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鲸——逐心
时间:2019-04-26 10:45:55

  *** ***
  滴,滴,滴。
  随着元染一步步往楼上走,手机软件里发出的声音就越急促密集,屏幕显示上的红点越来越近,近到彼此之间的红色圈晕已经相互覆盖。
  他停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手落在门把手上,却不敢去拧。
  无论在成星剑面前他有多冷静,此刻的忐忑不安才是真实的,冰冷的掌心里全是绵密的汗,甚至令他几次插|不进钥匙。
  深呼吸,一把推开门。
  入目,翻倒在地的椅子,旁边地上是碎裂的碗和快要干燥的地毯,人却不见了。
  “幼幼!”元染声音发哑,几乎破音。
  一片寂静里,他忽然听见了细微的窸窣声。
  目光投向一边的衣柜,元染快步上前,拉开柜门,心脏被眼前的一幕刺得绞痛。
  丁幼禾蜷着身子,藏身在衣柜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美工刀,不住地颤着。
  她还穿着兔子耳朵的家居服,大概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被掳来的,嘴角有血,脸上有擦伤,显然反抗过。
  那双雾气森森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元染,手里的美工刀也正对着他,微微颤抖。
  “幼幼,是我,我来带你回家。”元染蹲下,向她伸出手。
  可是丁幼禾举着美工刀的手一让也不让。
  “……幼幼?”
  “元染,你早就知道这个人会对我下手的,”双目无神的丁幼禾缓缓开口,声音像生了锈,“对吧?”
  元染愣了下,仍旧保持着向她伸手的姿势,“……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丁幼禾不为所动,“就像三年前,你让我去见陈北,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元染的神色僵住,牙根紧咬,“……幼幼,你不要胡思乱想。当年害你爸爸的人,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你——”
  “为了达成目的,你是不是总这样,什么都能豁得出去?”丁幼禾凄冷地笑了笑,“怎么说来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幼幼,你把刀子放下。”
  丁幼禾只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当年被你当枪使,又被你丢下,三年后还心甘情愿地喜欢你。”
  “我错了,做错了很多,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元染好言相求,可丁幼禾大概是被吓坏了,始终不曾松开裁纸刀。他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擒住她的手腕。
  被勒住的痛感,再度刺|激了丁幼禾,她猛地一挣。
  眼看着刀锋就要划伤她自己,元染毫不犹豫地徒手捏住锋口,血很快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落在粉色的家居服上,湮开。
  丁幼禾手指一松,元染立刻将小刀扔到远处。
  “走吧。”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丁幼禾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垂下眼睫,却没有将自己的手递给他,而是从身边摸出一串东西,往他脚边一扔。
  精巧的小鲸重重摔在地上,正是他亲手给系上的那一条。
  元染衣兜里的手机立刻发出尖锐而密集的滴滴声。
  丁幼禾说:“在我身上装了个监控,还让我无论如何不要离身……阿元,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是棋子?我也不例外。”
  元染本想开口,见她手扶着地想站起身,就伸手去扶,却被丁幼禾一手拂开了。
  她大约是在柜子里蜷缩得太久,所以腿麻了,起身时候格外困难,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肯接受元染扶自己。
  门外传来脚步声。
  匆匆闯进门来的颜梁淮一愣,目光飞快地从元染滴血地手和丁幼禾苍白的脸上扫过,“你们这么久没动静,我担心——”
  “扶我一下可以吗?”丁幼禾轻声说,“我腿麻了,颜警官。”
  颜梁淮走上前,她便挂住他的小臂,由他扶着,一瘸一拐地从元染面前走过。
  “颜警官,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给肖潇打个电话,我怕她担心——”
  她虚弱的声音一路远去,留在屋子里的元染俯身,拾起脚边的鲸鱼吊坠,握在掌心,收紧了手指
  棱角戳着肌肤,生疼。
 
 
第58章 撩鲸 ...
  “阿禾。”
  丁幼禾挂断了和肖潇的通话, 就听见扶着自己的颜梁淮欲言又止。
  她把手机还给对方, 低垂着眉眼轻声说:“谢谢。”
  颜梁淮看着她发丝后血色极弱的唇, 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末了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像对待一个沮丧的小妹妹。“如果没有元染,成星剑不可能轻易回国。”
  “嗯。”
  “既然回来了,他就走不了了。”
  “嗯,谢谢。”
  颜梁淮又哪里是为了再得她一声谢?他叹了口气,将她扶上车,带回所里录口供。
  车开了, 颜梁淮从后视镜里看见元染站在京南故居的屋檐下。
  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看似无害、实则掌控欲极强的少年身上看见名为无助的情绪。
  他看了眼身边的丁幼禾,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这两人之间啊……
  *** ***
  丁幼禾刚从警所出来,就被人迎面一把搂入了怀里。
  浓郁的香水味,但并不冲鼻,相反的竟让她鼻子一酸,像孩子嗅到了妈妈身上的气息一样想哭,索性抬手抱住对方的背, 把脸埋在她颈窝里, 任由卷曲的发丝掻着脸颊。
  “别哭,妆都化了, 丑死了。”肖潇嘴上说得硬邦邦,抚着她后背的手却温柔极了,“没事, 没事了啊……”
  丁幼禾把憋着的一股子委屈撒完了,终于嗅嗅鼻子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肖潇大衣上明显的一滩水渍,“回头我,嗝……替你送去干洗。”
  肖潇瞟了眼衣裳,“那还不如打起精神好好挣钱,重给我买一件。”
  “行。”丁幼禾边说着,边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嗝。
  一下把肖潇给逗乐了,“你说你,天天在小狼狗面前装老虎,这次蔫了吧?老老实实地变小猫咪。说起来,那小子人呢?”
  “别提他,”丁幼禾一嗅鼻子,“我不想见他。”
  肖潇一愣,“为什么?不是说,这次多亏他才能抓着凶手的吗?”
  丁幼禾撇撇嘴,又红了眼眶。
  肖潇忙稳住她的肩,“好,打住,不哭。还是那句老话,三条腿的蛤|蟆少,两条腿的男人满地跑,不见他就不见了,姐姐带你回家。”
  这边话是这么说,上了出租车,肖潇就乘着丁幼禾擤鼻涕的工夫,发了条短讯给那个“两条腿的、满地跑”的男人,【又把小丫头惹哭?事不过三,再来一次信不信让你丫这辈子再见不着她】
  那小子向来接到短信不回,该做什么就直接去做了。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破天荒的秒回,【还在哭吗?】
  肖潇瞅了眼红着眼眶但已经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丁幼禾,挑眉,拇指按下几个字,【还在,特惨】
  然后把手机往包里一丢。
  叫你动不动惹老婆难过,着急上火去吧→o→
  “潇潇,你之前不是说要旅游吗?”丁幼禾鼻尖红红的。
  肖潇说:“都行,我也没怎么出过远门,上哪都能找乐子。”
  “我也是,那……我们走远一点好不好?”
  肖潇这才恍然,哪是要旅游,分明是在躲人呢!
  成星剑旧案重审,筹备期颇长,两人就打算在这空档里出去走走。出门的事除了颜梁淮谁都没告诉,自然包括元染。
  出发当日清晨,丁幼禾正忙着收拾行李,楼下门铃响了,她撩开窗帘瞄了眼,见是许暮,便跑下楼让肖潇去开门,“……要问我,就说我不在家。”
  肖潇披了件针织衫,似笑非笑地瞄她,“有话当面说清楚不好么?躲躲藏藏的,跟个小媳妇似的。”
  “谁小媳妇,”丁幼禾撇嘴,“看见他就生气,不想见。”
  肖潇耸肩,“怕是担心见了面就心软,才不见吧。”
  丁幼禾推着她的肩,把人推出去,自己则留在她房间里,侧耳偷听。
  “肖妖精,我嫂子呢?”
  “谁是你嫂子?扯证了吗,办酒了吗?就这么乱喊,不怕闪了舌头吗?”
  “……丁,丁……”
  “再说脏话信不信以后连半颗盐粒也不借给你?”
  “脏、脏话?……卧|槽!”
  “嗯?”
  “我,是说,我造——知道了,那个,小禾妹妹在不?”
  丁幼禾差点没笑出声,不用看都知道许暮那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样儿,别看平时在兄弟们面前吆五喝六的,一到肖潇面前就吃瘪吃得盆满钵满。
  “找阿禾干嘛?”肖潇问。
  许暮这才说:“染爷进医院了,嫂子——小禾妹妹就真不去看看嘛?”
  丁幼禾心里一咯噔,进医院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进医院?
  “什么毛病?”
  “哎,不提了,生活都没办法自理……”
  许暮说得语焉不详,肖潇问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什么毛病,丢下个病房号就跑了,跑出两步,忽然停下,犹犹豫豫地指了指自己胸口,见肖潇低头,他立马闪了。
  肖潇出来得急,只披了件针织衫,没扣纽扣,长裙的胸口事业线隐隐约约,她拢了下衣襟,遮了。
  挑眉看向跑没影了的许暮,目光不自觉地停驻了片刻,不自觉轻笑了下,才转身回屋。
  “喏,”肖潇手一翻,一张字条在她掌心,“病房号,要不要去随你。”
  丁幼禾盯着那串数字,头一扭,“不去。”转身腾腾上楼了。
  肖潇把纸张往鞋柜上一搁,顺手摸出支烟点上,“去了千寨,可没那么快回来,你想清楚了。”
  “我干嘛要赶时间回来!”楼上传来赌气的女声。
  肖潇吐了口烟,啧,从前见小丫头对那小子死心塌地的,她还担心将来得吃亏呢。没想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真倔脾气上来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之前就着喝酒,肖潇大概也算闹明白了丁幼禾上火的点,并深表赞同。
  “千万别让男人吃定你,觉得无论他怎么做,你都会觉得他对。”
  “他居然偷偷在我身上装监控!人干事?”微醺的丁幼禾气呼呼地吼,“我跟你说,潇潇,我要就这么原谅他了,我就不姓丁。”
  “哦。那姓什么?元吗?还是陈。”
  “……潇潇!”
  “行,行不逗你了。”
  总之,一边是咬死了不原谅的小丫头,另一边是数次登门道歉都被拒之门外的臭小子,成星剑落网五天了,两人愣是没照过面。
  够倔。
  肖潇吐了口烟,刚要回自己屋,忽然听见楼上腾腾脚步声跑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丁幼禾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还背了包。
  “这会还出门?一会儿得去火车站了。”饶有兴味。
  “去买点东西,带高铁上吃。”丁幼禾脸不红心不跳。
  “哦,给我带几包口香糖,车上禁烟难熬。”
  丁幼禾答应了,弯腰穿鞋。
  肖潇靠在门边,有意无意地说:“纸条在鞋柜上。”
  哪知道丁幼禾跟被戳了脊梁骨的猫似的,顿时炸毛,“我才不是——”
  结果她果然看都没看一眼鞋柜上写了病房号的字条,就出门了。
  肖潇出去关门,一眼正看见对面楼里,正够头张望的许暮。对方也看见了她,挠了挠头,朝她一笑,乐颠颠地拿起手机手指翻飞。
  ……得。肖潇心想,连老三这大老粗都看得出来,阿禾是狠不下这心的。
  大家对丁幼禾同学的认知是清晰的。
  半小时后,她站在病房楼层入口,犹豫了一下。
  她是没拿纸条,但那个病房号就跟长在脑海里了一样,根本用不着拿呀QAQ
  “小姐,你好,请问探病吗?”护士见她原地踌躇,便问。
  丁幼禾还在犹豫,忽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抢先一步向对方咨询:“你好,请问陈元染先生在哪间病房?”声音嗲得不行,带着点略显刻意的港台腔。
  问话的是个年轻女孩,穿着牛仔外套,早春时节就光着腿,化了小烟熏,还算漂亮。
  护士看了她一眼,见怪不怪地报了个病房号,等对方走了,才对丁幼禾说:“这才半天工夫,起码五个来看他的小姑娘了,长得好看就是好,硬是把住院住成了见面会。哦……对了,你是探望哪个病房来着?”
  丁幼禾牙根发痒。
  这才几天不见啊,就招蜂引蝶成这样!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我走错层了。”她说着,转身就要往电梯走。
  结果电梯还没来呢,一只手从她身边又连续按了几下电梯按钮,灯熄了。
  丁幼禾正欲发作,余光看清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顿时噤声,连头都没回,看也不看来者何人。
  “幼幼。”
  走得更快了。
  身影一闪,赶在她出楼梯间的那一刻把人给拦下了。
  丁幼禾低着头,入目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短了点儿,露出小半截脚踝。
  她一下想起很多年前,从风雪里捡回来的少年也是穿着这样一条嫌短的裤子,安静又温柔。
  只是,当年那个单纯无辜的小可爱,怎么就整个变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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