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边的母亲王春华呢,懦弱,虽然心疼自己,可只会掉眼泪,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小妹,你哥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多让着点儿。”
此时,她听到钟玺佑骂钟悠悠的这些话,就感觉回到了自己被乌大山骂的那一幕一般。她脑子里嗡嗡响,愧疚感一下子席卷而来。钟家这个亲生女儿在家里的待遇,竟然和自己没什么两样。她和自己其实都是苦命的人。
一瞬间,她和钟悠悠感同身受。
这也就使得她开始动摇,她知道,如果此次钟家因为自己父亲哥哥破产,那这个叫做钟悠悠的女孩,肯定会被赶出钟家去。按照钟家对她这样的态度,钟家肯定会把最后一笔财产分给那个叫什么孟诗萱的,和小少爷钟玺佑。
那么,这个叫钟悠悠的女孩,岂不就是间接被自己害惨了?!
乌小妹心中地动山摇!
病房门被霍然推开,外面一群工人亲戚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冲出来的是钟悠悠,她脸上挂着泪水,神情却极冷,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跑去。那钟家小少爷钟玺佑还在病房里,继续骂他的亲生姐姐。
哪怕这群工人亲戚全都是市井小民,堵在这里只为钱财,心中也都对钟悠悠这种无缘无故被调包、回到亲生家庭以后又不受宠爱的女孩生出了几分怜悯。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继续找钟家要钱,大不了以后不堵钟悠悠了,专门堵这个趾高气扬的钟家小少爷!
于是,一窝蜂的,这些人冲了进去。
*
这边,乌小妹却是抹掉眼泪,悄然从这群闹事的亲戚中离开。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在为虎作伥。她走到医院门口的花坛那边,听见啜泣声,很像是方才那位钟小姐的声音,于是她心中一紧,黝黑的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犹豫了许久才走过去。
“你……没事吧?”
乌小妹怜悯而感同身受地看着钟悠悠。
只见钟悠悠迅速擦掉眼泪,脸上神情恢复坚强倔强,咬牙道:“我迟早要扳倒钟家。”
她说完后,才自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失言,抓起旁边的包包,起身就想走。
可乌小妹却犹豫了下,忍不住叫住了她:“你别走,我其实知道你是谁,刚才也在病房外面听见了你和……你弟弟的对话。”见钟悠悠一脸被冒犯的神情,乌小妹淳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歉意,连忙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听的,我想我有办法帮助你。”
钟悠悠不信任地盯着她:“什么办法?”
乌小妹小声道:“钟小姐,你可以去找沉氏的沉总,我觉得他有办法帮助你。”
她虽然对商业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却也知道这次钟氏的危机是那回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沉驰的手笔。自己父亲自己哥哥都是在为他做事,从他那里拿钱。钟悠悠被钟家欺负成那样,肯定是想报仇,那么去找沉总不正好吗?
钟悠悠脸上露出惊讶和警惕:“什么意思?为什么去找沉氏?你谁?”
见眼前这位可怜的钟小姐完全不信任自己,乌小妹急了,她是真心想帮钟悠悠,于是没想那么多,便上前拉住钟悠悠的手。
她焦灼地低声道:“钟小姐,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这次钟家工厂那么多工人闹,都是沉总出的招儿,我是乌小妹,乌大山的妹妹,乌大江的闺女,我爸在这次事故中昏迷不醒,其实都是和沉氏那位做了交易,我亲眼看见的,五天前,聚华酒店,所以你完全可以去找沉总帮忙——”
话还没说完,那边从医院匆匆赶出来王春华见自己女儿站在花坛后,不知道在和谁说什么,叫道:“乌小妹,你跑哪儿去了?快过来!”
乌小妹的话被打断,她也没办法再多说,歉意地看着钟悠悠,含着泪说:“我先走了,钟小姐,如果钟家对你不好,你一定要离开,别像我这样陪葬了自己的半辈子……”
她哽咽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扭头跑了。
钟悠悠立在原地,望着乌小妹的背影,心情一阵复杂。
这倒是个淳朴又好心的妹子,自己利用她的确有些不堪,待事情过后,落到乌大山手里的那笔钱可以给他妹妹……
金钱交易证据秦曜和钟父那边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而口供,自己和钟玺佑这边已经想办法弄到了。派人去聚华酒店一查,说不定还能找到沉驰和那工人代表见面的监控。
她伸手摸进包里,摸到自己的录音笔。
第68章
四月十六日,整个z市风雨欲来,除了台金老路那边仍在闹事,其他买了钟氏股票的股民也全都笼罩在一种不详的阴影当中。
新闻上还在不停播放着钟氏近日以来的股票危机,称:“众所周知,钟氏是本地品牌老企业,多年以来屹立不倒,成为本地经济发展的中流砥柱,钟家内部绯闻众多,而钟氏此次也面临着股市动荡的危机,其是否能度过这次难关,请这位专家给我们带来预测——”
专家:“前途未卜,不容乐观。”
市场上一片叫衰。
便利店里一群看新闻的股民,越看神经崩得越紧,忍不住愤愤站起来摔杯子:“这是逼我去跳楼吗?十几个亿的市值说缩水就缩水,钟氏财大气粗无所谓,可我买的五万块股票全都是砸了我的老婆本啊!”
“就是!让钟氏还我们血汗钱!”
“再没有转机,我也要去钟氏大楼前闹了!”
……
不仅如此,钟氏内部所有员工也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安的状态中。
钟总可以说就是钟氏的定海神针,而至今钟国强仍未有任何动作,大家便都有些慌了,生怕自己因为这次钟氏的动荡而丢了工作。
这件事情近来满城风雨,即便是不关注股市动荡的明德学校的学生们也都从四面八方接受到了很多信息。
这些信息越传越夸张,竟然变成了“钟家即将破产。”
钟悠悠刚从首都回来,因为处理家里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去上学。这两日,她的电话快要被打爆了,班上许多同学都打电话来关心,问她要不要紧。
其中竟然还有同学打电话来旁敲侧击地问钟家难不成就放任股市危机吗,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吗?一听就知道,这些套信息的同学必定是其家长买了钟氏的股票,这会儿也因为赔了许多,而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当然,这些虚情假意套信息的大多都是外班的,十九班的人还没有这样落井下石的。
学校里很多人都在说,只怕钟家因为熬不过这次事情而破产,那么钟悠悠可就要从千金大小姐变成负债者了。
施一蒙听见这些言论,都有些着急。
回到家,吃饭的时候他显得忧心忡忡,忍不住放下碗筷,问自己爸妈有什么能帮助钟氏渡过危机的办法吗。
“我们是搞科研的,对生意一窍不通,哪里能有什么办法?”施父施母笑了:“何况,你爸也有一点钱投了钟氏的股票,现在赔了一半的本呢。”
不过这点钱对施家来说不算什么。
何况施父施母这种高级知识分子,不可能像那种盲目狂热的股民一样,投资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消遣,鸡蛋不可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而施一蒙不知道的是,外界的那些说法和言论其实都太过夸张——
钟氏多年根基,哪怕是这次输给沉氏,输了个彻底,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破产,顶多就是赔偿个几十亿而已。
但无论如何,此时外面的气氛,的确是一片阴沉笼罩。
……
钟国强连续两天没出现在公司里,一切事务都是总裁助理代劳。
公司里人心惶惶,都以为钟总受到挫败,意志消沉了。
将这种人心惶惶推上高峰的是,下午销售部经理陈桥向暂时代理总裁处理事务的总裁助理递交了辞呈,决心离开即将破产的钟氏。
大家看到这一幕时,都更加惊慌了。
陈桥算是总公司的中上管理层,而且算是跟随钟国强多年的老员工,十分有能力,就连陈桥都辞职了!钟氏是不是要完蛋了!
大家纷纷问陈桥是不是找到下家,打算跳槽了。
陈桥收拾着东西,并没明说下家是谁,但是面露得意。在他看来,钟氏这次即便不死,也要元气大伤,倒不如先另择明主,这次沉氏向他伸来了橄榄枝,抛出的条件十分优越,他能不心动吗?
按道理说,钟氏正在危难关头,销售经理突然辞职,肯定会被挽留。
但是——
出乎公司众人意料之外的是,总裁助理竟然劝都没劝一句!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桥一眼,便收下了他的辞呈,然后果断地让人事部带他去结清工资。
“这是怎么回事?”茶水间里员工都有些诧异了。
“怎么这么果断?像是压根不在乎这么一个销售经理似的。”
这和陈桥的预想也有很大偏差。他顿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匆匆抱着箱子去了人事部,但心里却打起了鼓,难不成钟氏现在的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钟国强那老狐狸还留有后手,即将翻盘?
他拧紧了眉头,一时居然有些后悔辞职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定了定神,喜笑颜开地投奔新东家沉氏去了。
……
总裁助理回到钟总办公室之后,便坐下来,开始继续方才被中断的视频会议。会议里,钟父、以及另外几个助理全都干劲十足。总裁助理说了方才陈桥辞职那件事。
钟父冷冷地扯了下嘴角:“辞就辞了吧,这人吃里扒外好几年了,若不是顾念当年一起闯天下的感情,我早就把他踢出局了。”
既然辞了,那么接下来的蛋糕他便也分不到了。
因为,证据正在一件件到手,从沉驰私自联络工人代表的贿赂资金,到工人代表亲戚的录音,再到那些人酒店见面留下的痕迹,律师正在秘密准备材料,这件事情即将反转!现在钟氏被打压得越厉害,接下来整件事就会反弹得更厉害,届时沉氏会有怎样的下场,全都是自食其果!
这晚,钟父的书房亮了个通宵达旦。
……
而这一晚,时之棠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给钟悠悠拨了电话去。
他早在从首都回来的前一天,便知晓了钟家的危机。时家和钟家算是世交,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时家应该出手相助的,可是时老爷子竟然向钟伯父提出要求,两家继续联姻,否则不会插手这件事。
现在的钟悠悠并非以前的孟诗萱,钟父也知道钟悠悠早就不喜欢时之棠了,所以根本不想勉强,当即便斥责时老爷子不顾念世交情分,愤怒地挂了电话。
这就导致,两家的关系有了一定程度的恶化……
若此时时家是时之棠来掌家,他一定会帮这个忙,就当还上辈子钟悠悠帮他的那个人情。
可现在的他还只是时家继承者的候选之一,还在为了彻底掌握时家而进行自己的计划,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解决什么。他向爷爷提出帮忙,也只是被爷爷冷嘲热讽了一顿。
之后听说钟父转而向秦曜求助,时之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到十分不是滋味。
这种处处被掣肘,不如人的感觉,他也受够了,他必须得先把感情的事放一边,先把时家彻底拿到手。
他这通电话好不容易才被接起。
“喂。”时之棠刚想开口问问钟悠悠现在情况如何,那边传来的却不是钟悠悠的声音,而是秦曜低沉冷漠的声音:“找她有什么事吗?”
时之棠忍了忍:“把电话给她。”
“秦曜,你干嘛呀。”钟悠悠压低了声音,也伸手去够自己的手机,结果双手被按在沙发背上,秦曜酸溜溜地看她一眼,另一只手伸得老长:“有什么话我转达就行了。”
时之棠不是听不到电话那边钟悠悠细微的笑声,他本就低沉的心情更加失落。
看这情况,既然钟悠悠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那么钟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自从亲也亲了,表白也表白了,秦曜的胆子就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他挂了手机,一只手拦着钟悠悠,另一只手飞快地把时之棠在钟悠悠手机里的备注改成“烦人的人”,然后才冷哼着把手机给钟悠悠扔回去。
钟悠悠接过手机,忍俊不禁地凑过去,嗅了秦曜一下:“今天的秦曜是酸的。”
秦曜把她按回去,佯作黑脸,道:“没把他拉黑都算我大方。”
“是,你全天下最大方。”钟悠悠笑着靠回去,继续枕在秦曜劲瘦的腰上看书,过了会儿,她忽然道:“对了,帮我查查孟诗萱在干什么?”
秦曜问:“你怀疑泄露钟氏内部项目信息的是她。”
钟悠悠撇嘴道:“但愿不是她。”
要真的是她,钟悠悠都想象不出来钟家那三个人脸上的表情了。被养育了十八年的人亲手背叛,甚至是被一门心思置之于死地,他们会作何感想?而且,钟玺佑脸上的伤他还没对钟父钟母说,若是说了,只怕首先钟父就得气得脸色铁青。
*
孟诗萱在干什么?前几日孟诗萱也同样参加了全国复赛,可她和钟悠悠在不同的赛区,没有交集,而且钟悠悠没有特意打听过她,这才对孟诗萱那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原来她在进入全国前二十强的那场比赛之前,和一名选手发生了冲突,竟然被那名性格急躁的选手给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当时摄像师在场,全都记录了下来,那名选手倒是没什么事,而孟诗萱却左脚脚踝扭伤,被送去医院,疼痛难忍,导致无法继续比赛!
之后那名选手也被劝退。那选手惊慌不已,称自己被陷害,可并没有人听她的。
这件事在前几天的竞赛中也是沸沸扬扬的,要是钟悠悠稍微注意下周边人谈论的事情,就会知道了。
大家都说,孟诗萱选手可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杀进复赛了,第一场擂台赛表现又那么好,说不定就可以进入全国二十强的决赛!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被人推下了台阶!很多人都挺同情她的。
然而事实是,躺在医院里接受采访的孟诗萱并不觉得自己倒霉。
待记者走后,她甚至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