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位放我屋里的?”唐箫拿着糕点盒出屋高声询问,院落里有个弟子立刻举手:“是我!有个叫花柔的师妹送来的,说是感谢你出手相助来着。”
唐箫闻言一顿,随即想起那个满脸惧色的丫头,不禁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当下把糕点盒打开,拿起其中一块咬了一口,冲其他弟子招呼起来:“挺好吃的,来来来,大家都尝尝!”
众弟子也不客气,涌上来分食。
唐箫嘴巴扭了扭:“真的很好吃啊!哎,再给我留一块!”
大家分享美食的时刻,花柔正拎着空食盒往回走,她看着沿途郁郁葱葱的竹林,疑惑不解。
奇怪?为什么只有暗器房和夺魂房会单独在这片山头上呢?
她不明白,是因为唐门里明明七个房,只有这两房在这一片山头上,与那五房院落所在的平地不但相隔着几块演武场,还隔着这片密密实实的竹林,让她走了好半天。
“明明大家居住的那边还空着不少院子啊,又不是无地可住,为什么要分……”
“砰!”
一声巨响突然在不远处炸响,地表巨大的震动让花柔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花柔张着嘴,用手压了压自己嗡嗡作响的耳朵,冲着巨响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团黑黑的浓烟从竹林内升起……
第45章 寂寞
黑色的浓烟让花柔感觉不妙,而空气中弥散出来的刺鼻味道却并没让她迅速离开,反而是好奇地扎进了竹林内。
作为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好奇到想知道竹林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柔顺着飘散的硝烟走到了竹林深处,发现这里有一片炸出来的空地,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竹子与一些奇形怪状的零件散在各处,而这片黑黢黢的、还冒着烟气的空地里,竟有个人趴在里面。
花柔不假思索直接冲上去,拽着那人的两条腿就往外面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人拖出了黑圈,而后她将人翻了过来。
黑色与尘土将这人的脸迷得五官模糊,花柔伸手拍拍他的脸:“喂!醒醒!醒醒啊!”
可这人根本没有反应,显然已昏迷不醒,花柔赶紧抓了他的手腕,清楚的感觉到他是有脉搏的后,立刻对他连拍带摇。
“醒醒!你醒醒啊!”
忽然,那人睁开了双眼,嘴巴一张一口青烟吐出:“错了!我错了!该加个阻隔的铁片才对。”
“你说什么?”花柔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急忙往前凑。
“我说我该……咳咳咳……”那人剧烈地呛咳起来,花柔见状迅速扶他坐起来,帮着拍背顺气。
慢慢地,那人缓过劲来,抬手在脸上胡乱的一蹭,反倒五官清晰了许多。
“是你!”花柔看着这熟悉的脸,努力去想他的名字:“诶,你是那个火器房的那个,那个……”
“六两,唐六两,你怎么能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唐六两呸呸地吐了两口抹进嘴巴的泥土:“我告诉你,我生下来算命瞎子就说我命有六两重,这辈子会大富大贵的!”
花柔闻言笑了,她想起了他在机关房时那可爱的模样。
“不过……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哦,我叫花柔,毒房的。”
唐六两眨眨眼:“和慕君吾一起来的那个对不对?”
“是,我和慕大哥……”
“你是不是也会机关术?”
花柔摇头:“不,我可……”
“不对!你是毒房的,那你是毒术了得了?”
花柔又摇头:“不,我……”
“你有毒房的腰带和令牌,那你是内门弟子啊!毒主那么冷血苛责的人能收你当徒弟,你肯定不简单!嗯,你毒术一定了得!
“我……”
“不用说!你一定也是有两下子的,不然怎么会和慕君吾一起进来?你是不是和他一样厉害?”
花柔几次回答,从未说完过,眼看自己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她索性不答了,果然唐六两压根儿就不在乎她的回答,已经自说自话起来。
“你和我说说慕君吾的底细,他到底会多少东西?有多么的厉害?你给我一个底儿,我好赢了他,到时候在唐门我可以让寂哥护着你,保证你横着走都没问题……”
花柔看着唐六两那一直动弹的嘴巴,突然伸手捂了上去!
唐六两愣住,而花柔觉得自己耳朵清静了许多。
“你能让我说两句吗?”
唐六两点头。
“我说完了你才可以说,不要老打断我!”
唐六两再度点头花柔这才松开。
“你……”唐六两张口又言,花柔立刻抬手去捂他嘴,唐六两自己倒抬手捂住了嘴巴,惹得花柔忍不住又无奈地白他一眼。
“你听好了,我是和慕大哥一起来的,但是我和他不一样。他会机关,也非常非常厉害,至于我,我一点都不厉害,我根本不懂什么毒术,也没有什么慕大哥的底细可以告诉你。”
花柔一气回答完了所有的问题,立刻起身准备走人—这人太吵了,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群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
可是,唐六两却一把抓了她的胳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花柔“噗嗤”笑了:“我说完了,你可以说话了。”
唐六两立时大喘一口气:“你别骗我了!毒主能收你做内门弟子,必然是因为你很厉害的,她就不是个会白出力的人!你和慕君吾是一起来的,关系好,你向着他这很正常,但是你知道我唐六两是什么人吗?
花柔摇头。
“我可是唐门最棒最厉害的……”
“你输给慕大哥了。”花柔的提醒让唐六两撇嘴加摆手:“那不叫输,那叫……失误!失误!反正,你记住,在唐门就没有我唐六两办不到的事!”
花柔闻言一愣: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儿?
花柔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到:“是吗?那你,敢教我毒房的基础功法吗?”
唐六两脖子一梗:“有什么不敢?”
花柔立刻从怀里抓出一个卷轴来,很狗腿地捧着:“那你教教我!”
唐六两愣住了,他将花柔上下打量了两个来回:“你……你真不会啊?”
花柔点头:“不会。”
“毒主不教你吗?”
“哦,师父前两天说她闭个什么关,要十天才出来呢!”
唐六两闻言摸了摸一根胡子毛都没有的下巴:“我教你没问题,但你一不可以告诉别人,不然会挨抽的;二呢,你得告诉我慕君吾的底细。”
花柔为难地抓抓脑袋:“你……你先教会我这个再说。”
“那就说定了啊!”唐六两一把抓过卷轴打开来:“原来是“玉化功”啊!这个是唐门弟子人人都要会的、攻守兼备的一套功法,能提高自身的防御度不说,还能抗毒,要我从哪儿教?
“从头。”
唐六两闻言看了一眼花柔,十分认真的向她确认:“头?”
花柔用力点头:“嗯。头。”
唐六两直接就拉到卷轴的中部开始念:“丹田之气,融肌入理,上冲百汇,再过……”
“等等!”花柔急忙叫停:“丹田是啥?”
她发誓,唐六两念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楚了的,但是,她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唐六两歪着脑袋看稀奇一般地看着花柔:“你不知道丹田?”
“不知道。”
“你没修过武功?”
“没。”
唐六两一骨碌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你真是毒房内门弟子?”
花柔指指自己的腰带和令牌。
唐六两一脸呆滞:“什么都不会毒主还要你?她是一个人终于觉得寂寞了吗?”
花柔张着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此时却有人在外高喊:“六两”。
第46章 试毒
“寂哥,我在这儿!”唐六两听见呼唤,直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只听得竹林内如风吹拂沙沙作响,花柔将卷轴从唐六两手中一把抓回来,迅速卷好,刚塞回怀里,唐寂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唐寂一看到花柔,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而唐六两看到唐寂,就像奶娃遇见了奶娘,张着两只手扑向了唐寂:“寂哥!我少了个组件,失败了。”
唐寂对他的扑似乎习以为常,他没有避开,而是“嗯”了一声,眼睛却一直盯着花柔,那目光冷得发阴,让花柔忍不住打了个颤儿。
唐六两扑完了,直起身看到唐寂盯着花柔,伸手拍了拍唐寂的胳膊:“寂哥,她叫花柔,就是和慕君吾一起来的那个。刚才是她救醒我的。”
唐寂点了一下头。
“作为回报,我答应教她玉化功,她则告诉我……”
花柔一把拉了唐六两的胳膊,将他拽到身边:“喂,你不是说不许和别人说的吗?”
唐六两呵呵一笑,身子往唐寂身上一靠:“寂哥并不是别人。”
花柔一时不知说什么,有些尴尬地冲唐寂点头招呼:“你好,我叫……花柔。”
唐寂并不搭理她的招呼,反而转头看向了唐六两:“你教她?”
唐六两点头:“对啊!我……”
就在唐六两说话的时候,唐寂却一个让步跃过了唐六两站在了花柔的面前,这惊得花柔双眼圆睁,但此时唐寂的手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
一切都太快,快得花柔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一刻她只知道自己呼吸困难,本能的双手去扳他的手,可是她觉得自己抓到的手就像一块粗糙的铁疙瘩一样,又硬又结实。
而此时唐寂的大拇指却在花柔的颈脉处轻轻动了一下,随后他就丢开了她。
花柔重获呼吸,立时呛咳起来,她弯腰后退,内心不解又惶惶,而此时唐寂转头冲唐六两说到:“教吧!”
唐寂说完就走了,毫不含糊地像是一阵路过的风一般离开了。
花柔摸着自己的脖子,惊恐不解地看向唐六两:“他,他……”
他干嘛啊?难道就是专门过来掐自己脖子一下的吗?
“练过功夫的人,就算可以藏匿自己的身手,改变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但筋脉的强韧程度却是改变不了的。”
唐六两不慌不忙地向花柔解释:“他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会武功,不过现在看来,你真是白丁一个啊!”
“白丁?”
唐六两笑了起来:“这个你都不知道啊!就是什么都不会啦!来来来,我教你,从最基础的部分教你,你可得仔细听好啊!”
唐六两根本不用看什么卷轴便开始背诵起来:“功法之始,由内而外,内修脉络,气顺内隧,故而可反观察体,则体用兼备,前任后督,气行滚滚,井池双穴,发劲循循……”
唐六两一边口中念,一边手中动,以自身动作演示给花柔看,那一套动作端得是行云流水。
然而……花柔听清楚了每一个字,却根本听不懂意思,想要打断问话吧,又看到唐六两已闭着眼手中动作频频,反而不敢打扰。
于是花柔就这样傻听傻看着唐六两完成了一轮演示。
“明白了吗?”一套打完,唐六两舒出一口气,蹭了把额头上的汗,于是那黑灰加黄土混在一起的脸,瞬间成了鬼画符的怪模样。
花柔涨红着脸摇了摇头。
唐六两一顿,随即伸手拍了花柔的肩头:“不懂没关系,自己慢慢悟,一悟就懂了,这个可急不得。”
说完他转身去收拾自己的火器残骸:“以后空了你就来这片竹林找我吧,我通常都在这里试火器,空了可以继续教你。”
“真的?”花柔登时欣喜的跳了起来:“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
唐六两抱着东西冲花柔咧嘴一笑:“真谢我,就告诉我慕君吾的底细。”
花柔闻言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茬儿。
……
寒冬的夜,风凉的紧。
慕君吾坐在床边,盯着铺着床头上的汗巾,那上面插着他几天前带回来的毒针。
他不确定花柔的话是真是假,更不确定自己的宿疾是中毒还就只是怪病。
唯一弄清楚的法子就是测试,但测试是要冒风险的,一个不留神,他或许会赔上性命,可偏偏他又不能求助别人。
所以他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测试—他不是不敢,而是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的母妃余生都会无所依靠。
“呵”一声苦笑,从他的嗓子里溢了出来,他忽然发现,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他一个根本不在宫阙的人,一个失踪掉的人,一个已经放弃了王权的人,还有什么力量去做母妃的依靠?
我现在是慕君吾,死还是活,都碍不着谁……
他不在犹豫。
慕君吾将装着药的瓷瓶拿出来,倒出一粒药放在手心后,拿起毒针,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扎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记得唐贺之说过机关房里很多弓弩与机关里的物件淬了毒,那毒是可以令对方呕吐疼痛,丧失行动力的。
慕君吾盯着自己的手臂,等待着自己的中毒反应,但是等了半天都没一丝痛楚,更别说什么呕吐恶心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