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护身符很灵,救了我好几次,大概它也盼着能再见到主人吧!”周含松了松眉头,脸色从刚刚的凝重变为憧憬。
他憧憬着乔喃的反应,那代表着他是否还有机会找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乔喃咽了下喉咙,眼眶有些湿润,但她绷得住,“你就是它的主人,有什么盼不盼的。”
周含早就忘了自己来会议室的假目的,馒头放在手边儿再也没有被拿起过,他突然把手伸过来,掌心朝上,护身符就摆在那儿,“呢喃,以前的事儿,是我不好,给我个机会,可以吗?”
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段段的回忆瞬间被勾出来,塞满了乔喃的脑海,他熟悉的脸庞,笑容,指尖的温度,身上哪个地方一碰就会痒,身着西装精神抖擞的模样,以及拥抱她时,眼底都要溢出来的宠溺。
悉数袭来,缠得她浑身透不过气。
她确实从来没有忘掉过他,恨他怨他,但也时时刻刻在想念他,乔喃活了二十八年,只爱过这一个男人,所有至臻的快乐幸福都是他给的,哪怕分开时经历了山崩地裂的痛苦,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仍然是爱。
但她不敢,也没有勇气再试一次,如果再来一次,她会疯魔。
周含瞧出她眼神里的浑浊,知道不能再逼迫,赶紧调节气氛,“没事儿,你不用回答,我自己努力就成,你要是烦了,就别理我。”
乔喃咬着牙抬头看他,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其实你的腰根本没受伤吧?”
周含愣住,该如何回答才是对的,他有点儿拿不准。
“江斐帮着你骗我呢,是不是?连蒋星落和梁梵都一个劲儿劝我,好好跟你聊一聊,但是我们都聊过了啊,以前的误会都清楚了,这样,你也觉得这个坎儿能过去吗?”乔喃定定地看着他。
周含轻轻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妈醒过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乔喃吸了下鼻子。
周含说:“当时我脸上胳膊上都是我爸打的伤,有的印儿浅,有的印儿深,腮帮子都凹进去了,她特别心疼。离开家里这个主意,其实是她先提出来的。”
乔喃难以置信,她微微张开嘴巴,一时间喉咙没了声音。
周含继续讲,“她了解我爸,也心疼我,我也确实在计划着等她身体好转一些后,就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但听到她亲口跟我说这些时,挺不好受的。我觉得,辜负了你们两个人。”
他的声音哽咽了,这么多年,不论是当时被关起来,还是后来在非洲遇到死亡威胁的时候,他都没有屈服过。
可此时,周含颤抖着肩膀,不可抑制地埋下头,“我是不是个孬种,只会逃跑,什么都不敢去做。不敢去找你,不敢跟我爸反抗,什么都不敢。”
乔喃抬起手,努力往前摸,碰到他指尖的时候,轻轻点了一下,“你不是神,没法掌控一切,我理解。”
周含用手背抹了把眼泪,乔喃已经把手收了回去,“呢喃,谢谢。”
“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原来我恨过你,但了解一切之后,我真的不恨你了,反倒觉得是自己在瞎矫情,这也许是老天的考验吧。”乔喃笑了一下,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周含咬着后牙,胸口里憋了股气儿,“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周含。”乔喃轻轻叫了一声,打断了他再一次地自我否定。
这样你来我往的抢着说自己毛病的状况,太傻了。
周含怔住,眼神牢牢锁在乔喃身上,一点儿都舍不得挪开。
“我没有答应过他。”乔喃轻轻说道。
周含拧了下眉头,“什么?”
乔喃又解释了一遍,“辛睿说的十年之约,最后我没有答应。”
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从头顶窜到脚心,周含人都傻了,嘴角抽动了一下,舌尖抵着腮,垂下头笑。
“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答应你,我确实害怕,咱们从朋友做起吧。”乔喃把心里话讲出来,觉得心中痛快不少。
周含笑着看向她,“呢喃,我再追你一次。”
会议室里像是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有人欢喜,就有人在被隔绝的世界发愁。
辛睿手里握着电话,站在门外。
他听了好久,突然自嘲般地扯了下嘴角,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我回去处理吧,订明天的飞机。】
就在他放下手机的一刹那,营地外突然‘轰’的一声,响彻天空,没等他往外查看情况,身穿军装的维和军人就冲了进来。
梁梵看到手机上推送的国际新闻时,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流下来。
第48章
卢加布国内武.装势力发动的空.袭在全球造成了巨大影响, 国内舆论更是将身处事发地的维和部队,以及乔喃所在的医疗队报道出来。
全国人民都在担心他们的安危,领事馆工作人员第一时间与他们取得联系。
但除了在村庄里进行义诊的医疗队成员安然无恙之外, 还有三名中国人处于失联状态。
那两名冲进来保护乔喃他们的军人, 在掩护他们逃离爆炸地现场的时候, 被发动此次事件的当地人击杀,乔喃永远也忘不了,当时那两位年轻士兵倒下前说的话,让他们先跑。
劫持乔喃他们的人像是带着目的,在把他们三人带上车之后, 就快速撤离现场, 哪怕剩下的十几名成员被维和部队控制住, 也没有多管, 只当他们活不下。
所以,辛睿和周含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次袭击,很有可能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但到底是针对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 谁都不清楚。
被带上黑色布罩的时候, 乔喃有种窒息濒死的感觉,要不是周含悄悄把护身符塞到她手里, 恐怕她真的坚持不下去。
面包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 来来回回地颠簸,乔喃本来就害怕,加上这样的车况, 胃里开始翻滚。
“我想吐。”她用法语喊了一声。
然后,并没有人理她。
辛睿又赶紧用法语说道,“你们已经抓到我们了,她要是半路出了状况,你们交得了差?”
头被罩住,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但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地低声对话,让三人顿时警觉起来。
果然,一个男人让司机把车停下来,拉着乔喃下车。
她刚一下车,就蹲在地上哇哇吐起来,直到把胃吐空,她才舒服一些。
意外的是,竟然有人给她喂了几口水,让她漱一下。
回到面包车上后,乔喃心里有了点儿底,起码现在看来,他们是安全的。
车子开了好久,天色渐渐黑了,才停下里。
他们三人被押下面包车,带进一处房子,四周异常安静,甚至能听到几声鸟叫。
夜晚会啼叫的鸟,声音着实可怕。
三人谁都没有讲话,他们此时却是做到了心有灵犀,在等待着对方先露面。
果然,站了几分钟后,屋里风风火火进来几个人,一道男声带着火气用当地话吼了一嗓子,很快,三人就被松了绑,头罩也被摘下来。
感受到灯光的一刹那,乔喃眼睛有些受不住,她眯了眯眼,才看清对面站着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亚洲男子。
“实在抱歉,用这种方式跟辛总和周总见面。”男子面带笑容,可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周含没吱声,辛睿倒是挺自信,转了转手腕,说话语气特别不爽,“梁总这方式确实过分了。”
这样的辛睿,面色严峻狠厉,是乔喃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原来,再温和的男人,被惹急了,也是会露出爪牙的。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既然是认识的,他们目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乔喃趁着时机,用余光偷偷瞄了瞄四周的情况,屋子不大,摆设也很陈旧,看得出来,应该不是有人常住。
梁总笑面虎一样,挺着大肚子身处油腻的大手,要跟辛睿握手,“抱歉抱歉,辛总别怪罪,梁某人也是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没伤着您几位吧?”
辛睿神情依旧,“有事儿说事儿,别扯别的。”
姓梁的笑呵呵地将目光转向周含,盯了几秒最后看向乔喃,“这就是您喜欢的那位乔喃小姐?”
乔喃怔住,以她的影响力,不至于扬名海外,那这梁总既然叫得出她的名字,就肯定做过深入调查。
没等辛睿回话,周含微微垂头,挑着眉毛问了一句,“梁宝熙还没害死你呢?”
原来,是这层关系。
乔喃终于想明白了,这人是谁。
辛睿曾经告诉过她,当时造成她和周含之间那次误会的始作俑者就是梁宝熙。
她处心积虑,为了就是用家庭的反对,甚至是反目成仇来离间两人。
而在梁宝熙背后,支持一切罪行的就是她的哥哥,梁德。
事发之后,周含一直陪在赵云芝身边,但并不是对这一切不闻不问,相反,成岩和秦桑处理公司的事情,同时一直跟沈林铖和江原随时保持联系,后两人则利用一切人脉关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一切查出来。
梁德是Blackshot二把手,一人之下而已,几乎可以算是一手遮天的程度。
只不过,梁宝熙在露出狐狸尾巴之前,把这一切都藏得极其隐秘,她和梁德本身接触的机会就不多,在公司里兢兢业业,踏实努力,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百密一疏,这确实是个埋在周含身边多年的雷。
沈林铖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联系了Blackshot的老大,美籍华人琼斯,不过他们这样的地方有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没人能坏得了。
所以,梁德只是被‘流放’到了非洲,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而如今,他找上辛睿和周含,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能够由他们出面,跟琼斯求个情,让他能够回到纽约。
这里的日子,他受够了。
不过,明明能好好说的事儿,他用这样的方式处理,阴险的一面赤.裸地摆在眼前,虽然明面上很给面子,但如果周含他们不答应的话,恐怕也走不出去。
面对周含的质问,梁德只能尴尬笑笑,“周总说得是,以前都怪我糊涂,帮这个小.贱.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差点儿害了您母亲,实在罪过。”
“知道罪过,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周含双手插在口袋里,眸光锋利,直勾勾盯着他。
梁德占优势,但不知为何,被周含盯得浑身冒出冷汗,身上的衣料粘在皮肤上,难受极了,“周总,我在这边受了这么多年苦,也差不多还清了吧?”
周含眯起眼睛,下一秒似乎就要冲过去把他脖子拧掉。
辛睿忽然抬手,向后推着他的胸口,自己则是站到三人之中突出的位置,“不说以前,现在你要干什么,直接讲,别兜圈子。”
梁德神色稍微轻松一些,眉眼间露出笑意,“是是是,我就是想让二位老总给我们老大去个电话,帮我说几句好话。”
辛睿伸出手,“可以,电话拿来。”
周含没表态,但垂下头的意思就是默许了。
乔喃更没有任何表示,这个时候,她就把自己当成个透明人,因为这屋子里的人虽然看起来都挺尊敬辛睿和周含的,但保不齐没达成目的,或者有什么突发情况会弄个鱼死网破。
辛睿接过梁德递来的电话,放在耳边,他已经把号码拨出去了,响了好多声,对方都没有接听。
“你也听到了,Jones不接。”辛睿把手机屏幕转向梁德。
梁德额头上的汗珠频频往外冒,他哆嗦着手把电话接过来,有些语无伦次,“怎么可能呢?老大不会不接我电话的。”
辛睿和周含对视一眼,立刻不露痕迹地朝两侧瞥。
梁德又拨了一次,把手机递给周含,“周总,你来打。”
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他始终觉得,这事儿周含亲自说清楚最好。
周含漫不经心地接过电话,直接按了免提,手机突然传出嘟嘟声,这一响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在梁德以为,这一通也不会被接起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琼斯的声音,低沉地,带着莫名的威慑力,“怎么了?”
梁德惊恐地看向周含,似乎在祈祷着他能多说几句好话,能让他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搁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有多紧,手背上的血管都隐隐透着青色,凸出一道道痕迹。
周含勾了一下唇角,笑得邪恶,“我是周含。”
对方愣了一下,立刻问道,“你怎么会和梁德在一起?”
“这个问题啊...”周含故意拉长尾音,挑眉看向梁德,在得到他的拱手相求之后,继续讲,“我和朋友在卢加布办事,正巧碰上他,一起坐坐。”
“是吗?”琼斯已经起了疑心,但语气仍然平淡得要死,可哪怕就是这种平淡,都能让梁德吓得腿打着哆嗦。
周含轻笑一声,“琼斯先生最近还好吗?我听铖哥说,最近又要去找他打高尔夫?到时候带上我。”
琼斯笑声挺明显,“没问题,我和沈总的会面就定在下个月十五号,到时候周总一定赏脸。”
“客气。”周含聊得挺愉快,余光瞟向梁德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咬牙,强忍着没有催促。
辛睿斜前方是一扇窗户,夜色已深,外头漆黑一片,他扶了下镜框,朝周含说:“别再吊着梁总了,瞧他急成什么样了。”
周含斜了梁德一眼,缓缓点头,就像慢动作一般,“对了,琼斯先生,关于梁老板的事儿,我替他说句话。”
‘话’刚落定,辛睿突然一个猛扑,将梁德扑倒在地,几乎在同一瞬间,周含把电话狠力甩了出去,丢在梁德身边最魁梧的那个手下脸上。
乔喃顾不得惊呼,就听到玻璃震裂的声音,好几个人破窗而入,牢牢锁住的大门顷刻间被炸得粉碎,室内乱作一团,枪机声的巨大轰鸣让乔喃陷入了短暂的耳鸣,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只觉得被一个人紧紧抱住,他的胸膛是熟悉的温暖。
卢加布综合医院住院部,大门口站满了围观群众,他们都知道,为他们义诊的医生受了伤,就住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