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的娇宠——第一场雪
时间:2019-04-25 10:22:15

    鉴于两位皇子认错态度良好,漂亮的小叔叔酌情将惩罚减半,各赏了十五下屁股板儿。两个小家伙唉唉呜呜的,这下屁股疼得再调皮不起来,反倒颇生了几分难兄难弟的骨肉情谊。
    出了后宫回到皇兄身边的贞小亲王却是呆坐半晌,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新帝已经留意他半天了。见他小小年纪,这口气却叹得颇有几分落寞,顿了顿,沉声问:“想家了?”
    这句问话,其实无论是在他这位兄长口中,还是拓拔元贞这个弟弟心里,都甚是酸楚。兄弟俩轻易不提。
    从来冰霜冷傲的小少年侧了侧头避开兄长的目光,顿了半晌,低声道:“我都还没见过我的亲生弟弟。”
    那意思,就是想家了。想爹娘,想他自己亲生的弟弟妹妹,元歌和元蔚。
    拓拔元贞也明白,也只有最了解自己的皇兄会问一句他是不是“想家”,旁人是不会这么问的。
    盖因他从五岁进京就一直住在太子的东宫里。在旁人看来,他早已以东宫为家。如今皇兄继承大统,他年纪尚幼周岁不过十一,也跟着皇兄搬到了正宫前殿。如今又有先帝遗旨、亲王位份,更成了名正言顺住在宫里的小王爷。
    然而,宫里怎么能算是他的家呢?这是皇兄的家,是屠景小哥仨的家,终究不是他的。
    祖父说,镇北王府是他的家。可祖父的心意虽然真诚,但住在京都镇北王府里的是祖父、祖母和世子伯父家的两个堂姐,住在西北王府的是大伯、大伯母和小堂妹。归根到底,镇北王府以后是大伯的。
    如今大伯一家虽然不在京都,也不能改变那座府邸现在属于祖父,今后属于大伯和他的子女们的事实。
    大伯再好,就是大伯,不是阿爹。
    他的家,按道理在宫外的东亭郡王府。也是现在的嘉熠大长公主府。
    可是在他的心里,那个“家”是家,但也称不上是家。
    家是他的家。可父母、弟妹,家人全都不在,满府里只有留守的奴才,哪里算得上一个“家”字呢?
    但即使如此,哪怕穿过那道连福门,外祖一家子都对他十分亲近,可他每次住到外祖家时,还是忍不住时不时过来在郡王府住一住。
    虽然孤孤单单只有吉公公贴身伺候着,虽然那座偌大的府邸甚至都没有他的任何记忆。可他还是想要偶尔回去住一住。
    替爹娘管着府邸的长史郎风说,府里的好多地方都是当年阿爹阿娘大婚前就精心设计,打算以后给儿女和孙辈们的。
    这些年,他一处处地都看过了。还撵走伺候的人,悄悄地荡了好几回秋千。听说,那是阿爹亲手做的,阿娘当年极喜欢,常坐在上面轻轻荡着晒太阳。
    有时候,荡着荡着秋千,他也会忍不住红着眼睛生闷气。外面到底有多好玩?怎么就玩得不知道回家呢?
    当年他五岁时从岭南跟太子哥哥回京的时候,他不知道会离开爹娘这么久啊。
    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他宁肯学一回妹妹,扒在阿娘的身上撒赖,也要把阿娘他们也一起带回来。
    然而如今,千般落寞,也只能独自吞咽罢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了他的头顶,拓拔元贞暗自吸一口气,抬头时已是一片平静,并不愿皇兄为自己多操心:“皇兄近日可忙?若是没什么事,我去外祖家住几天。前日大舅舅来说,阿言和阿行都甚是想我。”
    “那就去住几天。”新帝坐在了他的身边,揽住少年单薄的小肩膀。揽了一会儿,温声道:“你小舅母身子弱,不能承受诞育之苦,导致你小舅舅至今没有子嗣。你外祖家的意思,要从你大舅舅家的两个双生幼子中择选一个,过继给你小舅舅。我想阿言和阿行近日不安,可能是为了这件事。”
    在元贞这位比亲骨肉还亲的弟弟面前,屠果当太子时未对他称过“孤”,继承大统后也从没在他面前用过“朕”。有的只有“你我”二字。
    “嗯。我想也是。”拓拔元贞点点头。这件事,他的确是知道的。
    外祖父百里敦是他曾外祖辅国大将军的独子,到了他娘这一代,儿子也只有大舅舅百里辰和小舅舅百里止两个。小舅舅娶了彩屏大长公主,无后。彩屏小舅母一直内心不安,去年就跟家里商量着,想要过继大舅舅家的一个孩子给小舅舅传承衣钵。
 
    第767章 称呼问题
 
大舅舅秉持百里家风,身边并无姬妾,与大舅母李幼珠琴瑟和鸣。先是生下了与他同年的大表妹百里歆、小他两岁的二表妹百里嫮,之后便接连生下了三个儿子:如今刚八岁的百里霈和不满六岁的双生子百里言、百里行。
    其实双生子表弟周岁时,小舅母就提过,想过继一个过来。因是双生,前头又已经有了三个,大嫂不至于舍去一个孩子受不住。将来过继过来的孩儿也不至于跟亲生兄弟间起了嫌隙。
    只是大舅母那边尚未回话,小舅舅却就当场喝止了。没提兄嫂舍不舍得的话题,只说小舅母身子弱,经不得带孩子的劳累,难得严厉地赌了小舅母的口。
    之后反倒是大舅舅觉得对不住,做通了妻子的工作,主动跟小舅舅提,让他们两口子在双生子里挑一个过继过去。两口子一起表态说,总之今后还是常来常往,孩子也是常见,并无为难。
    此时,却是小舅母已经转过了弯来,主动说是自己想岔了,高看了自己的身子骨。自己其实果然是没有精力带孩子的。
    小舅母一口咬定自己体弱带不得孩子,这个话题只好放下。
    然而,谁都明白。就连才十一岁的拓拔元贞都瞧得清楚,小舅母其实是爱极了阿言和阿行的。那份发自骨子里的真心疼爱,掩也掩不住。
    眼下已是十一月,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阿娘和小舅舅的生辰,小舅舅都要三十了。
    三十尚且无子。看来过继的事是又有了松动了。
    果然,拓拔元贞刚从宫里回到自家郡王府,就听总管史义禀告,说隔壁百里将军府里小公子过继的事儿大体已经定下,确定要从四公子和五公子里头挑一个过继到彩屏大长公主和驸马膝下了。
    百里府到了小辈们这一代,是男女统一排序的。从百里歆到百里行,依次称为大小姐、二小姐、三公子、四公子、五公子。如今倒是恰好就着这齿序,只当是家族里统一的排序,无论过继哪一个,总之在将军府里的称呼是不必变动了。
    出了宫在出了自己没主子的自家府邸,拓拔元贞虽小小年纪,却素来都是有家主的冷肃威严的。当下便拧眉道:“可打听清楚了?阖家之中,可有怨怼?”
    史义躬身道:“回王爷的话,属下已经打听清楚。因二舅爷与二舅夫人夫妇坚持不可令亲人之间生了嫌隙,否则就坚决不接受过继,因此无论过继哪位公子过去,都只是改个宗谱,迁个院子,并不会与亲生父母生分了。而大舅爷和大舅夫人也说了,等翻过年,两位小公子虚岁也七岁了,正该迁出后院,在前院里跟哥哥一样独居一个院落。干脆就放在那时候行过继之礼,因此,阖府之中,除了四公子和五公子私底下有些好奇到底哪个过去,有些新奇之外,其他并无人怨怼。”
    史义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楚、并无缺漏,拓拔元贞却从第一句就听得头皮子麻了一下。
    待耐着性子听他禀完,尚未满十二周岁的小亲王忍住嘴角的抽搐,压了压声音里的恼意道:“史大总管,注意你的称呼!”
    这是他爹娘的府邸!府中下人若是习惯于称呼他一声“王爷”,等他爹回来了,要怎么称呼他爹?叫一声“郡王”?那不反了个儿了!
    王爷的儿子才是郡王呢!
    史义,也就是郎风手下的前亲卫成员,当下脸皮抽了抽,再次拱手行礼:“王爷的意思,以后还称您为大公子?”
    其实,以前阖府上下一直都称呼这位颇有威仪的小主子为大公子来着。可这不是晋封了嘛,他也得试探试探,不能一厢情愿不是?
    “嗯。知照全府,以后不要再犯这个错。”少年冷声道。
    “喏。”您说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这个,史义没意见。
    史义就要退下去了,冷肃的少年到底忍不住,纵然明知不禀就代表没消息,还是又问了一句:“外头……还没信来?”
    话问得含糊,但史义还是听懂了,心中不由对这硬绷着的小主子多了几分同情。但知道这位小主子最不愿被人看破自己想爹娘,便没敢在神色上露出来。
    但到底还是温和了声线,多说了几句逾矩的猜测:“虽一时还没信来,但说不准没信反而是好信儿呢?大公子,您想啊,这还有一个多月就到殿下和二舅爷的生辰了,殿下哪年不送礼物回京?这礼一到,信不就也到了么?更不要说先帝大行,天下缟素,郡王和殿下只要是在大周,哪能不得知消息?不管人回不回来,都肯定是要来信的。说不定此刻信已经在路上了呢。”
 
    第768章 要回来了
 
可是,若他们跑到大周外头去了呢?拓拔元贞没吭声,挥挥手让这有心安慰自己的府中总管退了下去。神色有些黯然。
    他那个笨娘,爱跑得很。两年前就撺掇着阿爹带着一家子往北戎的草原上去了。玩了半年才回大周。最近一次的来信还是在三个多月前,信上说,他们打造了一艘船,打算出海玩一趟。
    元蔚给他的信上描述过他们在外头遇到的各种各样风险和奇事。可是元贞却常常会嫉妒地觉得,他们玩得好开心。
    少年没有信史义的好意安慰,可偏偏,这次还真叫史义给说中了。
    腊月初八,百里府准时收到了从海上而来的一批生辰礼和年礼。宫中、镇北王府也都有一份儿。而拓拔元贞的那一份儿自然是最厚最重的。
    最重要的是,随着礼物来京的信。
    史义亲自把随信送到府中的信件给小主子拿过来的时候,捏着手中单薄的信封,心情有点紧绷。无奈小主子有过严令,若是信来了不立刻送到他手里,就要重重严惩。因此再觉得不妙,他还是顶着压力立刻从连福门跑过来了。
    坐在小舅舅生辰宴上的拓拔元贞正眼巴巴有暗藏紧张地盼着属于他自己的信。
    刚刚,娘写给舅舅的信他已经凑着外祖和外祖母一起看过了。大多是些祝生辰的话,夹了些报喜不报忧的平安,还没有妹妹每次写来的信真实不遮掩,大约是怕舅舅告诉外祖和外祖母,让两位老人担心。
    他总觉得,自己收到的信总该有些不同。
    既想赶紧看到,又怕现在送过来被外祖母他们见到妹妹的信,知晓了在外历险的实情。少年看似端庄肃穆,其实屁股已经有些坐不稳。
    然而真当看到史义匆匆送来的信函只有那么薄的一点点儿,原本还忐忑着的心又感到无比失望。
    少年十分持重地起身,默默地给寿星公舅舅和上座的外祖父外祖母行了个礼,离座走到窗边远处,背过身撕开了信封。
    满桌人都有些默默地看着少年单薄孤寂的身影,就连两个不懂事的双生子都感觉到了席上陡然静默的气氛,紧紧闭着嘴,相互对看一眼,不敢多言。
    然而,下一刻,刚刚还一身孤单清寂的少年突然狂喜地冲了回来,混忘了自己的端严冷肃,挥舞着那张单薄的信纸,边跑边毫无形象地大笑:“要回来了!他们要回来了!”
    叮铃哐啷!好一阵杯盘桌椅被碰倒的乱响……百里家的人半数都跳起来,半疯了!
    那一日吃罢一顿混乱寿宴,贞小亲王完全稳不住自己了,拿着信又快马狂奔回宫报喜。
    新帝的宫中免不了又是一番惊喜的混乱!
    情绪稍稍平缓些时已是亥时,新帝却仍是欢喜得睡不着,连夜宣了一班朝廷重臣进宫,研究怎么赶在姑母回京前,再让天下更承平一些、百姓更欢悦一些、让姑母更满意一些。
    最好,让整个京都都能一派安定富庶、焕然一新的感觉,迎接姑母一家高高兴兴地回京!
    新任户部尚书是从户部小官一步一步扎扎实实提起来的,掌管钱粮很是一把好手,只是在公款花用上习惯性有些抠门。一听新帝要大笔花钱改造京都旧城区,这位尚书大人赶紧出列阻止,张嘴就要喊穷。却不想,平日里认真听他啰嗦的皇帝陛下还没等他开口就干脆地道:“今儿你一个字也别说!叫你来就是听的!”
    户部尚书被堵了个半死,缩回脚,憋屈地乖乖儿听着。好吧,国库其实还蛮有钱的,他就是喊穷喊习惯了。
    先帝新丧,整个京都都不能歌舞笙箫、披红挂绿、大兴土木,这是底线。在不触碰这个底线的情况下,如何在几个月之内让大周的京城焕然新貌,显出既肃穆又勃然的生机,这是个大难题。
    但再难的难题,在帝王坚定的决心面前,臣子们绞尽脑汁,还是想出了办法。
    办法是国舅闵圭提出来的。他说:“嘉熠大长公主常在民间,最知民生疾苦。纵使陛下将整个大周打造得花团锦簇,也不见得陛下施行几项仁政更能得她的赞赏。以臣愚见,不如大家辛苦辛苦,召集相关人等抓紧商议,把前些日子提过的鼓励农耕、安定地方秩序的几项政策定下来,赶在来年年初开朝时颁布下去。也恰好应了陛下来年改元之新。”
    国舅大人一句话,三省六部忙了个脚丫子朝天。尤其是皇帝陛下和国舅爷亲自盯着,恨不得日夜不睡地盯着大家干活儿,而且还不让出半点儿疏漏。就此开了明武帝一生在制定国策方面大刀阔斧、快速谨慎之先河!
    待到来年,大周正式改元之后的第一个春光明媚的三月,京都翘首企盼的人们终于迎来了他们殷殷期待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帝王携妻带子,与百里府、镇北王府的家眷们一起在城门等候。而从来在皇兄出行时都跟他形影不离的少年亲王,头一回离了这位帝王远达一个城池的距离,早已率众奔马到京城之外的郡县,提前几日便往前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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