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还是剃了。这个显得有些老成,你还正年少呢,还是剃了好。等过个几年再留起来”。
“好”。一大碗的面,加上四个鸡蛋,成才没多会儿就吃完了,又喝了一大碗汤,整个人舒服许多。
“我刚捂了热水,打来给你洗洗。洗完你就躺着歇歇吧,其它的事咱们明天再说”。大毛一边收拾碗一边说道。
“我自己去打就成。嘶”,成才站起来又坐下。
“怎么了?”,大毛忙丢了碗,“成才你哪里不舒服吗?”。
成才搓着脚脖子,皱着眉,“脚脖子有点疼”。
“脚脖子疼?是路上崴着了?”。
“嗯”,成才顿了顿,“前段日子疆化那边下雪结了冰,马蹄子打滑,摔了一跤。我从马背上跳下来,崴了下。我找大夫看过了,他帮我正了正,我以为好了”。
“你,唉。这个不能拖,咱们去找大夫看看”。大毛看外头的雪还在下,估计大夫这天也不愿出诊,便和看门的小丁一道把他搀扶上了她的小毛驴。她坐在前面一手打着伞,一手拽着着绳子。
“伞我拿着吧”,成才把伞接了过去。大毛回头,没见着什么痛苦的神色便由他拿着。
“成才你把伞往后拿拿啊,要不你背后该淋湿了”。大毛望着头顶的伞有些无奈。
“没事,拉着风,雪都是从前头刮来的”。
大毛直接去了章家药铺,找了章世景章老大夫。老大夫捏了捏,看了看,又问了问成才之前的具体情况,最后叹气道,“这下麻烦了”。
“怎么讲?”,大毛急着问了句。
“他这脚脖子之前没正好,骨头长歪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才好?”,成才有些慌,“还能治吧?”。
“治是能治,不过你要多受些罪。现在得把你它先折了,再正回去。疼的很,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住”。
“还有别的法子吗,老大夫?能不能,能不能咱们一点点慢慢把它正回去?”。
“不能,越拖越受罪”。
大毛皱着眉头看了看成才,成才还有些发愣,见她望过来才回神,竟还冲她笑了下。“没事大夫,我能受得住”。
“好,那你先去床上躺着,我叫两个徒弟来打下手”。
大毛扶着成才躺好。她不知道成才怕不怕,反正她怕,心里有些发抖。“章大夫手艺很好的,成才,成才你别怕啊”。
“嗯。大毛,等会儿你在外头等着,好了再进来”。
“不行,我得在边上看着,要不我不放心。王叔王婶都不在,我得把你看好了”。
“那随你吧”。
章大夫带着两个壮实的徒弟进来了。两个徒弟十分默契,一人按住了成才的身子,另一人按着成才的另一条腿,大毛站在床头按住肩膀。章大夫拿了瓶药膏,使劲揉在了脚脖子上,他一边揉一边道,“等这要膏渗进去了,咱们就开始”。
“好”,成才给自己打了打气。
“老大夫,要不要拿个布条什么的给他塞嘴里,防止他等下咬着舌头”。大毛问了句,她记得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章大夫并不理她,依旧认真的揉着,大毛还想再问一遍,成才突然大声“啊”了一下,挣扎的厉害。三人把他死死按住,大毛俯着身子正对着成才的脸,见他青筋暴起,只叫了一下,便咬着牙不再出声。
“成才,成才你叫吧,疼你就叫,不丢人”。
成才张嘴喘了几口粗气,依旧咬着牙。脸憋地通红,整个身子都在抖,脸也在抖。汗噗噗地往外冒,很快便湿了鬓角。
大毛看着心疼极了,她想,也不知道成才这些年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像现在这般咬着牙不出声。若换做是她,怕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不成样了。“马上就好了成才,你再忍忍,马上 马上就不疼了”。她这一开口,就觉着鼻子发酸喉咙发紧,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砸到了成才脸上。
成才抖着脸动了动嘴,大毛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大额 大毛”,成才喘了几口粗气,“别哭”。
大毛咬了咬下嘴唇,使劲把眼泪往回憋,红着眼睛道了声“好”。
章大夫年纪虽大,动作却很快,前前后后不到一刻钟就接好了。但是大毛却觉着这段时间好长好长,好长。等章大夫把纱布和夹板绑好的时候,成才已经睡了过去。大毛借了被子给他盖上,一直等他醒了才回去。
好在回去的时候雪停了,大毛雇了辆马车把成才拉回了作坊。她本来是打算拉回家的,可是想想并不太方便。晚上还好,他要是上个厕所什么的,杨二柱还能帮忙,白天就不成了。干脆拉到作坊,让小丁照看着。
晚上,大毛煮了瘦肉粥,炒了个豆芽,烧了个豆腐。中午剩了七八个馒头,放在粥上热了。她把菜分成了三份,小丁在锅屋吃,成才坐在床上吃,她自己则在床边上陪着成才一道吃。
大毛见成才皱着眉头喝着粥的样子实在可怜,便开口道,“成才,要不我喂你?”。
“不用,你吃你的饭吧。我脚疼,手可不疼”。
“算了,你坐着腿上要用劲,还是靠着舒服,我来喂你”。大毛把枕头靠好,把他的碗端了过来,强行让他靠在了枕头上。她则坐在床边,一会儿给他喂两口粥,一会儿叨两筷子菜,一会儿喂几口馒头。成才倒是十分配合,喂什么便张口吃什么。等一碗粥喝完,他便摇头不再吃了。他也不急着躺下,靠着消会儿食,看着大毛吃饭。
“成才,明天要不要托人和王叔王婶子说下?”。
“算了,他们要是来了免不了要吵。我开作坊的事之前他们就不同意,这要是知道了,怕是一堆话等着我,我现在还不想听”。
“好吧”。
“大毛,明天我就和王婶子说,后面的早晚饭请她来烧就成”。
“还是我来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吃完了饭,大毛和小丁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小丁的床搬到了成才屋里。大毛私下里同小丁说了,每天另给他加二十文钱,一定要把成才照顾好了。
大毛回去的路上,碰见了杨二柱。她这迟迟未归,杨二柱和李杏儿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担心地很。她把成才的事和杨二柱说了,杨二柱还要去作坊里看看成才。
“别去了爹,他今天疼很了,让他早点睡吧”。大毛驴子也不骑了,放它自己在前面走,她和杨二柱跟在后面。“爹,你不知道,成才太可怜了”,大毛把下午成才正骨的场面描述了遍。
“唉,成才这孩子真是主意正,骨头硬”。
第136章 有客来
第二天, 杨二柱和李杏儿同大毛一道去了作坊。李杏儿见成才的脚脖子被绑成这样, 人又胡子拉碴地清瘦许多,便心啊肉啊的唏嘘了好一会儿。弄的成才很不好意思,红着脸笑地十分孱弱。杨二柱只叫他好好养着,别的也没多问多说。大毛早饭都烧好了,李杏儿还在那问些有的没的,一会儿就该念叨富贵了。儿行千里母担忧, 李杏儿见着成才这样, 不免想到富贵,怕他在外头也冻着、摔着。
“好了好了, 娘您看也看过了,先回去吧。爹您也去铺子吧,这里还有小丁呢”。大毛好不容易才把李杏儿劝走。
“成才, 你刷牙洗脸了吗?”。
“还没呢”。
“这小丁,不太会照顾人啊。你等着, 我给你打水来”。这可真是冤枉了小丁, 他一早就给成才打了水, 是成才自己要等等来着。
成才侧着身子,对着洗脚的盆子刷了牙,便气喘吁吁地靠了回去。
“现在还疼地厉害吗?”。
“还好,有一点点疼”。成才挣扎着再次侧过身子来洗脸。大毛赶紧把他掰了回去, “算了,你好好躺着,我帮你洗吧”。她把手巾浸了水, 拧地不干不湿的,摊在手上。
成才直直地看着她,不禁红了耳朵。
“闭眼”。成才听话的闭起眼睛,抿着嘴巴,呼吸都不由地轻了。大毛擦地很轻,成才觉着有点痒痒,“大毛你使点劲啊”。
大毛本来对着那双颤颤的长睫毛有些下不去手,听了这话便使劲揉了两圈,把成才的脸揉成了一团。她把手巾又投了投,“把手伸出来”。
成才很听话,把右手从被窝里掏了出来。大毛把手心手面都擦了擦,“嘿,你这指甲怎么了,怎么豁牙流齿的?你自己咬的吗?”。
成才把手收回来看了看,“不是,有时候劈了我就随手抠了,就抠成这样了”。
“另个手”。成才乖乖换了个手,大毛继续擦。“等会儿吃完饭,我帮你剪剪。这是什么?”,成才的食指上有个黑黑的小点,大毛举起来仔细看了看。“是根刺啊,你手上怎么还戳了刺?”。
“我回来的时候下雪了,有些急,就抄了小路,路上碰的吧”。成才偷偷捏了捏,还真有些疼。
“你啊你,唉”。大毛其实十分想好好说他一顿,但是为了给他留个好心情养身子,又生生忍住了。
等大毛悉心地给成才喂好饭,绣娘们便陆陆续续来上班了。大家伙儿都来看了看成才,关心了几句。
大毛刷了锅碗,便拿着剪刀和针来给成才剪指甲,挑刺了。
挑刺这事大毛并不擅长,以前每次给李杏儿挑,都要挨说。她一不小心就把刺挑到肉里头去了。成才这刺已经扎了好几天,不太好挑。等大毛把成才的手扎出个血窟窿的时候,那刺居然看不见了。大毛有些讪讪,“要不我还是叫小丁来吧?”。
成才收回手,右手捏着那根手指头,把刚刚的针孔使劲挤了挤,挤出许多血来。大毛赶紧拿帕子给擦了,“疼不疼?”。
成才倒是没答她,“看见了吗?快出来了,你再挑下”,成才把那刺又挤露了头。大毛这次下手很准,一下就挑了出来。“好了!咱们来剪指甲”。
成才的手很漂亮,细长、匀称。大毛一边剪一边想,成才是不是投错了胎,这手除了虎口的茧子,一点不像干活的手。她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比了比,撇撇嘴。
“你给富贵剪过指甲吗?”。
大毛顿了顿,“还真没有”。这话听着有些怪,她抬头看了看成才。他正低头浅笑,大毛又对上了那扇子一样的睫毛。这个角度看过去,又细又密,漂亮极了。大毛撇开眼睛正了正心思,但没忍住,也笑了笑。
“好了,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熬药”。章大夫开了五天的药,每天要喝两顿。成才吃饭的时候孱弱,喝药的时候倒是精神,不用大毛喂,自己端着咕噜噜一下就喝光了。大毛赶紧给他递了杯温水,过过嘴。
“成才你躺下歇着吧,我去看她们干活儿。这个铃铛给你,有事你就晃一晃,小丁听见了就进来”。这铃铛之前一直挂在小毛驴的脖子上。
大毛把这些天做好的衣裳都翻出来仔细检查了遍,有些针脚没收好的,又让绣娘们改了改,半晌午的功夫就忙完了。
她早上从家里带了些山芋,烧饭的时候在锅底捂了两个,现在还温乎着。她用火叉扒拉出来,吹一吹便拿在手里去找了成才。
“饿不饿?我早上烧的,你要哪个?”。
成才望了望大毛手里黑黢黢的两个山芋,“大的那个”。
“好,我给你把皮剥了”。烧的山芋,皮粘着肉,剥完了皮,肉也没剩下多少。
“甜吗?我喜欢吃这样小的,特别甜。你那个甜不甜?”。大毛边啃着自己的小山芋,边问道。
“甜”。成才说这个字的时候,笑地眉眼弯弯,大毛一时恍惚,想起了成才小时候的样子。
吃完了山芋,大毛又给成才洗了遍手。
“大毛,你把我柜子里的黑包袱拿来”。
“好”。大毛踮着脚把包袱够了出来,“里头什么?还挺沉?”,大毛暗想,“不会是银子吧?”。
“你打开看看”。
“巴旦木?这么远的路你带这么多这个回来做什么?多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