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宰冤大头
总算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亦胥不免松了口气。
谁能想到这地府之人, 看着鬼气森森, 可八卦起来一点不比凡尘之人来的差。
发现连湛的手还握在自己手臂上之后,亦胥不自在地抽了回来, “刚才, 谢啦。”
捻了捻依旧残留余温的掌心, 连湛露出他平日那副极不正经的模样来。“真没想到,你竟是个喜欢凑热闹, 聊细碎的人。”
凑热闹, 聊细碎?这两个词怎么听都不像是用来夸奖人的。
既然不是夸奖人的, 那就是来讽刺她的喽。
要是照着亦胥以往的性格, 她定是要反驳的,可此刻现状, 她却是怎么也找不出反驳的词来。
同他说她是被强迫着去凑热闹的, 然后嘴快将花寻的事情抖落了出去?
她能想到,她要是说出这两点之后, 连湛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所以还不如不说来的好。
可要她什么都不说,那是不可能的,编理由谁不会,她就没少骗过人。
“我只是好奇, 毕竟这花寻同我有一面之缘。虽说不熟稔, 可相逢即是缘分。不过谁承想,花寻在地府众人心中的位置竟是这般高,我只能远远看到个轮廓。”
一个目的不纯的人, 不惜冒着被关注的风险,混在人堆里就是为了叙旧?反正连湛是不信的,不过他会来找她,能刺她几句是好,刺不了,也就不同她说这些有的没得的了。
“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不知你想不想听。”
若是她没记错,他们两人分开才两个时辰吧,就这两个时辰里面,他去做了什么?
且她的元神四散各处,按说有什么事关她的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
亦胥心中虽疑惑,但更关注于眼前,“消息?什么消息?”
可连湛却是先问:“你对于第十八层地狱了解多少?”
“十八层地狱?”亦胥没想到连湛竟会问她这个。
不过她对十八层地狱的了解也就仅仅从申判官的记忆中获取的,对于十八层地狱,她是打算找个机会再好好探查一番的。
只是连湛为何会同她说起十八层地狱的事情?她可从没把她的打算告诉过他。
念及此,亦胥起了一份警惕。
看到亦胥立起来的防备,连湛知道,他定是说中了她来此处的目的。
“听说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关押着一群极凶恶之徒,地府寻常鬼差皆不敢靠近。而近日,将会有一个被关押地狱最底层的魂魄会被提上来,而那个被提上来的魂魄,则是在地府建立初期就被关押于第十八层地狱之内,可以说他的存在,见证了地府的变迁。
你不是来此念念故土,看看故乡如今的风土人情吗,看够了现在的,就不想知道以往的历史”
见证地府变迁的老魂魄?这就有意思了。他知道的定比申判官要多得多。只是……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亦胥不相信连湛告诉她这个,会没有目的。
“你可知道,这魂魄,越老,炸起来越是香脆。一个自地府成立就一直处于魂魄状态,只投过一次胎的老魂魄,身上定然带着地府满满的鬼气。
他若下油锅煎炸一番,那满满的鬼气便能冲淡油锅的热度,这种炸出来的魂魄,既不会太干,也不会太生,适中的滋味最好不过。”这是在告诉她,他的目的是为了吃。
可这番说辞,在之前拿来做个借口,面上应付应付是行的,可现在再拿这个做借口,亦胥自然是不信的。
既然不信,那就要在开头就不参与。
“这种年岁和地府一般大,又是从第十八层地狱出来的魂魄,定然是被人时刻关注着的,你若是把他吃了,岂不是引来麻烦,我若跟着你掺和那一脚,岂不是凭空惹来麻烦。
所以你要想吃,自己去吃去,我不参与,也不阻止你,只有一点,你若是被发现,可不要乱攀咬,毕竟你的事情,我可从没参与过。”
亦胥的反应倒是在连湛的意料之内。
毕竟到头来也只要两个选择,答应或是拒绝。
若是答应,那就是承认她来地府做的事情,和十八层地狱有密切关联。若是不答应,那就说明她并不打算把她来此处的目的同人分享,她是准备一个人行动了。
反正不管亦胥怎么选,连湛都有他的后手在。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也罢。不过你大可放心,就算我想攀咬你,也得有人肯信啊,谁不知归墟女帝此刻正在归墟水国长眠。要我说她放着能延续生命的觉不睡,来这死气沉沉的地府,估计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连湛正说话间,几道声音传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亦胥一看,是那几个架着她过来的鬼差友人。
“我说你一个人站这是干嘛?难不成在这还能看清楚花寻女神不成?”说着,那友人还踮起脚尖往四处望了望。
“这不是看人多,被挤得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嘛,诶,这个花寻女神虽然好看,可这会子我还是想回去就着香烛啊大睡一顿。”
“切,看你那点出息。”友人们发出不屑的声音来。
不过被他们笑话就笑话吧,反正她又不是真的申判官,等她达成她的目的,拍拍屁 ·股走人,谁还能笑话她。
“我是说真的,你们看这人那么多,能看到个鬼毛线啊,还不如找个人少点的机会,再看个够,反正花寻女神已经回来了,还能这么快跑了不成?”
友人们闻言,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行吧,我其实也被挤得烦,那我们改天轮完值再来?”
在一致同意之后,亦胥本以为她能脱身了,谁知道这几个友人并不打算放过她。
“诶,话说回来,这一位是?怎么没见过啊。”
友人们这会才开始注意到了并没有隐匿身形的连湛来。
“他是新来的枉死鬼,找我办点事。”
这判官于枉死鬼私下的交易,早已是不成秘密的秘密了。
亦胥说他是枉死鬼的时候,他们就一脸顿悟的表情来。
而且他们不是判官,自然查不到连湛真正的身份,亦胥这么说,他们也这么信了。
不过找判官办事的枉死鬼在枉死鬼堆里一向是有钱有地位的事实,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这会这几个友人看着连湛,明显一幅等着下刀子狠狠宰的表情。
“话说老申啊,我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一起喝一杯了吧。”
喝一杯?亦胥看看友人,再看看连湛,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来。
“是啊,好久没喝了,那吊死鬼家的酒啊,我还真有点怀念了。”说着,亦胥还象征性地砸吧了一下嘴。
“我听说吊死鬼家新来了个酿酒的小鬼,他酿的酒啊,喝过的都说好,我早就想去试试了,这下正好。”那友人说着,又将手指指向连湛,“你小子也一起来。”
若是寻常的枉死鬼听到鬼差的邀请,自然乐不得去做那被宰的冤大头。可连湛枉死鬼的身份是亦胥胡诌出来的,被一个个小小鬼差打上了注意还拿手指指着说话,亦胥就等着看连湛的不舒坦。
可谁知连湛非但没恼,还满脸向往的表情。“能同鬼差大人们一同喝酒,是小的的荣幸。今日的酒钱,请让小的包了。”
“你小子,识相!走,去酒馆。”
这下,被集体架着走的可不止亦胥一个,还连着带上被当冤大头看的连湛。
鬼差口中的吊死鬼家的酒馆,坐落在忘川边上,鬼市的尽头。
老板顾名思义,是一名长舌白眼的吊死鬼。生前乃是一酒家老板,有美貌娇妻,又有一双儿女,日子那是过得美滋滋。
谁能想到他不过上城进个货,就被一群官差莫名抓了起来,然后还不明不白地被吊死在了大牢里面。
死后怨气不散,不肯投胎,生前又积德行善,是个善人,阎王爷便允许他在地府落户了下来。
因为生前是酒家老板,自然有一手令人称赞的酿酒手艺。
这地府众人除了闻香吃烛,便是喝酒了。吊死鬼的手艺到了地府,一样受欢迎,自然而然地,名气也就出去了。
这会吊死鬼开的酒家里头,生意倒是比以往冷清了不少。
估计客人都去看花寻女神去了,也没心思来喝酒了,这可就便宜了亦胥他们一伙人。
那提出来此处喝酒的那个友人早在路上盘算好喝什么了。这会才走到,就嚷着上十斤新出的美酒。
老板见是熟客,又是上来要十斤的,自然殷勤招待着。
连湛倒了杯这被这些鬼差们心心念念的美酒,入口试了试,也没觉得这酒有什么好的,要说唯一的特点,估计也就是烈吧。
看来地府中人,好的就是那一口烈,并不懂品,这让连湛不禁感到可惜。
早知道此处无好酒,他还跟着来干嘛。
第49章 和盘托出
不过既是来当被活宰的冤大头, 连湛也不吝于几对香烛钱。这东西, 地府中人看得重, 可他却是不吃这些的。
看连湛付钱付得爽快,这些友人也乐得替连湛说几句好话。
“老申, 我倒是瞧着这小子灵光, 这你能帮得上忙的, 也就拉扯一把。”
看着一旁利索焚香点蜡,狗腿极了的连湛, 亦胥呲了一声, 心想他还需要我帮忙?
不过先前这些人有多爱凑热闹, 现在就有多爱问家常。
他们既然满意连湛利索的掏钱态度, 也乐得问他几句:“你小子,死了多久了, 又因何事而杀人啊?”
死了多久, 又因何事而杀人?当然是没死,也没杀过人, 不过来吃人是真的。
不过亦胥想这连湛混地府比她混的久,估计这些说辞,他定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倒也不担心会露馅, 就等着连湛如何圆谎了。
“因为一个女人, 我枉死海里,然后还是为了一个女人,我才找的申判官。”
连湛这句话, 让那些友人们听得满脸嘲弄,而亦胥却是越听越不对味。
什么叫为了一个女人,他枉死海里,然后又为了一个女人,找的她?
想想在归墟她利用连湛破禁锢,出归墟的事情,的确是差点害连湛葬身海底了。然后他会来找“申判官”其实是因为她就是“申判官”。
那个害他如此的女人,分明就是她啊!
“你小子倒是性情中人。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栽在美人脚下,倒也不是怪事。就说我们吧,不也心心念念花寻女神吗。
奈何花寻女神非我等可肖想的,我们啊也就图个热闹。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让你神魂颠倒的那一位美人,该是何等姿色?”
这友人也是随口那么一问,可谁知道连湛却看着正以喝酒来掩饰不自在的亦胥,极认真道:“此间独一份。”
“噗,咳咳咳。”差点没把亦胥呛死。
“呦,老申啊,这酒虽好,也不用喝这么急吧。”
亦胥:“……”我能说什么,说被呛到是因为他口中那个此间独一份就是我?
可连湛这个罪魁祸首却是笑着替她斟满酒,还一脸地风轻云淡,“来,申判官喝酒,有我在,管够。”
亦胥真的差点把酒泼在连湛脸上。
“不过我们这里,唯一不近过女色的也只有老申了。来了地府,唯一慕恋过的女人,还是那遥不可及的花寻女神。”酒喝多了,话匣子也就开了。
这会友人们开始打趣起申判官来。
毕竟申判官生前是大巫身边侍人,随大巫一同侍奉上天,并不曾有近女色的机会,来了地府,又心心念念的是那花寻女神,嫌弃地府其他女子颜色太差,导致他到了现在还童男一个,也难怪被这几个身经百战的友人所嘲笑。
“是吗,原来申判官竟是这般痴情之人?”连湛装着一副惊讶的表情。
可亦胥却从他眼睛里看出绝非如此的揶揄来。
说她不近女色是真,因为她不但曾近过男色,还为了权衡,被眼前这人吃了几口豆腐过。
“诶,我这是在修身养性,不为美色伤神。不过话说回来,兄弟啊你在女色一事上,可得节制着点。你说说,要是你能节制些,不在出海前一晚夜宿花楼三朵金花,也不会因为精力消耗过度,体力不支,一头从船上栽下去,被海水淹死,死于非命,成了个投胎困难的枉死鬼。
之后啊你成了枉死鬼也算了,可为了争一个女鬼和人大打出手,还把人打死了,这可就是不长记性了。”
亦胥此话一出,那些友人看连湛又是另一幅态度了。从深情郎到薄情汉,这跨度,实在是大。
不过亦胥的这番说辞,倒也和连湛之前所说的所吻合,倒也没引起友人们的怀疑。
那些友人本还想再玩笑几句,却在这时看到阎王殿前的传令鬼差。
“我说你们,这些天大批魂魄被接入地府,此刻阎王殿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倒是来这喝起了小酒。走,快随我回阎王殿去。”
知道阎王殿内有事要忙之后,这些友人倒是尽责,酒也不喝了,纷纷起身。
因为功德簿只一本,就是再忙,也没其他非轮值到的判官什么事情,因此等那些友人都离开之后,只剩下亦胥和连湛两人坐在酒桌前,大眼瞪小眼。
那些友人一走,连湛也无需在饮那只有烈却无香的酒来,便将酒碗移得远远的。
亦胥看了他一眼,暗骂一声:矫情。遂端起酒碗大口饮了下去。
看着亦胥这幅大碗喝酒的模样,连湛忽然道:“我倒是有个疑惑,这归墟女帝何时成了花楼姑娘了?”
亦胥觉得,连湛肯定是想噎死她,让她成为普天之下第一个因为喝酒噎死的神祇,然后成为千百年的笑谈。
“咚!”酒碗被狠狠扣在桌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者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亦胥努力克制着她的神威不泄,可双目隐隐闪过幽光。
她发怒了。这是连湛第一反应。
连湛将被他推得远远的酒碗重新拿到手上,斟满了酒,递到亦胥眼前,道:“我想做什么,你不是知道吗?来,稍安勿躁,喝口酒,冷静一下,你这样子,恐怕会引来他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