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快有半个小时，出了城之后，路越来越窄，偶尔还颠簸几下，时间一长，坐的霍冉头晕恶心。
可她还得和成橙商量一下流程。
“听说那儿挺乱的，好像还是艾滋病高发区。”成橙小声的在霍冉耳边说。
堆子岭发生一场打架斗殴事件，据说还出现了枪/支/炸/弹之类的东西，有人报警之后，台里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下发命令要派人过来。
反正不知道怎么，最后落到了她们两个实习生身上。
吃力又不讨好的活，还危险。
成橙一脸不屑，可霍冉十分乐观。
“没事，说不定是个大新闻，咱就被选上了呢。”霍冉笑道:“稿子被选上就有钱拿，多好啊。”
“命重要还是钱重要？”成橙灵魂反问。
霍冉顿了顿，睁着圆溜的眼睛，认真回答:“使命重要！”
身为记者的正义感和责任感。
最重要。
成橙哼了一声，被她逗笑了，点头应和。
“是，我们伟大的霍记者。”
.
“把相机给我吧。”成橙伸手，想从霍冉手里把相机拿过来。
还有好长一段的泥泞小路，车子开不过去，只能靠走。
因为没想到今天会过来外采，还是这样的地方，霍冉穿了一双白鞋，现在已经全都是黄土了。
再加上路滑不好走，霍冉拿着相机，就显得更困难了。
看了眼地图，提示还有大概500米。
霍冉扛着相机，也没给成橙。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霍冉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五年来，一直都是按着军事化在锻炼自己。
说着身子挺直，又走得稳稳当当。
隔着一条小河看对面的情景，霍冉和成橙都有些震惊。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贫民窟。
用木头板子搭起来的房子，屋顶上盖的铁皮，夹杂着塑料片，门口还堆着很多的柴火和门板之类的东西。
总之一片狼藉。
确认之后，给的地址就在贫民窟边上。
只是这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太过安静的氛围，使人心里发怵。
她们遇见一位大叔，问了才知道，半个小时前警察才走，说是有什么人跑了。
大叔急着离开，也说不清楚，就是让她们两个小姑娘别在这待着了。
说是刚刚都听见枪声了。
太危险。
这小地方本来就乱，平时又没人来管，今天在地里挖出什么东西，说是文物，一阵哄抢，就打起来了。
这么一说，她们大概了解事情的经过了。
“把相机收起来。”成橙左右看了一圈，果断从包里掏出眼镜戴上，冲霍冉眨眼。
霍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成橙的意思，赶紧把相机收好了。
这堆子岭，在上个世纪的时候发生过战争，听说当时防御外敌，保护桐市，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这次挖出来碎片什么的，也不稀奇。
成橙拉住霍冉的手，示意让她跟着她往前走。
前面又遇到一位正在搬东西的老爷爷。
成橙边走，边把头发扎了起来，而同时，霍冉也跑过去，帮爷爷搬东西。
“爷爷，您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霍冉个头小，但力气还挺大，帮爷爷搬东西过去，麻利的不行。
“我是隔壁县......那边的来的......”爷爷说的是方言，霍冉很努力的听，也只听懂几个字。
“听说今天早上这里挖出东西了，您知道是什么吗？”霍冉学着去适应他的口音，亲切的问。
“听说是......”老爷爷开口，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里面房间就有人吼。
“挖什么挖，挖出你妈了想不想知道啊！”男人的声音嘶哑的像是被刀划了嗓子，凶狠又蛮横。
吓得霍冉心都快跳了一下。
紧接着听见“砰”一声，里面男人走出来，站在门口，盯着霍冉和成橙。
瘦高个的男人，一身泥土，瞪着黄豆大的眼睛，却凶煞异常，抹了下嘴角，目光转向霍冉的背包。
“你们是干什么的？”瘦高个很警惕。
“我们是S大的学生，过来做实践活动。”成橙很淡定的回答。
男人似乎不太信，一直盯着霍冉的包，好像看见了什么。
霍冉的包里就背了个相机，其余也没什么了。
她警惕着他，往旁边侧了侧身体，不让他看自己的包。
“里面是什么？”瘦高个看她躲，突然意识到什么，喝了一声“别动”，就上前来扯她的包。
霍冉也机灵，躲得快，往旁边一闪，让他扑了个空。
这下真把人惹急了。
他的一双手都是黑的，指甲盖里还有泥土，眼中凶光一闪，就直接扯住了霍冉的包。
拉链瞬间被扯开，露出里面，能看到相机的一角。
“你们是记者？”瘦高个动作迅速，反应力也快。
霍冉没他力气大，被他这么扯一下差点摔倒，可她紧接着顿下来，也不动，就转头看着男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来硬的肯定不行。
她们对这地方不熟悉，路又难走，跑都很困难。
“我们真的是学生。”霍冉一颗心已经在狂跳，扯着唇角在不住的抖，可声音和语气却都很平静。
“我们实践活动要拍认证照的，所以带了相机，就是刚好听说这边有有趣的东西，过来看看。”
霍冉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校徽，拿到男人面前，示意给他看。
本来想拿学生证的，那更有说服力，可一想到学生证上面写着她是“新闻专业”，就放弃了。
瘦高个还是将信将疑。
他大概是太过于敏感“记者”这个职业，紧盯着霍冉喝成橙，几乎没有丝毫的松懈。
突然间，他伸手到后面，飞快的掏了什么东西出来。
黑不溜秋的，就直冲着霍冉和成橙。
两人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是枪！
两小姑娘哪经历过这些，腿瞬间软了，睁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说实话，你们是不是记者？都拍到什么了？”瘦高个说着话，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
这一按下去，是要人命的。
霍冉的话已经到了喉咙，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强烈的恐惧，让她想到了五年前那时候。
顿时手脚冰凉，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
“我们——”成橙开口说话了。
可就在这时候，瘦高个好像看到了什么，眼珠一动，目光往旁边偏过去。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夹克，裤腿扎进军靴里，干净利落，就站在那里，冷静的开口，命令道:“放下。”
男人像是从天而降的神。
瘦高个上前一步，枪口直冲着霍冉，几乎就咫尺距离——
霍冉瞳仁紧缩，心提到了嗓子眼。
眨眼间，男人毫不犹豫，冲上前来，直接卡住瘦高个的手腕，用力一别，就把他手里的枪夺了过来。
反手一放，枪口已经抵在了瘦高个的额头上。
男人面色依旧冷峻，在阳光下，霍冉看见他侧脸坚毅硬朗的线条，和长久存在记忆里的画面重叠，高大的身躯，就这样挡在她的面前。
所有的恐惧，在他面前化为乌有。
他没有丝毫犹豫，冷眼看人，在瘦高个张口要说话的瞬间，果断扣下扳机。
第3章
霎时间所有人的意识被枪锁住。
成橙反应过来，抬手下意识捂住耳朵。
只有霍冉，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姜尧川，整个人呆住，眼珠子动都不动一下。
但预想中的枪声迟迟没有响起。
只是听见扳机扣动，“咔嚓”了一声。
但那瘦高个却已经吓得腿都在不住地发抖。
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瞬间死亡的界限，和他只隔咫尺。
姜尧川好像早就知道这枪是有问题的，打不出子弹来。
紧接着，他手腕一转，就着枪口，狠狠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手臂上肌肉鼓起，是流畅又好看的线条，男人唇角抿住，面色依旧冷峻。
而瘦高个跪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姜尧川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对讲机，沉声道:“漏了一个，在工厂这里。”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旁边就有几个人冲了进来，应该是警察，但都穿着便服，过来就从姜尧川手下把人按下。
姜尧川收手回来，看了眼枪，神色淡漠，也扔给了旁边的人。
“这应该也是早上挖出来的，少了零件，而且已经没有子弹了。”
早上这里工人工作的时候，无意挖出了几颗子弹，然后接着往下挖，出现了□□还有地雷碎片什么的。
这里大多是农民和工人，看见那些，觉得挖出宝贝来了，一阵哄抢。
还有一些游荡在附近闹事的混混，只听说是宝贝，也掺杂了其中。
警察接到报案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刚刚在打斗现场，已经抓住了一批人。
本来都准备离开了，可没想到，这儿还漏了一个。
什么都不懂，以为自己拿到枪就厉害了，连里面有没有子弹都不知道。
那几个警察靠近姜尧川说了几句话，看模样，很是敬重他。
姜尧川点点头，抬腿往前跨了一步，准备离开。
可这时候他想起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霍冉和成橙，问:“你们没事吧？”
他语气严肃，每一个字都冰冷又疏离，看了一眼她们，目光又淡淡移开。
霍冉听见，也只会愣愣的摇头:“没事。”
姜尧川瞄了眼霍冉还开着的包，又问:“记者？”
霍冉又点头。
霍冉盯着姜尧川，眼神十分复杂，眸光闪烁，已经浮出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巴巴的望着，呆愣的跟个小傻子一样。
“你们要是还想采访的话，就跟着他们去吧。”姜尧川说完，没再停留，直接大步往前。
霍冉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转头和成橙说了一句“你先过去”，然后就跟着姜尧川的脚步，赶紧追了上去。
姜尧川自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没有理会，只是顾自的往前走，步子踏的大，走得也快，哪怕是在这荒草丛生的湿泥地里，速度也一点都不减。
稳如踩平地。
霍冉一边要注意着脚下，一边又要跟上他的脚步，集中着精神，一点不敢松懈。
河边的路更陡更滑了，霍冉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生怕自己追不上，可哪怕再着急，也是有心无力。
一着急就得出事。
霍冉脚滑了。
这是在河边，滑一下就会摔进去，霍冉惊吓，当时没忍住“啊”了一声。
可紧接着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臂，拉住她，没让她滑下去。
“还有事吗？”
姜尧川就用一只手的力气，把霍冉整个人往旁边拉，拉得远离了河边，他就放手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
霍冉抬着脸看他，心里却止不住的失落。
他不认识她了。
刚才在那边，霍冉一眼认出了他。
姜尧川和五年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皮肤黑了一点，更硬朗了。
但看他的眼神，他没有认出她来。
霍冉还在安慰自己。
肯定是她变化太大了，十六岁到二十一岁是长大的跨度，所以姜尧川一时才没有认出来。
但她一路跟他过来，又到现在这么近的在他面前，他还是没有认出来。
难道他是......已经把她忘了吗？
想到这儿，霍冉的心都不禁就往下沉，闷闷的堵在胸口，难受的不得了。
霍冉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小心翼翼的，去拉他的衣袖。
轻轻扯了两下，她开口，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小声的喊:“哥哥。”
姜尧川听见女生颤抖的两个字音，顿了下，这才下意识的垂眼，去仔细的看她。
好像是有点儿......眼熟。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霍冉又小声小气的问他。
她再开口，睁着眼睛看他，眸子里羞涩又期待。
看着那双眼睛，姜尧川终于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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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瘦小的女孩蹲在角落里，满手的血，像只被砍了爪子的小猫，缩着瑟瑟发抖。
姜尧川冲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她。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屋子，在那一瞬间剧烈的晃动起来，横梁倒下的刹那，姜尧川紧紧抱住了她。
用身体帮她挡住了。
小小的一团，被他揽在臂弯里，只能看见一点黑黑的头顶。
女孩的手握紧成拳头在他的胸口，身体却不停地发抖，甚至在姜尧川放开她的时候，她睁着眼睛看他，没有泪水，清澈又干净。
他就眼睁睁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泪水。
姜尧川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人，无数次的任务紧急，危险关头，他都能冷静应对。
保持着作为一名军人的理性和果敢。
但在女孩看着他哭的时候，他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毫无来由。
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
那种心底而起的疼痛，莫名又使人深刻，直到后来想起，都会牵动整颗心。
他的理智，第一次动摇了。
所以在那之后，他任务结束和爸妈联系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和他们说了这个女孩的情况。
不出他所料——
爸妈当即就开口，说要这个女孩来他们家，他们来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