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以后怎么样,反正什么时候拿出来,这都是一条拿得出手的理由。李氏无奈地想:大约二皇子就是这么想的。
彩屏公主在百里府玩得很快活。吓人很有趣,百里府招待孩子们的小玩意也很有趣。
他们请的人不多,除了李婉她熟悉,别的都是第一次见。可是在这里,见过面以后看见龙凤胎随意的态度,大家就都不怕她了,热热闹闹地一起玩,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种特别的新鲜。
午宴已过,彩屏公主意犹未尽,可是时辰已到,她必须回宫了。临到上马车了她才猛然想起今天来的另一个任务,赶忙握住袖口,左右瞧了瞧已经排列好的队伍,傻眼。
母妃说了,不能当众掏出来……
百里芸嘴角一抽!她就说嘛,宫里的人做事,怎么可能那么单纯!堂堂公主给她贺寿?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可是,这事儿她可不能上赶着,落了她姐的面子。
公主急得脸都红了,一旁的奶娘察言观色,立刻上前一步笑劝:“公主可是还有私下的小礼要给芸小姐?不如上车一叙?”
“啊,对!我们上车。”彩屏立刻拉着百里芸上了她尊贵无比的皇家大马车。小孩子也不会装相,车帘一落下,她直接从衣袖的暗袋里抽出一个信封来,凑到百里芸耳边信任地道:“这是我哥哥给你姐姐的信,我母妃说了,一定要偷偷直接给到你姐姐手上,谁都不能告诉啊!”
百里芸:……所以你作甚要告诉我?
无语地送别了公主殿下,百里芸一回去就在李氏了然的目光下,正大光明地把信掏出来放到了假装看窗外的百里柔手里:“长姐,二殿下给你的信!”
百里柔一脸噎住的表情:就不能换个委婉点的说法!
百里芸小猪一样哼一声抽身:姐姐要被坏银抢走了,就是这么不爽!
家里就这么两姐妹,百里芸私下里是问过长姐的。毕竟长姐以前一直喜欢的屠昌和现在真心追求姐姐的屠弈是亲亲的亲兄弟,这个里面很多事情如果姐姐含含糊糊,以后可是要出大毛病。
没想到,她姐比她以为的洒脱多了。
她姐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屠弈,这个要相处了再说。成也好,不成也好,姐姐不会勉强自己。至于大皇子……现在想来,那只是情窦初开时的一段身影、一个梦罢了。不是不珍贵,而是它珍贵得只烙印在我自己的心里,与他人无关。”
从那天起,百里芸就放心了。她的长姐远比她担心的要潇洒,她始终冷静睿智,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而且,百里芸注意到,长姐提到二皇子时是直呼其名,而大皇子则用的是敬称。她觉得,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今天小客人们会到百里芸的院子里玩耍,百里芸早早地就让屠贞暂时搬去了养着艺人们的园子。连着窝在他那间小屋里七八天了,他自个儿对背书习字这件事如痴如醉,百里芸却担心别把人一不小心学傻了。
他搬去的那个套院儿里住着一个退休女厨和一个杂耍女艺人。她交代了,辛苦女厨给他好好补补。这两天也不用学太多字,看看杂耍、换换心情、找找童年真正的乐趣。
第126章 我很喜欢
院子里没了小变态的存在,百里芸顿时觉得睡觉都比平时安稳。
最起码,今晚不用给他上课上到口干舌燥……
嗯,以后要建立旬休制度,每个月逢一、逢五、逢十放假!
园子里的套院里,屠贞守着灶台,吸吸鼻涕,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和一粒石子,第无数次地开始练习这个最简单的从帕子里变东西的小戏法。
今天是主子的生辰。他没礼物,想学一个好玩的戏法给主子看。然后,再给她做一个最简单最简单的点心。——他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太复杂的东西,他怕做不好。
哪怕她只尝一口、只看一眼。
他一遍一遍地练习,心情十分雀跃,犹如信徒为他们的神佛准备祭品般虔诚。
第二天,百里芸震撼地看着屠贞以无比娴熟的、连她都看不出破绽的手法,完美地从帕子里变出一枚同样完美无缺的豆糕,濡慕地举到她面前,闪亮的眼睛激动得仿佛被捡回的小狗,突然觉得……她是不是错了!
眼前的这个孩子,翻过年虚岁才十岁。只比白天里那个众人拜见的小公主大上两岁。
她能友好地善待彩屏,却用恨不能掐死他的态度对待这么崇拜自己的孩子,这是为什么?
为了前世的痛苦?可那些痛苦跟眼前的这个孩子其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为了他小小年纪的变态狠毒?可她明明知道,是污水把白白的孩子染成了黑心的花!
承认吧,她其实只是内心痛苦无处发泄,她仅仅只是迁怒!
百里芸不答、不吃,屠贞疑惑又忐忑地用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她。
百里芸忽然觉得自己一直都没有正视他的可爱。他的眼睛水汪汪的明亮,小嘴嫣红如樱桃,眉宇炯炯,五官精致,看着她的眼神懵懂、无知,就像一张等着她肆意泼洒的白纸。
她……应该好好待他。
百里芸没有伸手去接他送上的糕点,而是直接把身子探过去一点,张开小嘴咬住了那块小小的糕点。
是一块绿豆糕,粉末细腻,入口即化,甜味和豆香味调和得刚刚好。
百里芸吃下这块绿豆糕,对着屠贞露出了一个春暖花开的笑意:“很好吃呢,我喜欢!”
“主……主子!”屠贞激动得要哭了。
百里芸伸出手,第一次温柔地抚摸他的头。他的头发枯涩无光,无声地讲述着过去这个孩子饥一顿饱一顿的岁月。
“以后,不要再叫主子了。你叔叔……和你父亲他们,跟我姐姐是一辈儿。你就叫我……”
把当今和后世的几个称呼在嘴里滚了好几遍,百里芸最后挑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在很多地方只代表辈分的含糊称谓。
“以后私下里,你就叫我姑姑吧。”
腊月廿七,圣旨抵达西北。
旨意送到王府,镇北王领旨谢恩起身。传旨的官员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恭敬地双手捧到了老王爷的面前:“皇上尚有私信一封,嘱咐下官亲自交到王爷手上。还请王爷尽快一阅。若有回信,下官也好顺便带回。”
老王爷面色不动地接过金漆密封的信函。身后拓跋宏和自己的三个儿子默默对视一眼,眼中均是惊疑。
信使退下,自有管家招待安顿。祖孙五人移步书房。
信件很快就在祖孙三代手中传阅完毕,镇北王拿起茶盏慢慢地抿了一口,眉眼不动地淡淡道:“都说说吧。”
世子拓跋宏神色凝重:“藩王入京自古多事。当今皇上在位十五年,朝堂上已然有了底气。忽然召藩王入京,儿子认为,其意应在兵权。”
镇北王依旧缓缓地刮着茶盏:“其他人也都说说看。”
拓拔谨沉稳道:“孙儿认为,父亲所言不错。但与此同时,孙儿觉得皇帝此举更大的目的应该在于试探。当今皇上登基十五年了,藩王极少入京,到底对皇室的忠心还保留多少,皇帝的心里总要有个底数。而要说真的动各藩王的兵权,尤其是祖父手中的兵权,孙儿认为,皇帝目前还没有那个底气。”
拓跋涵摇了摇折扇,脸上绽开一抹骗死人不偿命的温雅笑容:“哎,你们也别净往不好处想啊!皇帝的密信上不是说了嘛,如今国家的日子好过了,咱们镇北王府镇守北疆功不可没,要给咱们在京城赐一座王府,还让祖父把孙子们排一排,挑个最成才的孙子,他要给封个郡王,以后留在京城王府常驻。这可是块香饽饽!怎么样,大哥,三弟,你们想不想要?”
皇帝的这招投石问路也算是投出了一块玉石了。大周朝爵位不多,王位更少。郡王可是从一品,虽说今后儿孙要降等袭爵,五代以后就没了,但比起一代都不能承袭的朝廷大臣来说,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
抛出一个郡王爵位,还在京城赐一座镇北王府,这和前朝的藩王质子其实是一个道理。就是不知道皇帝送出这么大的饵,后面到底想钓什么样的鱼了。
目前放在明面儿上的,就是一个郡王爵位,一座超一品的王府,和以后常留京中的浮华诱惑。可是郡王皇帝只许了一个,拓跋家的孙子却有三个,谁去谁不去?
搁在兄弟感情不好的家里,那是立马就要窝里斗啊!
拓拔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皇帝这么点挑拨离间的心思,还用你说?计是好计,不过搁我这儿没用!”
拓跋涵惋惜地咂咂嘴:“也是啊,先帝封祖父的这个镇北王的爵位可是超一品,世袭罔替,都不带降等袭爵的。祖父、父亲、大哥,你们将来就是三代镇北王,小小的一个郡王,大哥可不放在眼里。”
拓跋涵鬼模鬼样地捅捅身旁的拓跋猎:“大哥不跟咱俩争了,怎么样,三弟,有没有兴趣?来啊来啦,说不定皇帝还等着咱哥俩儿干一架呢!”
拓跋猎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慵懒地歪在椅子上,眼角都不带扫他的。
就拓跋涵那样儿,干一架?让他两只手,拓跋涵要敢上,他就敬他一声二哥!
第127章 赴京决定
拓跋涵立刻一脸无辜地朝着祖父嚷嚷:“祖父你看,不是我不礼让弟弟,是三弟自己不要!”
拓跋宏看不过去地瞪了二儿子一眼:“说正事呢,没个正形!区区一个郡王的闲爵,没人跟你抢!真要是封了王,给我在京里好好地盯着,也算给家里出了分力。”
拓拔谨笑道:“二弟不想去也可。反正若是三弟进京,一应事务定也能为家里做好。只不过,三弟若留在京都封王,留你在此,他日镇北军交到大哥的手上,战事稍有紧急,你可能带兵援助大哥一二?”
拓跋涵打开扇子往上举,遮住自己的脸。这个,他当真不能!
三个孙子各有各的能耐,老王爷也不在乎老二这副没正形的样子。放下茶盏,老王爷语气淡淡:“世子和谨儿留下,涵儿和猎儿随我进京。”
信使带着镇北王亲笔信,次日便离开了。王府里这才忙碌了起来。
军营里防备各种意外情况的方案要拟定好,进京路上的各种事宜要安排妥当。这次世子妃孙氏准备随行,因为进京后还面临着一座新赐下的王府要收拾打理。总得把万事都给儿子安顿清爽了,她才能放心把拓跋涵一个人留在京里。
想着大儿子今后要继承王位,二儿子这回进京以后也有了郡王的爵位,三儿子的职衔就成了她的心病。
晚上歇息下,夫妻俩说话的时候,孙氏便忍不住道:“猎儿十二岁正式从军,如今已经六年了。我看那些将领见了他,比见了谨儿时还见恭敬,可见猎儿的能力也是不差的。可怎么不见父亲给他请正式的军职呢?哪怕是个参将,也是好的。”
“什么样的参将能领二十万的兵马?猎儿是谨儿的副手,谨儿不在时,他便是主帅。这些事,你妇人家不懂,莫要瞎操心。”
孙氏也知道丈夫和公爹都不会亏待了猎儿。尤其是王爷,那是委屈了谁都是断断不会委屈了猎儿的。可猎儿这一年来性情大变,她心里总是难以放心得下,唯恐少了他什么,今后让人抓着什么把柄欺负了他。
妻子提起猎儿这一年多来的各种让人揪心的情状,拓跋宏心里也是个疙瘩。
原本,猎儿自从带着小丫头往河间府跑了一趟,回来跟父亲打开了心结,之后人开朗了,跟家人也亲近了,也愿意学习各种世家子弟的习俗惯例,渐渐地那半人半狼的习性已经越来越淡,性子越来越稳,眼看跟寻常少年区别不大了,谁知道去年十七岁上又出了岔子。
岔子应该是出在百里家那个小丫头身上,但至今也没人能探知到底当时出了什么事,还是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只知道每年猎儿生辰时都要回山庄看他弟弟一趟的小丫头那年明明是到了西北,王府都来拜见过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出了王府以后,并没去山庄跟猎儿见面。
猎儿听说小丫头来了,本来还带兵在外面训练,提前便回了营,直接去庄子里等。这一等等了足足十来天,只等来小丫头让王伯转告的一句口信,说她以后就不到西北来了,祝猎儿一世安好!
可怜带口信的王伯是被猎儿从山庄里扔出来的!后来大家都想,这幸亏带口信的是王伯,要是旁人,恐怕当场就让能猎儿给灭了!
大家都担心猎儿会一怒之下不顾军纪跑去收拾小丫头。可他最后却没有擅自离营。只听说他派出去过好多人打听小丫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王府也派人了,结果很糟糕——小丫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她只是天南海北地到处玩。
那一阵子,猎儿变得有些阴森,偶尔对上他的眼神,下人们能吓得一哆嗦。
时间长了,他又不那么阴森了,仿佛把阴森的东西收到了骨子里。但他又开始慢慢地恢复狼的习性。吃半生不熟的肉、喝生水、月圆之夜对月长嗷。
谨儿和涵儿私下谈论,说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听着那苍凉的狼嗷声,他们恨不能替老三去把百里家的小丫头抓回来,狠狠抽一顿!
其实拓跋宏自己也有同感。
可在猎儿跟前,谁都不敢提。
就这么折腾了一年多过去,如今,父亲终于要带着猎儿和涵儿进京了。
其实拓跋宏觉得,父亲接旨进京是表明一种臣服的态度,涵儿进京也是顺应皇帝的橄榄枝,但猎儿,其实并没有进京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