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一旁的格子壁左右翻找着什么,尤念好奇的想跟过去看看,就在这时,她口袋中的手机响了。
打来电话的人是裴然,不过上面的备注显示的是【王八蛋,大变.态】。生怕被秦连碧看到,她干咳了一声赶紧将电话接了起来。
“在干嘛?”电话那头的裴然应该是刚刚忙完,话筒中有隐约的风声传来。
尤念对秦连碧说了一声后拿着电话向着窗边走去,裴然嗓音顿了顿,忽然问道:“你在我妈那儿?”
“对啊。”
尤念想起刚刚秦连碧说的话,有些闷闷道:“裴然,你以前好坏啊。”
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明亮的总统套房中,裴然听到她这句话时眸子轻颤了一下,阖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他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望着不远处的闪着微光的河流道:“为什么这样说?”
尤念没察觉到什么问题,她只是将秦连碧刚和她说的花瓶故事又和他说了一遍。
语毕,她咬了咬指尖,望着窗中映出的自己问他:“你不是说,我们小时候关系可好了吗?”
“那你是送了我什么东西我不仅不喜欢还非要还给你,而你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砸了呢?”
修长的手指搭在栏杆上,在月光下指上的婚戒闪出微弱的光芒。裴然有些失神的望着自己的婚戒,半天没有在说话。
“裴然……”
“裴然?”她自己都说了半天话了,结果对面忽然不出声了。
尤念疑惑地又唤了他几声,在听到对面一句轻‘嗯’后,她皱了皱眉:“你干嘛呢?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裴然回想着她刚才问的问题,忽然听到话筒中传来她的笑声,尤念说:“你不会是真骗了我什么,现在谎言被拆穿不知道该怎么圆了吧?”
“对啊。”裴然听到她的笑声,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如果她此刻在他面前,他一定要将人抱在怀中亲一亲,指尖微动,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水面上,眸中印着波光与月色道:“我的确骗了你好多事。”
他此时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但因为夹杂着几分笑意,所以听到尤念耳中像是在开玩笑。
然而另一端的裴然,在说这句话时其实是特别认真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尤念仰头看了看月亮,听到他的承认后她只愣了一瞬,马上就将它当做了笑话。
“妈在你身边吗?”
之后裴然没同尤念说上几句,他只是极为平静道:“乖,你把手机给她,我有事要和她说。”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时,秦连碧刚好找到很久之前的老相册。
她将相册抱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刚想催促着尤念过来看,就见尤念拿着手机过来,“妈,裴然有事找您。”
“找我?”秦连碧有些奇怪,但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先看着。”临走时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相册,尤念看到后乖乖坐在了沙发上,翻开了第一页。
这是本很厚的相册,前面几页全部都是裴然刚出生时的照片,夹着一些老爷子和裴然父母年轻时的照片,偶尔还有一两张小时候的裴楚。
虽说裴然和裴楚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但他们二人小时候长得很像。
小时候的裴然漂亮的有些雌雄莫辩,带着几分冷感,而裴楚小小年纪却已经向着暖男的方向发展,笑容可爱头发微卷,穿的像个小绅士。
因为裴然的话,尤念心中对裴楚多了几分防备,然而如今看着裴楚小时候的样子,她不由就勾起了一抹笑容。
又翻过一页,照片中出现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儿,她双手垂在两侧有些紧张的抓着裙摆,圆圆的双眸像是小鹿的眼睛,正无措的看着镜头。
这是一张单人照,尤念虽然没了以前的记忆,但她知道这小女孩儿就是自己。
这应该是她刚来裴宅的时候吧?
尤念目光一顿,看到这张单人照的旁边是一张双人照,照片中仍旧有小小的尤念,对比之前那张她笑得很开心,在她身侧极近的位置是位笑容明媚的小男孩,他和身侧的小女孩手挎着手,同样微微歪着头对着镜头笑。
——不是裴然。
尤念笑容淡了一分,这是她和裴楚的合照,照片中的小男孩是裴楚,不是裴然。
自这页之后,尤念发现自己的照片变得越来越多了。
不过奇怪的是,最初几页中几乎没有尤念和裴然的合照,大多数都是她和裴楚的合照或者是他们几人的单人照,尤念看到里面唯几的几张裴然的照片还是被人抓拍的。
她想,或许是裴然不喜欢拍照吧。
如秦连碧之前所说,小小的她跟着她学画画、学钢琴、跳舞什么的,在这本相册中都有体现。
两页过后,照片中就有很多她画画跳舞时的照片,这个时候照片中的小女孩已经比最初那张照片长高许多,她弹钢琴时面容安静像个小仙女,而跳舞时手臂高举微微扬着下巴,看起来高傲又坚决。
在这页开始,终于有了裴然和尤念的合照。
尤念来了些兴趣,发现她和裴然的那几张合照竟然也都是被人抓拍的。
照片中的两人画画的时候,各画个的距离相隔很远,而抓拍两人弹钢琴的那张合照中,尤念脊背挺直弹得很认真,而不远处的裴然却只是懒懒的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大敞的窗外,漂亮的脸蛋儿上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却并没有看向对面的尤念。
奇怪……
尤念咬了咬唇又翻了一页,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又是她和裴楚的合照。
这个时候他们几人又长大了一些,漂亮的小姑娘笑得起来像个洋娃娃,而她身侧的少年眼睛明亮笑起来十分柔和,两人左手牵着右手手□□同举着一只彩色的大风车,看起来特别亲密。
与这张形成对比的,就是裴然和她的合照。
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对比十分明显,这次不再是抓拍,照片中两人的目光都看着镜头,一看就是提前知道的。
绿意森森的花园内,两人的周围有很多花草。
照片的背景是一颗西京燃火树,精致漂亮的少年嘴角轻勾眸色黝黑,他懒散的倚靠着树干将手臂搭在了身旁的少女身上,姿态看着亲昵和谐,不过被他揽着的少女双眸圆睁,带着一份无措……
很可爱,但看着也十分的不情愿。
不远处裴然也不知道和秦连碧说了什么,秦连碧眉头微皱,已经没有了笑容。
她压低声音似乎斥责了裴然什么,隔着些距离尤念听不清楚。
这会儿尤念已经不太敢看这本相册了,她总觉得自己越看心中的怪异感越重,尤其是在她翻页的时候,又看到了一张三人合照后。
很漂亮的背景,照片中有裴楚有裴然也有她,三人中尤念站在中间的位置,虽然同样都在看着镜头,不过她很明显靠的裴楚更近一些,微微侧着身子似乎是很怕碰到另一侧的人。
【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的你很乖,总喜欢粘着我让我陪你玩。】
【因为我爷爷喜欢你,所以他总让我陪着你。】
【所以我才说,你从小就是我的。】
恍惚中又想起裴然曾对她说的这些话,虽然尤念听时抱了几分怀疑,但是她一直将这些话记在了心底。
可如今她看着这些照片,却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
好似和她青梅竹马、她从小总爱粘着的那个人应该是裴楚。
而他裴然,是她最害怕也最想躲着的人。
第45章 温柔的老公(五)
深夜, 尤念躺着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自秦连碧接了裴然的电话后, 回来她的话就变少了。
那本没看完的厚相册也被她很快收了起来, 尤念的很多疑问都堵在了嘴中,最终她跟着秦连碧上了楼, 回了自己的房间。
尤念以前在主宅住过一段时间,在这里她也有自己的一间房,就在裴然的隔壁。不过自从他们二人结婚后,裴然就将隔在中间的那堵墙打通了,一切重新装修布置,在这里尤念找不到一丝的熟悉感。
“念念,往事咱不提了,人要向前看不是?”送尤念回到房间后, 秦连碧莫名其妙这样说了一句。
像是生怕她会再追问一些问题般,她走的匆匆,尤念觉得奇怪, 但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这间新装修过的房间因为连通了两间房, 所以显得格外大。裴然这部分没有大动, 主要是尤念原本的房间全部更改过了,坐在那张软绵绵的大床上, 她环视四周感觉不到以前生活过的气息。
等到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 满脑子都是她最后看到的那张三人合照。
心中疑云遍布,渐渐地她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影, 好看的少年拿着彩色的大风车轻轻吹着,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十分柔和, 头发还有一点点的微卷。
“裴……楚。”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尤念在脑海中回忆着自从她失忆后,与他的几次相见。
【如果你还有记忆的话,是绝不会用这种防备的目光看着我的。】
【……因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啊啊啊——”尤念感觉有些头疼。
刚醒来的记忆她有些模糊了,如今努力回想着,就像是在虚无的水面上找真实的东西,每当她觉得自己能摸到时却转眼溜走,可能等到她真的摸到时,又不敢确定那是真的。
【念念,你曾告诉过我你埋在心中最深的秘密。】
在她猛然想起这句话时,心中像是起了惊雷。
其实在最初听到这话时,她还没怎么在意,然而如今她再去回忆裴楚当时的神情与语气,结合她刚才在相册中看到的照片,她倒真的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了。
那既然裴楚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站在裴楚对立面的裴然呢?
她的那位老公……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随着尤念接触的事物越多,她就越对失忆前的自己越好奇。
在谈起有关‘秘密’这两个字时,尤念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那满屋子的千纸鹤,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心脏砰砰跳动剧烈,尤念闭上眼睛时,耳边很清晰传来咚咚的跳动声。
“不能在想了。”尤念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越想越觉得烦闷。
头部隐约也传来了疼痛感,她抱紧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逼迫自己赶紧入睡。
睡吧。
尤念脑海中满是那些千纸鹤。
等到明天她回到左宅,一定将那满屋子的千纸鹤一张张拆开看。
“……”
可能是昨晚睡觉时太不安分,尤念第二天起来时浑身发冷,身上的被子掉到了腰部。
醒来时她有些昏昏沉沉,揉了揉鼻子感觉呼吸也不太通畅,她从床上坐起来时两只手臂都是凉的,不由上拉被子,又将自己卷了进去。
此时天才微微亮,但门外脚步声反复,显然主宅中已经忙碌起来了。
想到秦连碧今天还要出市,她本想早起帮她收拾一下,然而再次躺到床上时她头昏脑涨,很快又陷入沉睡中,这一觉她睡得很死,最后还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念念?”
梦中光怪陆离,又睡了一觉后尤念的身体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更加严重了。
再次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仍旧有些阴沉,要不是看了眼时间得知已经中午了,尤念还以为是清晨。
“念念,能听到我说话吗?”
敲门声仍旧不停,隔着一间休息区,门外的声音有些不清晰,但听声音得知,来人应该是裴楚。
“能……咳咳。”尤念原本想回他的,但一开口嗓音沙哑,不由干咳了两声。
她微弱的声音并没有传到门外,裴楚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了。
“念念,还在睡吗?”在从佣人那里得知尤念自从昨晚入睡后再也没出过门后,他不由有些担心。
听敲门声变得越来越急促了,尤念又咳了几声,披上外套匆匆往门外走。
脚踩在地上却像是在踩棉花,她站起来时只感觉整个房间都转了一圈。这个时候她要是再看不出自己生病了那就是傻子了,扶着墙壁一路跌跌撞撞的像门边走去,等到她摸到门把手将门打开的同时,整个人趴在门框上,眩晕感不断。
“念念,你吓死我了……”见房门忽然开了,裴楚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只松到一半就猛然又提了起来,因为原本倚靠在门框上的人身体一晃忽然向他倒去,他愣了一瞬赶紧去扶人。
“我好难受。”尤念呼吸不畅,人也越来越懵了。
无论她睁眼还是闭眼都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旋转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姿势被裴楚扶住的,只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额头上顿了顿,身侧的人对她说:“你发烧了。”
“发烧?”尤念喃喃的重复了这句话,有些不能思考。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凉透了,然而当裴楚的手搭在她额上时,她却觉得裴楚的手是凉的,而她整个人是烫的。
“……好、好晕,头也疼。”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在这之后尤念的记忆就断片了,她只感觉身边人的说话声都有了回音,一遍遍重复播放着但就是听不到原音。
她好似还被人扶着往什么地方走了,手腕被人抓住衣服还被人扯了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但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了一分,她好似看到有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女人在往她衣服里塞什么东西。
这应该……是医生吧?
尤念这么想着,最后撑不住睡了过去。
尤念这一睡就是几个小时,从清晨第一次转醒到中午晕乎乎的醒来,当她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仍旧是主宅的这间卧房,尤念睁开眼微微动了下手,感觉手上冰凉凉的,似乎还缠贴着什么东西。
侧了侧头,她发现自己床侧支了个点滴架子。
此时桌子上放了两个玻璃大空瓶,架子上还挂了瓶小的。在架子的不远处坐着一名灰毛衣男人,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框眼镜,腿上还放了几份文件,仰头查看点滴瓶时,他余光察觉到一丝异样,侧眸望过来时刚好和尤念的视线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