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毕竟小,学会说话也不久,祁昀是不知道宁宝在想什么,索性不再问,两个一起抱着送去了厢房,哄他们睡觉。
叶娇却没有跟着,而是去看了看郑氏拿来的药材花。
这些花都是董氏精心挑选的,大多她也看不出药效,这才摆脱郑氏给叶娇送来。
叶娇在还是小人参的时候见的花草甚多,这里的人不认得的他都知道的八九不离十,就算名字不一样,东西是一样的,那么药效也是一样的。
这次的药材花里依然多是滋补之用,就有一株,瞧着就奇特。
色彩妍丽,叶子细长,花朵竟是渐变的颜色,从红变黄,格外好看。
可是叶娇见了便认出这株药材花是暮晚兰。
色如傍晚霞光,花朵瑰丽却有毒,叶子则可以解花朵毒性。
而这花并非是能毒死人的巨毒,甚至可以入药,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但那是需要用其他药材来冲淡毒性才行,不然直接吃了,轻则腹痛,重则假死昏厥,呼吸停滞,耽搁久了就有性命之忧。
叶娇想要把这个花丢掉,但是想到自家相公的身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便改了主意,对着小素道:“把这株花单独养起来,周围围上,莫要让人靠近。”而后叶娇声音微顿,“小黑也别让它凑过去吃了,这花有毒,人都不太能扛得住。”
小素立刻道:“二少奶奶放心,我会小心的。”
叶娇点点头,就不再看转而让人去把其他的药材花从盆中挪出,移栽到花圃里。
其中对身子有益的叶娇便想着等他们再长大些就掐下几朵做成荷包,给三个孩子带上,以保平安,当下就先拿了一朵下来,交给了一旁的小素让她送去小厨房。
而后叶娇又叫了冯秀才来,拜托冯秀才把这些花大致模样画下来,等都画好,叶娇这才拿着一沓子画纸回了房。
刚一进门,便看到祁昀正在看账册。
时至今日,祁昀在京城内外的产业已经不少,瞧着都是零零散散的,也是祁二郎已经悄无声息的捏了好几处重要的地方。
京城里的酒,京城外的饭庄,还有水路陆路的运输,在边关的商队,这些随便拎出来一个就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的。
不过祁昀依然在慢慢发展自己有的这一切,特别是商队,这不仅仅是自己的产业,还有楚承允的期望,每次都带着任务的,祁昀自然不会懈怠。
现下他拿着的便是商队的账册,过些日子商队就要回来了,这次他们不用再去祁家老家,而是会在京城外面的庄子里卸货,靠着水路也方便些,不过在他们回来前祁昀就要先盘算好下一次出去要带些什么,一切都要早早的做准备。
不过在看到叶娇回来后,祁昀就将账册合上放到一旁,站起身来迎着叶娇走过去,笑着道:“都收拾停当了?”
叶娇笑眯眯的点头,眼睛则是左右看看,问道:“孩子们呢?”
祁昀同叶娇一起去洗漱,而后到软榻上坐下,一边拉过榻几一边道:“刚才玩了阵,后来我瞧着晚了,便让人带着他们去睡了。”
小人参有些疑惑:“之前旭宝还说想和我一起睡的,怎么,他改主意了?”
旭宝没改主意,他还是想同叶娇睡,可是祁昀把宁宝最近喜欢摆弄小木剑的事情透露给了他,旭宝立刻闹着要去和弟弟妹妹睡,生怕弟弟妹妹被忽悠的学了武,以后不能同自己在一处开开心心的念书。
只怕这会儿,龙凤胎还在被迫听自家哥哥絮絮叨叨呢。
不过祁昀并没有说清楚,只是道:“他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不好拘着。”
叶娇也没准备细问,她正拿着剪子剪掉烛心,又用银签子挑了挑,把烛光挑亮些,而后将手上拿着的一沓子画铺好,磨墨执笔,认认真真的开始写字。
祁昀探头看了看,下去又拿了个烛台过来,放到一处,嘴里问道:“娇娘这是写什么呢?”
叶娇没抬头,一边写一边回道:“春兰给我的药材花,我让冯先生帮我画下来,我在旁边注上名字和功效,回头让人带给春兰,省得她不认识用岔了。”
寻常这般认药的本事是极珍贵的,像是有经验的药铺郎中,除非是对着自家徒弟,否则谁也不会教。
可叶娇却能大大方方的告诉给别人知道,也是难得。
祁昀细想了想,左右董氏是自家药铺的掌柜娘子,这药材认清楚了才能济世救人,这是功德,也是善事,便没说什么,而是坐在一旁看着叶娇写。
不过瞧着瞧着,祁昀就看到了纸上的一堆圆圆的字。
叶娇旁的事情都学得快,领悟力也好,就是这些字数年如一日越写越圆,自成一体,格外好认。
祁昀见她写得慢,便道:“娇娘,可要我帮忙?”
叶娇摇摇头,依然专注的低头写,轻声道:“不用,春兰是知道我写的字是什么模样的,我写了她就认识,不会笑话我的。”
祁二郎则是侧身坐着,手肘放在榻几上,单手托着下巴,闻言笑道:“娇娘这字是有趣,自然讨人喜欢,没人笑话你的。”
叶娇写完了一张,撂到一旁,这才看向了祁昀:“三郎就说过我的字丑。”
祁昀笑着伸手帮她把纸整理了一下,淡淡道:“那是他眼光有问题,我想他现在不会说了。”若是还说,祁昀收藏的祁三郎的那十几箱子大字还摆在东厢房里,再添几箱子也是一样的。
不过叶娇却没有被祁昀的话糊弄,她打量了一下自己写的字,觉得确实是与众不同。
相公说有趣,那是他看自己什么都好,但对着外人还是不要拿出去才是。
举着字端详,叶娇看着看着就有些发愁:“旭宝之前把他写的字给我瞧了瞧,也是圆的,不会以后也写成我这样吧?”
祁昀却不觉得这是难事,缓声道:“你放心吧,旭宝那孩子勤奋得很,想要练字是最简单的事,等他大一些,手臂有劲儿了,到时候一天三十篇大字,有个把月就能扳回来。”
叶娇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天三十篇?会不会太多。”
祁二郎看了看叶娇,回道:“放心吧,旭宝只会高兴,不会觉得多的。”
祁明念书,那是祁昀从小教的,旁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做,这才把读书当成了兴趣。
石头读书,也是祁昀开了第一步,因为祁昭和方氏的期待,石头便会耐着性子在这条路上好好走,要说喜欢也说不上。
可自家那个小胖墩不一样,他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三十篇大字对别人来说是惩罚,但对旭宝,这叫奖励,他不仅不会难过,只怕还会高高兴兴的去写,少一篇都要闹的。
叶娇也想到了这点,嘴角弯弯的笑起来,开始提笔接着写。
祁昀则是去把外头桌上摆着的点心盘子端过来,里面是华宁送来的栗子糕,香甜软糯,带着栗子的甜香味道,细软绵滑,最近叶娇每天都要吃上两块的。
见叶娇专心致志的写着字,祁昀就伸手掰了一块栗子糕,喂到了叶娇嘴边。
小人参眼睛依然盯着纸,表情也没有变化,嘴巴却是自然而然的长开了。
一口叼走栗子糕,在嘴里抿化了咽下去,腮帮子鼓鼓的模样让祁昀不由得笑起来。
而后他又掰了一块喂给她,叶娇依然张嘴就吃。
很快,三块栗子糕就进了叶娇的肚子。
这时候叶娇也写完了最后一张,撂了笔,这才注意到祁昀正盯着自己笑。
小人参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而后便意识到自己的嘴里有栗子味。
她先是一愣,而后有些可惜。
祁昀不解:“娇娘觉得不好吃?”
叶娇摇头,小声嘟囔:“好吃是好吃的,可就是吃的时候我没琢磨出滋味就吃掉了,有些浪费。”
祁昀是个不太喜欢吃喝的脾性,也就理解不了自家娘子这种心疼是从何而来。
可他却觉得叶娇这会儿的模样有趣得紧,起身,走到了叶娇面前,微微低头,伸手就在自家娘子的脸上揉了揉。
叶娇哪里肯吃亏,站起来就去捏他耳垂,两人笑闹着倒在了床上。
不过这会儿还不能睡,叶娇又吃了栗子糕,哪怕刚才洗漱过现在也要起来重新漱口,不然会坏了牙齿的。
等收拾停当,重新躺下的时候,叶娇已经开始打哈欠。
祁昀则是抱着她,手轻轻地在女人的后背上轻轻拍着,嘴里道:“旭宝是喜欢念书的,可我瞧着宁宝不是很喜欢,若是以后他真的想要习武可怎么办?”
并不是习武不好,而是读书取仕是如今大部分父母对儿女的期待,练武的着实是少。
叶娇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微微闭着眼睛,慢悠悠道:“他开心便是了,日子是自己的,想要做什么他们自己长大了自己定,我不会帮他们选的。”
祁昀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接着在叶娇的背后抚摸,声音里则是带了笑意:“娘子通透。”
但这一次祁二郎却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叶娇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神色安恬。
祁昀也合上眼睛,这一觉就到了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未大亮,远处晨光熹微。
但屋子里却有个想忽略都忽略不到的气味。
祁昀往旁边摸了摸,感觉摸了个空,便坐起身,一边伸手撩开床帐一边道:“娇娘,你又炖了什么汤吗?”
可这次递到祁昀面前的却不是汤碗,而是黑漆漆的药。
满满一碗,带着熟悉的药香,上面还冒着热气儿。
祁昀抬头,就对上了叶娇笑得眯起来的眼睛,只听她道:“相公,吃药了。”
祁二郎伸手接过,先昂起脖子一饮而尽,而后才问道:“昨天喝过了的,今天怎么又要喝?”
因着他如今的身子已经康健不少,这药也是隔一天一次,昨天中午喝过的,按说今日本不是服药的时候。
换了旁人,他定不会入口,可是叶娇递过来的,就算是毒药他都喝。
叶娇则是把药碗放到一旁,坐到祁昀身边道:“这是昨天春兰送来的一株药材,固本培元,对身子好,只是花期短,再不用就要谢了,我便早早得让人拿去处理,今早才煎得。”
可就在叶娇说话的时候,祁昀觉得有些热。
这种热让他有些熟悉,低头瞧了瞧,祁昀立刻拉过被子把自己的腰盖住,眼睛看向了叶娇。
小人参却见怪不怪,笑着道:“不碍事的,固本培元,补肾益气,这样才是正常的。”
祁昀没说话,只是盯着叶娇看。
叶娇想问问他看什么呢,结果就被祁昀伸手拽过去,而后落了床帐。
帐子里,有细碎的声音传出来:“娇娘惹出来的火气,也该帮我散了才是。”
回应的是个清脆的声音:“嗯,好啊。”
这服药的效果很是明显,祁昀原本到了换季的时候便会手脚冰冷,这次倒是缓和了很多。
而在中间的那道墙推平了之后,原本属于温家现在属于祁家的宅子也开始热热闹闹的重建。
栽种树木,挪水搭屋,光是凉屋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才做成。
好在祁二郎不缺钱,只要是叶娇想要的,他都点头。
小人参无事的时候便去转一转,走一走,等到一切建造停当也已经入了夏。
京城里面少树木,夏日显得比在老家的时候炎热很多,好在凉屋盖得大,又有活水消暑,一家人便在这屋子里常住了。
如今叶娇不再像是去年那时候是双身子,现在一身清爽,冰鉴可以随便用,冰酪也能放开了吃,日子比哪年夏天都来得自在。
而在接近七月末的时候,祁明升了官,做了正六品的枢密副承旨,而枢密承旨是之前的状元萧元白,两人到底还是到了一个衙门里当差。
等升官的旨意下来之后,祁明就让六思到祁家,请自家二哥二嫂用饭,地方就定在了祁明自己的小院里。
寻常都是祁明过来吃,不过这次是祁三郎升官,在家里请客也是常理。
祁昀和叶娇并没有带上孩子,而是只带上铁子和小素便坐马车去了。
在马车上,祁昀问了句:“三郎请了谁?”
六思此刻正襟危坐,闻言立刻道:“回,回二少爷,三少爷只请了,请了一个朋友。”
祁昀微挑眉尖,道:“同僚?”
六思犹豫了一下点头:“算是吧。”
这让祁昀有些欣慰,之前他让祁明搬出去住就是因着想让自家三郎独立,总不能一直依靠着自己,他现在已经做了官,有了正经差事,也该有自己的圈子。
现在瞧着祁明已经能和同僚交好,自然是喜事。
只是祁昀猜不透这次祁明请的是之前和他关系和睦的郭家榜眼,还是未来要共事的萧家状元,索性不去多想,左右是喜事便是了。
结果刚进了祁明的小院院门,祁昀和叶娇立刻顿住了脚步,一眼就瞧见了在院子里头的葡萄架下撩着前襟踩着凳子伸手摘葡萄的楚承允。
站在一旁的叶平戎神色平静,但是细看上去便瞧得出他全身紧绷,时刻准备着在楚承允摔倒的时候过去躺下当肉垫。
听到门口有动静,楚承允扭头看到祁二夫妇,他的脸上立刻有了笑,道:“二郎来了,过来坐,这葡萄甜着呢。”
第170章
在看到楚承允的时候, 祁昀就觉得自己左边的眼皮跳了跳。
寻常人说, 左眼跳财, 右眼跳灾, 虽没有什么根据, 但很难说其中有没有些玄妙的道理。
只是对这会儿的祁昀而言,左眼皮跳仅仅是因为他被吓到了。
楚承允会出宫到祁明的院子里来,这倒还能理解,反正楚承允器重祁明, 且这位皇上性子随和, 以前就喜欢把祁明叫出去作诗作对, 现在会过来祝贺祁三郎升官也算正常。
即使这个官是他升的,但祁昀明白楚承允是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人,于公于私全然不同, 如今不过是私下里的交情, 自然不妨碍君臣之礼。
真的让祁昀有些被吓到的是,楚承允居然会登高!
身为帝王, 不登高不临危才是常理,如今楚承允却由着自己的性子踩着凳子去摘葡萄, 要是摔了可如何时候?
他摔不摔祁昀无心去管, 可是要是皇上摔在了自家三弟的院子里,罪过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