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用卖掉孩子的钱维持生计,可是钱总有花光的一天,后来她也面临被卖掉的命运,但这个时候,她父亲半夜摸黑走夜路跌入湖中被淹死,母亲也因此病倒了。
周贝才是‘幸运’的,因为家中的变故,她躲过了被卖掉的命运,但她也是悲哀的,因为没钱,家里买不起粮食更看不起病,周贝才为了活下去每日乞讨捡垃圾,她的母亲是病了,但她最后是眼睁睁看她死的。
直到后来她也不清楚,她母亲到底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她只知道她母亲是死在一个街角,浑身上下瘦的只剩骨头,死也没有闭眼。
这段记忆是周贝才的噩梦,因为小时候过的太苦,这导致她养成了这样的性格,这些尤德海原本是不想告诉尤念的,但如今他也是不得不说了。
“念念,你不要被你母亲影响,她的思想已经扭曲了,那些是错误的。咱们就算是再穷,也要堂堂正正做个善良的好人,知道吗?”
“嗯,爸爸我知道了。”
临近夏季,天上的星星很亮眼,那夜尤爸爸和她说的很多话她都没理解,但是她却记得一字不差,之后的很多年都没有忘记。
她没想到的是,那是尤德海陪她看的最后一次星星,也是最后一次教导她了。
在这之后的没几天,尤德海带着她去中央广场玩,当天周贝才也被他哄着带了出来。
市中心总是很热闹,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拿着小零食四处奔跑的小孩子,尤念知道家中没多少钱,所以她没有开口要吃的,只是乖乖的跟在父母身边走。
忽然间人群正前方传来阵暴动,尤念眨着眼睛正在看顶楼大屏幕上播放的动画片,她没察觉到什么问题,只是隐约间听到爸爸说了句‘乖乖站在这里不要动’,人就消失不见了。
“爸爸?”
“爸爸你去哪里了呀?”
当尤念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身边已经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她的正对面是朝着她往相反方向逃窜的人群,尤念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去了哪里,隐约间她在正前方看到的父亲的身影,她没有听从父亲的话,而是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都不要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他!”
“哈哈哈哈我要你们陪我一起死!”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划破天际,有一些红色的花在人身上绽开,尤念僵在原地,她看到前方好多人都倒在地上不动了,周围满满都是人们的尖叫。
后来,有一双手遮在了她的眼睛上,刚刚从公厕出来的周贝才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周围陷入一切黑暗的时候,尤念听到她母亲颤着声音说:“念念,不要看,也不要去听。”
咚咚,咚咚——
是心跳的声音。
好似是她自己的,也好似是贴的她很近很近她身后的周贝才的。不知不觉间黑暗的空间裂出一条缝隙,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尤念感觉周贝才遮在她眼睛上的手指松出一条缝隙,她眨了眨眼睛顺着缝隙向外望去……
砰——
枪击声伴随着一道黑影从高楼跌落,尤念从指缝间睁大眼睛往外看,红色的液体在地面迅速蔓延,张牙舞爪的形成狰狞图腾,她哑声张大嘴巴看向那人的面容。
天旋地转,尤念的整个世界都塌了。
尤德海救下的是一位老人,中枪坠落时他对那位老人说:“请帮我照顾好我的妻女。”
有人说他的父亲是个英雄,后来也有人说她的父亲是个无脑的莽夫,甚至还有人觉得,她的父亲就是因为知道歹徒劫持的人质不是一般人,才会冒死去救只为换得妻女之后的好日子。
不管怎么说,她的父亲都是死了。
死前没有给尤念留下一句话,甚至在他想也不想转身去救人的时候,都没有让尤念再好好看他一眼。
滴答滴答——
小白球在黑暗的世界一晃一晃最后炸裂,随着它的崩开,尤念四分五裂的记忆也在恢复完整,她渐渐在这黑暗的世界中恢复了记忆,不——
她恢复的不仅仅是她之前的记忆,还想起了她童年的这场噩梦,以及她父亲被血色图腾包围的样子。真的,这世界上真的没什么比那血色人体图腾更让她恐惧的了。
在尤念醒来之前,她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周贝才脸色苍白眼珠中满是红血丝,她躺在床上抓着尤念的手,一声声尖利的逼迫道:“尤念,我要你嫁给裴然,你一定要嫁给他!”
“你不喜欢他又怎样?他可是有钱人啊,他是家中独子将来就算不能继承家业,钱多的也能让你一辈子花不完的,有了钱、有了钱你做什么不好?啊?”
“念念,你听妈妈的话,妈妈有办法让他娶你的,你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你有了钱,你可以在外面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她边说边咳,身体明明不好但力气大的惊人。被她死死抓着,尤念白皙的手臂上多出几条血色抓痕,最后周贝才的面容一点点扭曲,她大声吼道:“尤念,如果你不嫁给他,我就死给你看!”
吱——
砰——
梦的最后,是尤念从右宅开着车飞奔出去。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头上的鲜血流入眼睛中,鲜血与眼泪都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尤念的手背上、车子的方向盘上,她意识昏沉时,听到有人在一声声的呼唤着她。
画面一转,是裴然撞开劫持她的人将她扑倒在地上,耳边枪声不停,裴然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嘈杂尖锐的声音被裴然用手挡住,他低眸凝视着她嘴巴一张一合,他好似再说——
他在说什么?
尤念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78章 最爱的念念(八)
“……”
尤念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在一间宽敞的病房中。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头上还缠着纱布, 清醒后后脑的疼痛感也变得清晰起来。
手指微动,尤念这才察觉到自己手臂上还扎着点滴线, 缓慢从病床上坐起来后,她看着这满墙的雪白,只觉得这颜色白的特别刺眼,像是死亡的颜色。
吱——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尤念侧头去看时,刚好与来人的目光对上。
“醒了?”她醒的比预期要早了好一会儿,裴然将洗好的苹果放到桌子上,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手臂抬起, 他似乎是想查看尤念头上的伤口,尤念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就偏头避开了,裴然的手扑了个空, 僵在原地停留了一秒。
侧眸, 再次与尤念的目光对上, 有一些墨色在他眼中流转。这房间中的阳光很充足,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裴然的脸色苍白的有些透明,这显得他唇色过分的红, 看起来有些妖异。
好似没感受到尤念的抗拒,裴然弯了弯嘴角若无其事的将手臂收回,起身坐到了床头的小藤椅上。
“饿了吗?”他捏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在手中抛了抛道:“要不要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尤念唇瓣干涩,她微微垂下视线没有再看裴然,似乎是努力了好久才憋出一个轻到不能再轻的‘嗯’字,裴然也不知道是听到了没有,不过他并不在意尤念的回答,因为他已经在削了。
对比第一次他在医院中给她削苹果,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如今的他苹果皮削的很熟练,尤念抬头时看到他指根处闪闪发光的婚戒,不由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张嘴。”苹果已经削好了,裴然细心的将它们切成小块放在了盘子中。
端着盘子重新坐回床边,他叉起一个苹果递到尤念嘴边,尤念抓着床单的力道越来越近,她没控制住自己,还是偏头避开了他。
嗒——
见尤念不吃,裴然也没有勉强。将苹果块丢入盘子中,他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指。
“念念。”裴然从床侧站了起来。
嗓音不比之前的温润,他垂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缓声说道:“抗拒的这么明显,你还是别装了。”
他真正的念念终于……回来了。
从进门与她对视的那眼起,裴然就已经发现了问题。知道此刻的尤念一定不想和他近距离接触,于是他走到了窗边,只给她留了个背影。
既然裴然已经发现了,尤念也就没有了伪装的必要。
以前的记忆才刚刚恢复,失忆时经历过的事情她也都还记得,只是此时她脑海中乱糟糟的这两种不同的记忆扭成了一团,其实她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他。
尤念现在只想一个人独自待一会儿。
“裴然……”尤念嗓音哑哑的,再次喊出这个名字恍如隔世。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上次这样喊他时,是在他书房发现了那几张合同书,只要一想到她出车祸前所经历的那些,她的情绪就有些无法控制。
“你先出去。”尤念声线发颤,微垂着眼睛看着床上的白色被子,她一字一句道:“你先出去好不好?”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如果没有失忆后的这些记忆,她此刻可能会将自己触手能拿到的一切东西向他砸去,然而她不能。
现在的她平白多了一段记忆,记忆中的裴然温柔又体贴,他会纵容她会哄着她,尤念更忘不了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不顾一切的撞开歹徒将她护入了怀中。如今这些记忆操纵了她的情绪,控制着她无法对裴然冷下心发脾气刺激他。
“好。”裴然知道她此刻需要冷静,于是他答应了她的要求。
走到门口时,他发现尤念扎着点滴线的那只手正用力的抓着床单,透明的点滴线上涌出一股暗红,他微微皱眉,走过去快速按住了尤念的手腕,帮她把针拔了出来。
“自己按好。”这次裴然没有给她抗拒自己的机会,抓着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她正在流血的针眼处。
不知为什么,尤念感觉他倾身触碰她的手时他的手指在微微发颤,而且他的脸色也比刚才更白了一分。没给尤念说话的机会,裴然出门就去找医生了。
护士来的时候,裴然并没有跟着过来,当点滴重新扎好后尤念的目光不由就放在了门口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热水后,她没忍住问道:“裴然呢?”
“裴然?”
年长的护士显然不认识裴然,她微微皱眉,很快想起了什么,“你说的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年轻男人吧?”
“他现在正在隔壁包扎伤口呢。”
“包扎伤口?”尤念心里一紧:“他受伤了?”
“你不知道吗?”护士长奇怪道:“他昨天抱你来时肩膀上的血都把衣服浸湿了,伤口一看就是刀伤。”
虽然不知道裴然的名字,但护士长对尤念口中的这个人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
昨天他抱着尤念来医院的时候,身后跟着五六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当时他穿的是件白色上衣,所以血花染在他的后肩很明显的一块,就算他抱着怀中的人手臂都在颤了,他也没肯换别人去抱。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护士长话才说完,目光就落在了尤念的手指上。
看到她指根上的戒指位置,她很快改口道:“你老公很帅哦,而且他对你真好,刚才我进来时他还嘱咐我给你倒杯热水喝,你一会儿打完点滴过去看看他吧,他还有些发低烧。”
“好。”
尤念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轻轻应了护士一声,在房间中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指根处的戒指上。
她记得,当初裴然答应周贝才要娶她后,当天就找人定制了戒指。
裴然是个个人风格很明显的人,从他住的病房都和别人与众不同就能看出。他似乎很重视这两枚婚戒,当时婚戒的样式一改再改,为了让它们染上属于他的独特气息,他还亲手在婚戒的内部刻上了他们二人的名字缩写。
从结婚的那天起,这枚婚戒戴在她手上就没摘下来过。尤念指腹缓缓摩擦过戒面上的纹路,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在她驾车逃离右宅时,有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砸到裴然身上。
当时那枚戒指从他身上滚落到哪里去了尤念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失忆第一次醒来时,这枚戒指就又好端端的戴在了她的手指上。
微微叹气,裴然的偏执刻入骨中,尤念知道,自己想摆脱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
打完点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尤念原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但奈何当她闭上眼睛时,脑海中全是护士长和她说的那些话。
裴然受伤了,而且还发了低烧。
只是……他怎么会受伤呢?
尤念在被绑架时后脑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从那时起她的意识就不怎么清醒了。被绑后的大多数事情她都是懵懵的,她就只是记得裴然为了救她亲自去了那个仓库,后来仓库中涌入一群武.装警.察,枪声不停,其中几名绑匪被击倒在地上后,距离她最近的那个拿枪劫持了她。
当时她的头痛的有多厉害只有她自己清楚,但尤念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被人击重了头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的。
说来凑巧,绑匪拿枪劫持她当做人质的样子,实在是和尤念小时候看到的噩梦太像了,这场景深深刺激了她,正如周妮娜所说,她是因为想起了那场噩梦,才由此为发泄口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意识昏沉之间,尤念感觉到子弹在头顶飞驰而过的气流,她昏迷前一直抓着裴然的衣袖,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并没有注意到他有没有受伤。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因为她而受伤的。想起当时的危险,尤念无法让自己冷下心肠不去在意他。
掀开身上的被子,她下床还是出了病房。听护士长说裴然就在隔壁,她走到隔壁病房前站了一会儿,想推开门,但是又有些犹豫。
不能……再让自己陷下去了啊。
尤念握在门手把上的手轻轻颤着,只要一想起那几张合同书,尤念就喘息困难,理智让她和他割舍,但是她的感情却不停拉扯着她的心,无论怎样都是痛,无论怎样抉择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