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亦胥总觉得有什么, 被她忽视了,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这种感觉很糟糕。
吸收掉那个强加在他身上的凡人气运之后, 连湛问道：“你接下去打算做什么？”
“接下去？”亦胥没想到事情会往这种方向发展。这打破了她原本的计划。
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觉, 最是让人无所适从。
“大概是回归墟吧。”可是话一出口, 亦胥又觉得也不能这么说。
便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神身已在归墟长眠。神魂既出, 也没立马回去的必要，应该会四处闲逛一番。至于我现在这个分.身，应是会留在冥界的。”
说完，亦胥又转头对花寻道:“我欲在冥界久居一阵, 不知花神可否收留啊？”
花寻没想到亦胥会求她收留, 你若是要留，也拦不住你不是。
不过真说起收留来，冥花一族还真不缺收留亦胥的地方。
而且通过这几日同亦胥、连湛讨论关于轮回道、功德簿一事, 花寻觉得这归墟女帝倒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且还能从她口中得知许多上古神祇的事迹，这比从现存的零星的记载中所得知得要多得多。
“尊神愿意莅临，自然是花寻之幸。”
听到花寻愿意收留她之后，亦胥便打算回申判官的宅子里面，把申判官记忆中有她的那一部分给全部抽光，然后光明正大留在冥界里面。
毕竟这忘川河水曾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因此让她倍感亲切。
而冥花一族的领地留在忘川河的边上，这样她就可以住在忘川河边上，有兴致时还能钻到忘川河里边游个几圈。
反正忘川河在冥界除了冥花一族，谁敢触碰。
且她只是元神的一个分.身，法力的波动实在不足以引起他人的关注，留在这里再好不过。
“那就多谢花寻收留了。还”同花寻道完谢，她又看向连湛，问道:“你之后的打算呢？继续留在冥界收集你的气运，还是回你的渤海去？”
连湛不同于亦胥，他是无法在冥界就留的。
先前他为了支开朔方布了些局，现在也该回去把那些局给撤了，不然查到他身上，又是给天帝话柄子。
“那些污浊的气运我已经收集够了，原本就打算起身回渤海的，要不是半途遇到你而耽搁了，我此刻早就在我渤海龙宫里面喝酒吃肉了。哦，还有小曲儿听，小舞儿看。”
“你的意思是怪我喽？”亦胥挑了挑眉，反问道。
“这倒没有。”连湛反应迅速。“不过你不是在渤海也有分.身吗，等我回渤海，记得来我龙宫做客，我请你喝我渤海的好酒。”
这话连湛说得诚意十足。
“既然龙主邀请，亦胥自然是要去的。啊，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我已经在你的渤海龙宫里头了。
不得不说，你龙宫还真的不怎么大。先不说和天宫吧，就说和那南海龙宫比起来吧，起码小了一半。”
这种明明人就在眼前，其实已经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把你家逛了个边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奇特。
不过连湛倒是不见窘态，随意道：“毕竟老宅，难免规制受限些。等寻些时候，我再好好休整一番。”
“不用寻些时候了，论修葺装饰居所，我可是好手。你也是去过归墟的，那里的一切可都是我一手建出来的，特别是归墟五岛，更是我得意之作。”
“我知道，你说过。”当时他初至归墟，亦胥装成一个小侍女来迷惑他，期间倒是同他介绍了不少归墟美景。
当时只当她对她家的女帝很是尊崇，现在在看，可不是有自卖自夸的嫌疑。
不过这自卖自夸地倒是的确如此。当时他在见到归墟五岛和红珊瑚宫的时候，确实羡慕了他一下。
“闻两位所言，花寻倒是也起了好奇之心。毕竟归墟久不与外界相交，外人对归墟的了解，一直一片空白。若是能进归墟一饱眼福，说出去，也是一件艳羡众人的事情。”
“花寻若是有意去我归墟一览，亦胥自然欢迎至极，不若待过些日子，我亲自带你去一趟归墟，有我在，也好免了进归墟前那些碍事的禁锢阻挠。”
“却之不恭。”若三个月后，她还没死，那么她必然要游历这大千世界，才不辜负从上天手里夺回来的这条命。
若是三个月后她死了，那就当是死前的一个念想好了。
“那花神你可要小心了，记住，千万别喝幻草酿成的酒，容易乱……呃”
“乱什么？”
死死拧着连湛身上的软肉，亦胥笑得满脸纯良，“没什么，他瞎说的。”
送走了连湛，亦胥同花寻在忘川河边上踱步。
因着两人都隐匿的身形，一路上并没有人能够看得到她们，且此处远离最热闹繁华的鬼市，因此路上也少有路人经过。
“你支走龙主，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是还没打算放弃吧。”
“就这么放弃，我不会甘心的。我依旧觉得轮回道能解决神祇天人五衰的问题。
毕竟连湛能用气运来延缓天人五衰给身体带来的侵蚀，虽说他有控制气运的能力，不怕反被气运所影响，可不代表其他的神祇没有办法运用气运的能力了。”
“所以你现在是想？”
“自己找出解决被凡人气运影响的问题。对连湛，我总觉得他另有目的，可以说，我还是不太放心他。”
花寻没想到亦胥会同她说这些，有些意外，“你会跟才认识的我讲这些话，那不是说明你是放心我的？那么，我又是为何让你放心的？”
第57章 气运消失
“因为我知道, 你不想死。一个人, 可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是你可能要对门外那位朋友解释一番了。”
门外？花寻闻言推开门, 十步之外，正是朔方的身影。
“就知道连湛骗我离开, 必定有事发生。阿寻,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亦胥见状, 起身告辞道:“两位想必有很多话要说，那我就先不奉陪了。”
待亦胥离开后, 朔方便走进了屋子, 花寻只无奈关上了房门, 心中想着该如何同朔方讲清整件事的经过才好。
亦胥不怕他们独处, 便是给足了信任，也是吃准就算她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部告诉了朔方, 朔方为了她, 也不会告密于其他人。
想了想，花寻决定从亦胥身上先开口, “归墟女帝已将天人五衰之因告知于众，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吧。”
“她会出现，自然有她的目的，我原本并不想知道。只我想知道, 她为何事来找你？归墟和冥界, 应该素来没有交集吧，她会来找你，必定是你也牵扯在了其中。”
朔方对亦胥想做的事, 并没有什么兴趣，说到底，他对天人五衰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畏惧，毕竟该来的总会来，提前忧虑又有何用，任凭自己的情绪被主宰？
只是这件事明显涉及到了花寻，让他不得不做深究。
“我本想一直瞒着你这件事，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了。朔方，我快死了，现今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
三个月寿命，怎么可能？
朔方认真地看着花寻，试图找出她只是捉弄的痕迹，可事实上花寻从不做玩笑，此刻也不是玩笑的时候。
“阿寻，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担心亦胥想利用花寻达成她目的的朔方，此刻反倒是庆幸这一位归墟女帝能够出世。
若她不出现，那么花寻这三个月恐怕只能无助等死，此刻虽不敢保证那个办法能不能真正护住花寻的性命，可好歹有拯救性命的办法不是。
“可你为何先前不告诉我。阿寻，若非亦胥出现，连湛设计，我才因此起疑，你是不是打算到死都不告诉我？”
“可是现在起码有转机了。所以朔方，若是我能逃出此劫，你可愿娶我。”
这句话，若是先前的花寻，恐怕是说不出口的。可经历了那么多，花寻决定珍稀当下。
顾虑要那么多做什么，像是凡人的金银财务，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及时行乐才重要。
朔方有一瞬间的不敢相信。花寻主动问他愿不愿娶她。没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得有多久。
将花寻紧紧依偎在怀里，朔方在花寻耳畔轻声道：“我要娶的人，一直只有你。”
亦胥估计两人互诉衷肠要许久，便重新化作了申判官的模样，来到了十八层地狱下面。
这会她倒是没惊扰那些狱卒，而是隐匿了身形，一路走到十八层地狱的最低层。
那日她离开地匆忙，没探个干净，此刻正好给了她一个把十八层地狱探个干净的机会。
听说这第十八层地狱之内，关押的尽是那些永世不得超生的极恶之徒。
因生前罪孽太多而永世不得超生。
那么他们身上的气运该是如何模样？
根据连湛的描述，神祇和凡人之间是可以隐约看到对方气运的。
可当亦胥看到这些被关押在十八层地狱底下，被判永世不得超生的恶人，却发现自己开始看不清他们的气运了。
不是说他们的气运消失，而是她看不到。
神祇看不到凡人的气运，那代表了什么？
“永世不得超生，永世……”
亦胥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一把抓起离她最近的一个魂魄来。
那个魂魄自然是看不到亦胥的，被亦胥那么一抓，还以为见鬼了。虽然他们已经是鬼了，且身边都是鬼，可生前的记忆却没消除。
正在那魂魄开口惊叫时，亦胥迅速封住了他的嘴巴，并将其拖着带到角落里。
被发落至第十八层地狱的，哪个是吃素的。
那魂魄期初虽被亦胥那么一吓，可反应过来后便硬着头皮壮了胆子，双手握成了拳头，防备着。
“你大可不必那么惊慌。我不过想知道一些事情。”
确认的确有人，但那人自己却看不见之后，那魂魄惊疑地防备着四周，“什么事？”
可亦胥问人，一向都是动手不动口的。
还没等那魂魄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便发觉自己的头颅被人一把抓了起来，然后脑中开始逐渐混乱，这是他死了那么久以来第一次体验过的感觉。
亦胥此举自然是在抽取他脑中的记忆。
和申判官的不同，这个魂魄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带着痛苦和压抑的。
毕竟他做凡人的记忆不过几十年，可之后的记忆却是于这炼狱脱不了干系。
没人会觉得来十八层地狱是一种享乐。
情绪是会传染的，特别是当你得知他所有的过往之后，心情也会跟着压抑起来。
消去这个魂魄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后，亦胥又抓了几个魂魄一一抽取他们的记忆来，结果无一例外。
原来十八层地狱的作用竟是这样的。
亦胥不禁冷笑出声。果然天道何其不公，苍生万物皆为掌中棋子，而作为棋子，那么棋子的喜怒哀乐自然被上天所忽视。
本以为凡人是上天的宠儿，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件更为有趣的玩物罢了。
顺着这些魂魄的记忆，亦胥一路经过这些被上天利用的倒霉蛋们的身边，越发感觉自己的神魂深处，有一道声音，在急切等待着亦胥下一步的靠近。
这一种感觉，让亦胥越发觉得自己想要解决的一切，即将可以达成。
而这些正遭受极刑的魂魄们，越往里的，他们的气运就越发的看不清，直到亦胥走到最后一只的身边，那只魂魄甚至连身体都开始模糊消散。
到了，就是这了。
第58章 送上门来
十八层地狱的尽头是一片黄沙恶土, 数万名被剥夺投生权利的魂魄汇聚在这片恶土之上。
风如刀, 地似针, 这里不需要刻意的刑罚惩戒，他们待在这, 受着日复一日的折磨, 便是最大的惩戒。
而他们原本被上天赋予的气运, 也在日复一日之下，被消磨殆尽。
但他们从不去细究这片恶土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他们又能逃离这片恶土。只是日复一日去懊悔自己曾经的一时失手, 而导致这等结局。
待亦胥一走上这一片恶土, 法力竟有些失控起来。待她勉力维持隐匿身形的术法, 分·身不多的法力却无法再维持鲛人形态。
鱼尾这才刚一接触在黄沙恶土之上，那些就不见鲜活血肉的恶土在一瞬间被苏醒, 如活物一般试图将亦胥往地底下扯, 更有甚者，试图如水蛭一般, 吸食亦胥身上的血液，蚕食她的身体。
此刻亦胥元神尚不稳定，既然发现此处端倪，来日方长。
将吸附在她尾巴上的那些砂砾握到掌心之中, 随之尽数倒进随身携带的小瓶子之后, 亦胥便起身而去，离开了十八层地狱。
等亦胥回到冥花一族之后，朔方和花寻还在歪腻之中, 在亦胥不自在的咳嗽声之下，才暂时分开。
亦胥见朔方脸色满是好事被打断的臭意，难得起了一丝丝不自在来。
这年头的小神仙啊，就知道卿卿我我，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那个，我逛了一圈回来了。没打扰到你们吧。”
说打扰了，你还能规矩离开不成？朔方的脸色明显更臭了。
倒是花寻，脸红归脸红，在见到亦胥后，起身问道：“尊神可有下一步的计划了？”
亦胥正想回答，却发现藏于袖底的小瓶子开始震动起来。
这是她出十八层地狱的时候，顺手放进去的一把砂砾，在瓶中倒是一直没什么异动，此刻倒是反应剧烈起来。
想起这些砂砾如同水蛭一般在闻到鲜肉知识点疯狂，亦胥想着难道是这附近有什么让它们起强烈食欲的东西，从而导致它们在瓶中都能感知到。
想到这一点，亦胥手掌轻轻翻动，将瓶子微微打开一道缝隙。
那些砂砾灵性自然不必说，在感知到可以出去之后，迅速往瓶口缝隙处钻。
不过亦胥的手速也快，还没掏出几粒来，亦胥便迅速将瓶口封上，并用法力包裹住那些逃窜出来的砂砾，握在了手掌心里。
随后对着花寻不动声色说道：“我打算再看看情况做决定，而你就试着多多将那些凡尘之人的记忆散入功德簿内，必要的话我还打算下一趟忘川河底，一探究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