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干脆搬出去住?
钟悠悠思考着这个问题,穿上睡衣,慵懒散淡地下了楼,打算倒杯水喝。
*
张妈刚好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见她下来,用怪异地目光盯着她,看她跟看狐狸精似的,想不通为什么小少爷忽然态度大变,刚才居然还为她鞍前马后的。
钟悠悠朝她一瞥,翻了个白眼,懒得靠近她去拿水壶,径直打开冰箱,白皙的手指搭在冰可乐和橙汁上,想挑一种喝。
张妈正好朝这边看来。
钟悠悠一肚子坏水儿顿时上头,嘴唇挑起,关上冰箱,转而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两瓶红酒,价格她不懂,但年份越久远肯定更贵没错,于是她挑了两瓶八二年的。气死张妈!
张妈眉心一跳。这野丫头可真会挑啊!挑这么贵的红酒!她简直肉痛死了,嘀咕道:“净挑贵的拿,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这野丫头平日里这种气没少受,嘀咕她两句她压根不敢说什么,因此张妈这些下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可没想到,她忘了钟悠悠跟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脾气不好惹!
“在我背后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钟悠悠拎着红酒走过去,精致的眉眼上挑,看起来嚣张极了:“爸妈才出差了几天,交代你打点好别墅,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这屋子的主人了?喝点酒水,你倒是皇上不心疼太监心疼得要死!”
张妈心头一梗,光气势上就输了一头,可她算是半个管家,平日里这别墅的主人走后,她就是一群的下人的头,旁边还有两个下人瞧着呢,她哪里敢缩脖子。她咬牙,恨恨扭过头去,继续切菜。
见她缩脚,钟悠悠冷笑一声,拿着红酒往外走。
张妈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给气的,没忍住又嘴贱了句:“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摆什么小姐架子?喝了这酒也是浪费。”
谁料钟悠悠立刻转身,快步过来,红酒瓶子拔开,当着她的面,把两瓶红酒全给倒进下水池里,扬唇轻笑,却笑得叫人脊背发寒:“我还真就浪费了。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我——”张妈也气得不轻,两只手直抖,正要骂架,却没料客厅快速传来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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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玺佑出现在厨房门口,脸色难看极了,怒道:“张妈,你干什么?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在家里待的少,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房间,还极少见到二姐和下人之间有互动。他一向知道张妈这些人不将钟悠悠放在眼里,但万万没想到张妈能嚣张到这种程度!一个下人请她来给她高薪水,不就是为了让她干活的吗?难道还是特意请她来嚼主人的舌根?
那两句话他听着都气得心肝疼,真是难以想象二姐一直处于这些仆人的冷暴力中。不,他上一世不知道吗?他多少是知道的!可他一直冷漠以待,压根没去管过!钟玺佑下意识朝钟悠悠看过去,心里很是难受。
张妈吓了一跳,“小少爷,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钟玺佑下了决定,脸色发青地叫来管家:“张妈还有多少工资没结算?”
管家也一头冷汗,道:“刚好已经是月底了,都已经结清了。”
“很好。”钟玺佑道:“辞退了。”
张妈完全惊呆了,跟失声了一样。这一切太突如其来了,她简直不敢置信,两只眼睛瞪大,半晌惊惧得不行。
“小少爷,不是,您开玩笑呢吧,我在钟家都多少年了?你说辞退就辞退?就为了这个野——”
她嗓子发干,及时噤声,见钟玺佑脸上越来越冷的神情,她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咽了口口水,脊背上冷汗流下来,声音都哑了:“我,我给二小姐道歉,这事是我不对,我……我农村人,没文化,见识浅,我刚才说那些话不是本意啊!”
钟玺佑只觉得张妈这些下人这样嚣张,自己和父母都有责任,他心里又惭愧又难过。今天要是不把张妈辞退,杀鸡儆猴,只怕以后还有下人不知道收敛。但他同时也想尊重钟悠悠的意见,于是看向钟悠悠:“姐,你接受道歉吗?”
钟悠悠其实也被钟玺佑这一连串的骚操作给弄惊呆了。搞什么?即便是为了秦家三少,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讨好吧?原文中的钟玺佑可从来没这么维护过她的呀!
可她又不是什么圣母,能把张妈开掉她拍手称快都来不及,还要救张妈一命?不,请恕她心胸没那么宽大。
见张妈惨白着脸,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钟悠悠嘲讽地笑了:“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钟玺佑讨厌归讨厌,不过这件事上的狠劲儿干得还行。
“听见了吗?”钟玺佑瞥了眼张妈,毫不拖泥带水,对管家道:“遣人出去吧,该多给的一份工资也给了,不过以后别让这人出现了。”
张妈像是半截木头,扶着水池半站在那里,张着嘴巴,脸色发白,人中都拉长了,她疯狂窜冷汗。
钟家出手阔绰,在钟家做工一个月,能够抵得上别处的三个月!就靠着在钟家做工这么多年,她都给农村里的两个儿子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儿了!现在还有第三个儿子没有着落,怎么可以被赶出去!
忽然,见到从楼上走下来的孟诗萱,她跟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冲了过去:“大小姐!”
孟诗萱心里正烦着呢,可这么多年,张妈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张妈被赶走,那以后别墅里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了。
她走过来,叹了口气,劝钟玺佑:“张妈在我们家这么多年,跟我们像亲人一样,玺佑,不能说把她赶出去就赶出去吧?”
要是放在早上,钟玺佑还能对孟诗萱有几分好脸色,可这会儿正气她不经过自己同意,就打开了自己礼物盒子,于是看她的目光极冷:“张妈再怎么跟我亲,也没有二姐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吧?管家,愣着干什么?”
孟诗萱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张妈被管家拉着去工资结算,气得都快哭出来了,她一把年纪了都,离开钟家,还能去哪里啊?!她盯向一旁事不关己的钟悠悠,眼里充斥恨意的同时,还有又惊又惧。钟悠悠到底做了什么,导致小少爷这样?
对了,小少爷脑子这么拎不清,可还有先生夫人啊!
她急忙道:“少爷,好歹等先生夫人回来,再赶我走吧!”
她期盼着孟诗萱为自己说句话,可孟诗萱仿佛没看到她的求救目光似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钟玺佑身上,带着打量,带着若有所思。钟玺佑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天翻地覆,必然有原因。
“吵死了!管家,你快点!”钟玺佑拧眉催促道。他自己是重生了,可他爸妈肯定还是原来那样,要是等他们回来了,未必会站在二姐这边,得赶紧先把张妈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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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别墅外面一阵汽车的轰鸣声,那声音很熟悉,是钟父钟母常用的那辆。钟悠悠顿时一愣,怎么回事?原文中她记得钟父钟母至少得明天才回来啊,怎么今晚就提前回来了?
张妈经常陪着钟夫人去打麻将,关系素来不错,这会儿跟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活泛了,挣脱管家,朝着门口迎接过去:“先生,夫人!”
孟诗萱也有些惊喜,没想到爸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笑着迎出去,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不得不说,爸妈虽然并非她的亲生父母,可不仅前十五年对她极尽宠爱,亲生女儿回来后,也从未消减过对她的爱。
尤其是钟母。
她并非不知道自己鸠占鹊巢了,可她就是想要扑进钟母的怀里,好好撒撒娇。
厨房里一下子只剩下钟悠悠和钟玺佑。钟玺佑有些尴尬又有些歉意地看了钟悠悠一眼,十分没有底气地小声道:“姐,抱歉啊,爸妈回来了,张妈八成是开除不了了……”
钟悠悠现在哪里还关心张妈的事情啊,她赶紧扑过去打开水龙头将水池子清洗掉!钟母素来看她不顺眼,等下进来肯定又要挑她刺!冲刷掉红酒之后,赶紧将空酒瓶子藏起来,却跟无头苍蝇似的,一时半晌没找到地方藏。
钟玺佑连忙帮她:“给我吧,我带回房间,就说是我喝掉的。”
钟悠悠瞥了他一眼,还是把酒瓶子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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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张妈扑在钟夫人的身边,把方才小少爷忽然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辞退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哭诉了一遍。钟夫人没说话,只是脸色有点奇怪,和身边的钟先生急促地朝屋子里走,连旁边迎接他们的孟诗萱都无视掉了。
张妈不死心,还要说什么,却见钟先生猛地转过脸来,语气冷得比方才钟玺佑还要冷,还带着无法抑制的怒意:“你一个下人,嚼我女儿的舌根,现在居然还来让我不要辞退你?”
张妈:“……”
她跟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天旋地转,完全闹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了。
孟诗萱正亲热地挽着钟母的胳膊呢,忽然被钟母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胳膊,她也顿时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就对上钟父的视线。
“……”
钟父看她的目光,很是古怪,带着一股审视、怨怒、悔意,像是极力在压抑什么翻涌着的愤怒情绪,半晌后,钟父才冷着脸转过视线,不再看她,朝着屋子里问:“你们二小姐呢?”
第12章
钟卫国和郑永兰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重生!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站在钟悠悠的墓前,举着黑伞,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当中。
那场车祸里,他们和钟玺佑也受了不轻的伤,被送往了医院,然而,钟悠悠的年轻鲜活的生命,却是永远消失了。钟悠悠坐在车尾,分明可以逃生,却为了救他们,最后被烧得连骨灰都找不到……那一幕对他们刺激实在太大,令他们至今都没缓过来!
郑永兰捂着脸,泪水像是决了堤一样,什么优雅,什么面子,全都顾不上,生平第一次,哭得断了气。
“你刚进家门的时候妈对你很苛刻,很不满,直到你为了救爸妈死了,妈竟然都没有对你表达过一个母亲的爱意……妈妈是真的错了……”
直到悠悠死了,她才感受到五脏六腑的剧痛,那完全是来自于血浓于水的天性。
她也终于意识到,她为何一直待悠悠不好。她那时无法接受那个事实——那个站在街头浑身脏兮兮的,怯生生的,眼眸躲闪,带她去吃西餐连刀叉都不会用,开口说话语调都随了孟倩的粗俗的,竟然才是她的亲生孩子!
只是因为,她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当年孩子就睡在她身边,若她谨慎点,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她只是不敢面对那个将孩子弄丢的自己、不配做母亲的自己!
而她将那一切都发泄在了悠悠身上。她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么残忍。
郑永兰哭得发不出声,全身抖得厉害,可一切都追悔莫及了!
钟卫国不忍心地安抚着她的背部,刚毅的脸上也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比起妻子现在的痛不欲生,他更多的是恨意——对孟诗萱和孟倩这对母女的恨意。他当年就该不顾孟诗萱的劝阻,将孟倩那个女人送进局子!
不得不说,先前的十五年,他也把孟诗萱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爱,所以那时尽管提出了将孟诗萱送回去,可到底自己也于心不忍,还是让她继续留在钟家,继续疼爱。
可现在呢,亲眼见过孟诗萱是如何在车祸中丢下他们一家的之后,他那点疼爱简直全没了!只剩下了被白眼狼背叛的恨意!
而悠悠……他对悠悠关心的确太少,将悠悠带回来后,以为妻子和儿子迟早会接受她,便丢给她一笔钱后没再多管家事,可哪里想到后来悠悠变得越来越叛逆!乃至后来性格越来越坏……
钟父想到这些,又想起车祸时钟悠悠咬牙将他带离危险区的那一幕,忍不住苦笑起来。到底是患难见人心,这世界上大概只有血缘关系靠得住。
天幕漆黑,大雨倾盆。郑永兰哭得太久了,就那么晕了过去,钟卫国急忙带她去医院。可没想到,下一秒就重生了,两人睁开眼,发现身处飞机上,回到了十年前,悠悠还只有十八岁的时候!
那一刻,两人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在飞机上抱头流泪!这趟航班原本是要飞向另一个城市,钟卫国还有一个会议,要第二天才能回家,但几乎是立刻,他便做了决定,降落后立刻让助理买最快的航班赶回家!
上飞机前,郑永兰用冰块敷了敷哭肿的眼睛,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拨通了打给钟悠悠的电话。这一头,夫妻两个都异常忐忑,不知道该说什么,郑永兰甚至还打了些腹稿。
可没想到,钟悠悠压根没接,直接挂断了。
夫妻两个以为钟悠悠可能还在考试,才没接,于是没多打扰,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到,就在这样悲恸、紧张、绝处逢生、欣喜、希冀、复杂的心情下,两人终于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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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呢?”问出这句话的钟父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意。一旁的钟母更是眼圈一红,都等不住了,踹掉高跟鞋便匆匆朝别墅里走进去。
还好,还好,她记得,这个时候悠悠和他们关系还没有彻底恶化。
悠悠虽然叛逆,故意做出一些讨人嫌的事情来,但都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归根到底还是个缺爱、想要得到家人关心的孩子!所以她只要及时补救,就一定能修补好母女的关系!
她心中急切,压根顾不上孟诗萱,甩掉了孟诗萱再次攀上来的手。孟诗萱脚步登时顿住,跟五雷轰顶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的背影,僵住了。
而钟悠悠看完全文,对这对父母半分好感没有,哪里想见他们,少见一面都是好的。于是正从厨房偷偷溜回房间。
可哪知,刚上了几层台阶,便被后面一个泛着香水味的身影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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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母再次见到活着的亲生女儿,她仿佛处于梦中,什么都顾不上了,扑过去便痛彻心扉地死死搂住钟悠悠,像是抱住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一瞬间,泪水都掉了下来:“悠悠……”
钟悠悠:“……”
她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瞪大眼睛,满脑子卧槽,不是,现在抱着她的人是钟母?搞错没有?她是不是穿错了?原文的钟母不是讨厌她讨厌得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