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显得有些无理取闹,可是秦曜眸子却亮晶晶,因为她这话嘴角都溢开了笑容。
“好,我答应你,任何其他女人都当做瘟疫,保持距离。”秦曜将下巴抵在钟悠悠的黑发上,将她更用力地搂进怀里。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自己深爱的人终于也一点一滴地喜欢上,并且深爱上自己了更加幸福的事情。
一夜静谧。
……
*
而这次踏春可能就是高考之前最后的狂欢了,回到学校去以后,气氛显而易见地凝重了起来。整个学校,乃至于其他高校都一样,就宛如**后急转直下的鼓点,急促,慌张。
很多人都很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整个年级的改变,可却也不得不无可奈何地融入到这种紧张的气氛当中。
走廊上都很少见有人插科打诨了,因为距离高考只剩最后二十天,每个班的黑板报上面都挂上了倒计时,更添严峻气氛。
整个年级气氛如此,十九班也不例外。
……
在踏春之前,钟悠悠和任子安就已经带着全班同学复习了一阵子。
不得不说,十九班在上次月考中进步的确很大,可是这个班的底子到底是比其他班弱很多的。
钟悠悠有时候看到几个后排男生抓耳挠腮,可就是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也做不出来某道基础题的时候,都很为他们着急。
毕竟在这班上已经待了一年了,和每个同学都是有感情的。
但钟悠悠也做不了太多,只能补课的时候更加尽心尽力。
任子安的基础稳扎稳打,非常擅长梳理知识点,于是他主要负责从基础给同学们抓起,将许多涉及到重中之重知识点的习题圈出来,课后大家就围着一块儿做。
而钟悠悠主要负责难度大一点的题,比如说数学物理最后的那些大题,将各种可能可以解决这类题型的思路解法全都罗列下来,给每位同学指明一条明路。
这就相当于,将已经整理好的东西直接塞给班上的同学。因为都到这个时候了,班上的学生自然是没有时间去细细整理的。
当然,这些东西都能够在教辅书上找到,只要不是逻辑太差的教辅书,基本上都会把这些罗列下来。
钟悠悠虽然在很多题型上都有自己的解法,但并不适合于每一个人,班上很多人基础都没打稳,是很难理解那些解答中的内在逻辑的。
但说实话,学习最关键的并不在于那本教辅书,而是在于那股子劲头嘛。
否则教辅书都在十九班的学生面前摆了三年了,他们成绩怎么还是糟糕得不像话?
——因为他们以前从来没有翻开看过!
而现在真的不同了,跟着钟悠悠一块学习的时候,他们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钟悠悠的那种眉头紧蹙的认真,那话怎么说来着,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你还有什么资格玩?
钟悠悠做了这个榜样,令大家危机感十足,于是,补课的时候班上学生精神力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集中,比过去三年任何一刻都要更加集中!
这就导致,越学越上瘾,没骗人,是真的上瘾。
且先不去看二十天后的高考,只看三天后的统考,倘若比上次月考考得还好,那他们腰杆得多硬?
……
于是,这场补课刚开始还只有七八个人在水吧进行,到后来,班上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水吧都快被挤满了。
孙曼的堂哥也很高兴,因为这样就给他的店带来了更多的生意,因此招待也很热情。
但踏春之后,自发性补课的人竟然越来越多,导致先前那个根据地都装不下那么多人了。
于是,大家不得已拜托门卫把学校大门留着,把补课阵地改到了班上。
……
*
但是大家轰轰烈烈补课的同时,孙曼心情却有些压抑。
她一遍又一遍地改着自己以前的错题,也早就将易错的知识点背得滚瓜烂熟,可真的关上笔记本,进行测验时,却还是很难考出高分来。尤其是数理化生,她看着自己那总是九十多分不上不下的尴尬成绩,真恨不得把卷子疯狂撕碎。
……她想她可能就是那种榆木脑袋。
从小,别人花一天功夫就能学会的知识点,她却必须得花两天才能学会。
小时候她还能安慰自己,没关系,龟兔赛跑总是乌龟赢,一群鸟一起飞翔,总是笨鸟先飞,自己只要够努力够勤奋就行了。因此从小到大凭着勤奋,她也超越了不少人,可是现在,她真的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
而这种从心底生出来的沮丧感和无力感,尤其是在看到钟悠悠和任子安带着全班同学一块儿在自己堂哥的店里补习的时候,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和徐宵月一样,都没有去参加补课。
徐宵月是为人高傲,打肿脸充胖子,根本不屑参加,而她呢,她却是因为身份很尴尬。
——她每次考试都在班上前十,好歹以前也是和任子安他们竞争过的人,现在怎么可能去和一群差生参与补习?还是班上的两个同学组织的补习。
在班上同学的印象当中,她的成绩总是不错,可是如果仔细看一下她的各科成绩,就会发现,她实在是偏科偏得太厉害了。语文和英语分数的确是非常非常高没错,可是数理化生实在是一塌糊涂。
而且,原本在语文和英语方面她还能有点自信和资本的,毕竟自己这两科都是班上的第一,可是,在钟悠悠来了以后,见到钟悠悠的语文英语、数理化生所有的科目都那么优秀,甚至是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大家的想象——
从理科竞赛的全市第一已经达到了进入全国决赛被科研院邀请的程度!
她那些因为语文和英语产生的丁点儿的自信感就登时荡然无存了。
而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浓重的落差感和自卑感……
这些情绪孙曼自然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她在班上没有什么朋友,回到家里又只会被父母灌牛奶,催她早点喝完继续努力学习。
书包越来越沉甸甸,她觉得她越来越像是一个学习的机器,不知道学到头到底有什么用……
有好几次放学之后,孙曼都没有离开教室,说是最后走留下来关教室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压力太大躲在教室里哭,又没办法回家哭,于是只能埋着头在座位上啜泣一阵子。
*
这一天快要放学的时候,孙曼正在做套卷,做完后自己给自己改正,结果对完答案以后发现,又是红叉叉一大片。算一下分数,只要是稍微难一点的试卷,她就不会,就只能考九十多分……
她泄气地抓了抓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调整了心态,继续埋头去将正确答案整整齐齐地用红笔誊写到旁边。
孙曼的笔记永远都是全班同学中最整齐的,做得最好的,大家笔记都借她的,可是那有什么用,她抄了那么多笔记,却还是白做工,自己成绩都提不高。
她正刷着天宝五十四套卷,就听见后面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跟同桌说话的徐宵月道:“你这是什么,天宝五十四套,哎呀,这种最最基础题闭着眼睛都能知道答案的卷子有什么好做的,都剩下多少天了,肯定得重点攻克一下最难的那几道题啊。”
徐宵月在和她同桌说话,孙曼却下意识地以为是在说自己,毕竟徐宵月这人没少得瑟——
闭着眼睛都会的基础性简单试卷,而自己却也只能拿到九十多分……
她脸上火辣辣的,顿时将手底下的天宝五十四套给捂住,尤其是错了一大片的红叉叉这些题……
孙曼这才意识到,即便是不去和钟悠悠任子安他们比,自己和徐宵月比,也是远远不及的。
徐宵月的理化生比她强多了,天宝五十四套居然早就做完了,而自己居然还在做这个,自己怎么这么慢?
孙曼心里又急又气,飞快地将天宝五十四套收进了课桌兜,转而摸出一本竞赛题出来。
徐宵月刚好收拾完书包从她身边经过,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差异,说:“孙曼,你怎么看起竞赛来了?不是我说,就你那理化生稀松平常的成绩,还不如先把基础打好呢,去跟着袁媛她们找钟悠悠复习复习好了。”
徐宵月一向这样口直心快,语气里还带着得瑟,可是她压根儿不知道,她这句话给了孙曼多大的刺激。
孙曼垂着头,勉强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你别管,你先走吧。”
可是,放在身侧的手却忍不住握成了拳头,死死地握着……她现在是在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的脑子这么笨,就是不会做难题,就是数理化生学不好……
为什么连徐宵月也比不过……
她知道大家都是怎么评论她和徐宵月的。她语文英语成绩好,可是并没有多少人羡慕她,大家都说语文英语好,只不过是靠死记硬背罢了,都说:“只要我花时间背一背,我说不定能比孙曼考得更好。”
大家还都说,数理化生学得好才是真的聪明,因为这是背也背不下来的,非得逻辑思维特别强才能学得好。
大家都看不起语文英语,不止是班上,年级,其实父母家长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出去和邻居炫耀,理化生成绩好的孩子就容易被夸聪明。
而像她这样的,永远只能被夸“勤奋”。
……
徐宵月就是那种语文和英语很差,却还总是鸣鸣得意的人,就是因为她的理科好,在钟悠悠没来之前,徐宵月还一直自称为班上的“理科小霸王。”
而孙曼也不止一次听到徐宵月在背后和别的女生嘲讽自己,说自己就是死记性,记性好,算不得聪明,否则怎么理化生下了那么大功夫还是学不好?
以前这些话孙曼没少听,全都默默忍了……
可是近些日子以来,压抑在心中的黑雾越发沉闷,勒住她让她喘不过气来,终于,就在此时,无法控制住一般,她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鼻腔酸得掉眼泪,身体竟然也在微微发抖。
是,她脑子笨,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理科就是学不好,现在距离高考又只剩下半个月了,她也不可能力挽狂澜。那种大放异彩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她这样平凡的人身上——!
所以,她努力这最后半个月还有身边么用,不如破罐子破摔。
……
*
放学后的这个下午,孙曼独自一人,在教室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看到外面的夕阳一点点变得灰暗阴沉,喘不过气来,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所有人都走后,她的眼眶里才掉下来豆大的泪水,她也没想着擦掉,只是很茫然地在哭,同时心里有股发泄不出来的郁气。
她真的是已经不堪重负了。
她甚至恨恨地想,徐宵月不是三年来一直在自己面前得瑟吗,那自己现在就把她所有的资料和书全都扔掉,看她焦头烂额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那么显摆!
孙曼最是谨小慎微、胆小腼腆的性子,此时竟然因为压抑许久的沉重,像是不知道受到了什么诱惑和驱使,竟然真的按照自己脑子里疯狂的想法,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身后的那张桌子,徐宵月的位置走去。
徐宵月大大咧咧,从来不给书桌上锁,如果现在她把徐宵月所有的笔记本、卷子全都撕毁或者扔掉,还剩下十几天,徐宵月怎么复习,到时候高考肯定比自己考的更差。
那一刻孙曼的心中长出了魔鬼,她的手颤抖着,将徐宵月的两个笔记本拿出来。
她还记得,之前徐宵月拿着她的数学和化学笔记本炫耀过,说:“你们压根看不懂我的笔记吧,因为我字迹很草率,随便记一下,就不像孙曼了,记得那么仔细,认认真真,还用各种颜色的笔标记……”
徐宵月身边的人就会附和道:“可孙曼记得那么认真有什么用,理科成绩还是不开窍啊。”
想到这些,孙曼的手指越是握紧,将本子摊开,两只手用力,下一秒似乎就要将笔记本彻底撕碎——
撕掉,撕掉,徐宵月就没办法复习了。
可是,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有人来了。
*
孙曼心惊肉跳地抬起头,空气静止了一秒。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门口的人。
忘了拿外套的钟悠悠去而复返,就这么站在教室前门的门口。在见到她的所作所为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可是随即,便飞快地调整了过来,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的表情。
“我拿下外套。”钟悠悠主动打招呼,然后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可是她看见了,她一定是看见了,孙曼吓得发抖,手里拿着的徐宵月的笔记本一不小心就被撕掉了两页,“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下她是欲盖弥彰了。
钟悠悠一定看见了自己想要把徐宵月的笔记本撕碎的这种丑恶行为了……
说不定她明天就会告诉班上的所有人,钟悠悠那么有魅力,那么有号召力,说不定在这距离高考还剩下十几天的日子里,自己即将遭受到班上同学们的排斥和鄙夷。
孙曼脚底板发凉,冷汗直窜到脊背上,登时掉头看向钟悠悠,声音都不像平常的文静,而是害怕得尖锐了几分:“你是不是明天要告诉全班同学?”
“告诉大家什么?”钟悠悠看着她,平静地说,“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想过会是奚落、嘲讽,却唯独没想到,竟会是这种回答。
孙曼一愣,可是心底仍然是冒出一股子羞耻来,脸上发着烫——虽然恶毒的坏事还没开始做,可是她已经动了这个心思了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为什么?
钟悠悠也不认为孙曼是这种小人。
方才如果她没刚好闯进来,孙曼或许也就只是在徐宵月的笔记本上涂画几笔,泄泄愤罢了。
现在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压力太大了么?钟悠悠心情有些复杂,她虽然没办法和孙曼这种长期生活在压力环境下的人产生共情,但她却是能理解孙曼这种压抑到走极端的心情。
现在距离高考只剩下半个月,孙曼在这种时候情绪不稳定,高考很难考好,那么,三年来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
自己要么坐视不管,要么拉她一把。
“走吧。”钟悠悠若无其事道:“记得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