较，就自动来了。
作为一个导演，喜欢用人脉广性子好的演员，就很说的通了。
林艺想着，如果有一天，一个著名导演要拍个电影，第一个就来邀请她，等她答应了，导演就到处打电话“林艺演女一！你来不来？”，然后各路演员都兴奋的收拾行李“来来来！当然来！剧本发我！片酬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