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正说着呢, 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颜警官。
肖潇一挑眉,“得了吧你,你要有胆去婚介所,不如把这位帅警官收了。”
丁幼禾无语,接起电话:“颜警官?”
“在店里吗?我刚回楠都,带了点好酒。”
“在,肖潇也在。”
“行,一会到。”
电话挂了,肖潇叹息,“我觉得颜警官一定特想找个法子把我撵走,天天搁这儿当你俩的电灯泡,多影响社会和谐。”
“我跟颜警官什么关系,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丁幼禾没好气地说。
“知道,当然知道,”肖潇老气横秋地说,“一个求不得,一个爱别离。”
丁幼禾一哽,“谁爱别离了。”
肖潇耸肩,松了松头发,“我去做直播了,你们吃吃喝喝,不用等我。”说完,人就进了自己屋。
丁幼禾知道她是故意回避,也没辙,只能随她去。
颜梁淮果然很快就到了,三年时间,他凭借包括陈家在内的几起大案,在楠都城里有了几分威名,加上本来就行事妥当,为人正派,如今年近三十,是各方阿姨婶子眼里当女婿的最佳人选。
偏偏,这青年才俊就爱往刺青店跑,跟个凶巴巴的未婚女青年相交甚好,惹得多少准丈母娘伤透了心。
“喏,据说女生爱喝,度数低。”颜梁淮将手中包装漂亮的红酒递给丁幼禾,“你尝尝,好喝的话我让那边的同事帮忙捎。”
丁幼禾轻车熟路地拿了酒杯倒上一些,嗅了嗅,“嗯,好香。”
颜梁淮见她喜欢,便脱了外套去盛饭,“肖潇呢?”
“做直播呢。”丁幼禾倒了三杯酒,“我们等等她吧,再过半小时该出来了。”
颜梁淮点头,也盛了三碗饭,两手拿着坐回桌边,“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你别说,获奖还真是能引流,”丁幼禾耸耸肩,“你说现在的我跟得奖之前手艺有区别吗?那时候求着客户来,现在客户上赶着来约排期。”
“酒香也怕巷子深。”
“也是。”丁幼禾随口说。
“你上周打的款收到了。”颜梁淮说。
丁幼禾笑,“可算把欠你的钱还完了,真得亏是你,要是别人还不早拿刀来逼债了。”
颜梁淮笑笑,欲言又止。
丁幼禾心不在焉,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怔怔地看着杯中液体发愣,直到听见颜梁淮缓声开口,“之前怕你觉得还欠着钱,会不方便。现在既然已经债务两清了……我想——”
丁幼禾正一脸状况外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忽然被敲门声打断了。
“丁小姐在家吗?”陌生的声音喊。
丁幼禾忙去看门,见是个快递小哥,“我没买东西啊。”
“收件人是你,麻烦签收一下。”小哥递了个六十公分见方的盒子过来。
丁幼禾抱进店里,一头雾水。
“谁寄的?”
“没写。”
丁幼禾拿裁纸刀把纸盒划开,露出了内里的白色棉质来。
“被褥?”颜梁淮略显诧异,“谁给你买的吗?”
心脏随着手上的动作一点点加速,随着纸盒里的羽绒被出现在她眼前,丁幼禾只觉得仿佛有只手攥紧了她的领口,惹得她呼吸不畅,热量全都积蓄在衣服里,整个人灼热到像要自燃。
那个有过漫天烟火的夜晚,高楼之上的寒夜,交叠的身躯与火热的碰触,柔软与坚硬,寒冷与炽热……
“等我攒钱,我们把那被子买回来吧。”
“也好,做个初夜的纪念。”
“元染你这个流氓!”
话犹在耳,物是人非。
见丁幼禾对着羽绒被出神,颜梁淮察觉到不对劲,俯身想要查看,手指还没碰到被褥,就被她抽走了,“没有,是我买的,我给忘了。”
说完,人就抱着被褥跑上了楼梯。
“怎么了?”被惊动的肖潇推开门,意外地看见客厅只有颜梁淮一个,瞥了眼地上的纸盒,“是什么东西?”
“一床羽绒被。”颜梁淮答。
肖潇挑眉,看向楼上,那里许久没有动静。
她轻笑,转过身往桌边走,拿起酒杯嗅了嗅,“真是好酒,我又跟着阿禾沾光了。”
颜梁淮不放心,“是谁给她寄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能猜到。”肖潇看着他的眼睛,“能叫阿禾失态的不就那一个么?其他人最多惹她生气,没法叫她难过。”
颜梁淮蹙眉,“他回来了?”
“嗯,回来了,”肖潇叹了口气,“说真的,三年时间你都没追到阿禾,我也算看出来了,你俩没这个缘分。”
“我是怕——”
“我知道,”肖潇打断他,“我知道你觉得阿禾欠你钱,如果在有债务关系的时候向她告白,难免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但是颜警官,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在感情的世界里,胜利往往不属于正人君子。”
颜梁淮眉头紧锁,走到桌边,“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阿禾了?”
“见过了。”还睡过了。
后半句肖潇没说。于她,她是觉得颜警官要才有才要人有人,比那个不告而别的毛头小子好一万倍,更愿意阿禾选择颜梁淮,但她更明白,这种事儿勉强不来,否则这俩人也不会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连半步都没能往前跨。
“听说那小子现在住在京南故居,怎么着?难不成他还真继承皇位啦?”肖潇半开玩笑说。
颜梁淮抿了口酒,不甚情愿地说:“听说摆平了集团里的一群老家伙,具体不清楚,总之用的不是什么能见得光的手段。”
肖潇噗嗤笑出声,“颜警官,一说起元染,你就跟中二期拈酸吃醋的小男生一样。”
颜梁淮清清嗓子,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
“在说什么?”重新下楼来的丁幼禾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轻快地问。
肖潇看了颜梁淮一眼,挑挑眉。
颜梁淮见她神色无恙,便说:“吃饭吧,菜凉了。”
肖潇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追了这么多年追不上阿禾?颜警官,你心里就没点B数吗?
三人对饮,基本都是肖潇跟丁幼禾在说话,颜梁淮心事重重,被主动问到话才开口,其余时间都在走神。
丁幼禾以为他是工作上有不顺,安慰他:“天底下就没有我们颜警官办不到的事,别愁啊,我相信你的。”
颜梁淮抬眼,“你真信,我什么都办得到?”
“真信,”丁幼禾心无城府,“上次那个连环杀手逃了那么久,刚进楠都不就被你给抓了。你知道,我都跟人吹我朋友是神探来着。”
颜梁淮重复着她的话,“朋友?”
“对啊,”丁幼禾笑眼看向肖潇,“潇潇知道,你是我这里的金字招牌,谁都不敢来我这儿找茬。”
肖潇没笑,手捏着酒杯,心道阿禾你快别说了,再说怕是超级英雄要黑化。
可惜丁幼禾粗枝大叶,仍旧毫无警觉。
颜梁淮问:“除了护身符,我在你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意义?”
丁幼禾微醺,纳闷道:“有啊,你跟肖潇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了,颜警官你怎么怪怪的。”
肖潇叹气。能不怪么,被发了好人卡again:)
颜梁淮看了肖潇一眼,后者识趣地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晕,我去洗把脸。”说完起身离席,留下两人独处。
饶是丁幼禾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了,看向颜梁淮。
“阿禾,你想不想定下来,”颜梁淮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我是说……和我一起。”
丁幼禾愣住了。
三年前在法院里,她把话已经说的很明白,那之后颜梁淮再也没有过这方面的表示,所以她一直认为彼此之间完全可以像她和肖潇那样相处,无视性别。
怎么也没料到,颜梁淮竟会突然表白。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觉得现在挺安定的啊,你看我债也还清了,养活自己也没什么问题,跟肖潇一块儿日子过得听消停的。”
“可你一直在相亲。”颜梁淮打断她。
丁幼禾清清嗓子,“……多认识点人,总没坏处。”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一个两个,都来问她为什么他不可以。
丁幼禾突兀地一笑,低垂着眼睫,“因为我不想坑你啊。颜警官,你明明知道我心里装了人的。”
“已经这么久过去了。”
“可我还是放不下,”丁幼禾抬起眼,一双清亮的杏眼里泪光闪烁,“一见到他就乱了套,你说这样子的我怎么可能跟别人好好在一起?”
颜梁淮的指节泛白,“我可以等你,放下。”
丁幼禾眼睫忽闪,“别等了,颜警官。”她仰起脸,似乎想要把打着转的泪花敛回去。
“你坐的这个位置,以前他喜欢坐,你用的玻璃杯是他曾经爱用的。你买的这个红酒,之前我们在超市看见过,嫌贵,没舍得买。我身上这件衣服,是他陪我去百货公司挑的,脱线了又被我打了补丁,刚刚寄过来的快递,是他曾经允诺要给我买的东西——”
丁幼禾哽咽住了,双手托着脑门垂下头,泪珠就像雨点似的砸在桌面上。
“我一直说要忘记他,往前走,”她声音那么沮丧,“可是你看,我明明一直就在原地踏步,只要他一出现就又兵荒马乱。”
颜梁淮心里钝痛,恨不得把那个曾为了功名利禄、狠心跑下这个小姑娘的负心汉拉出来,按在墙上狠狠地揍几拳。
“你别喜欢我,”丁幼禾抬起婆娑的泪眼,“要是做不到的话,咱们不当朋友了都行。”
第47章 撩47下
颜梁淮是被王淼接走的, 也不知是醉了还是不想多说话, 临了只说了句“锁好门”,就再没下文了。
丁幼禾站在门边,风一吹才觉着冷, 一回身, 发现肖潇站在门里看她。
“终于被你气跑了,”肖潇抱着手肘,“也就颜警官能坚持到这会儿, 一般人早知难而退了。”
丁幼禾撇撇嘴, 往里走。
“将来没人罩着了, 不怕?”
“怕,”丁幼禾弯腰拾起之前拆下来的快递盒,“不还有你吗?”
肖潇失笑,“我能陪你过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
“小姑奶奶,我是不打算结婚了, 你别学我。”肖潇靠在门廊的鞋柜上, 半真半假地说,“你不喜欢颜警官,要找其他人相亲,ok, 我支持。但现在你跟那小狼狗藕断丝连的算怎么一回事?要么谈,要么断, 别把大好青春浪费在人渣身上。”
听她言谈之间对元染满满的敌意, 丁幼禾忽然笑了, “潇潇,你是不是觉得,元染特渣,除了脸蛋哪都不好?”
“不是,”肖潇毫不犹豫,“身材也不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丁幼禾:“……”
“至于其他,”肖潇冷笑了声,“扮猪吃老虎,耍得贼溜。现在又是飞黄腾达,还不知道私底下得欠多少风流债。”
“之前跟在陈北身边的,叫武娄的家伙你还记得吗?”
肖潇面色一僵,笑容成了面具似的挂着,“当然记得,怎么?”
三年前,她离开楠都时满身是伤,都是拜这人渣所赐,恶劣歹毒,为虎作伥,算是阴险小人中的小人,不过倚着陈家这棵大树作威作福。
丁幼禾撕下纸盒上的快递面单,直起身,“武娄是被许暮给弄进监狱的。”
肖潇出神地看着丁幼禾把空的快递盒放到门外,许久,才说:“……元染让他做的?”
“大概吧,”丁幼禾耸肩,“谁知道呢,许暮也没跟我说。我是出庭作证时候偶然看见许暮的,也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你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我?”
“过去了就过去了,武娄那混蛋以后跟我们都没关系了。”
肖潇苦笑,“那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丁幼禾被问得愣住。为什么说了?因为不想肖潇那么讨厌元染。
为什么不想她讨厌元染?因为她是自己的朋友,而元染……是她……
丁幼禾回避了肖潇的问题,走进厨房收拾。
肖潇曼声问:“我只问你一句,你跟那小野狼还有可能吗?”
丁幼禾头也不回,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又不是狗。”
小孩子赌气似的语气。
肖潇失笑,“你不是,但保不齐人家是。”
“嗯?”
“当我没说,”肖潇耸肩,“我可不觉得那小狼狗会把到嘴的兔子再给放了。”
丁幼禾沉默了一会,忽然回头,“肖潇,我们换个房子吧?”
“啊?”
丁幼禾放下手里的碗,“我想把这个楼卖掉,我们去其他地方住,重新开始。”
“为什么?”
“……我不想再活在跟他的回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