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璃看上去依旧很平静，其实心里一样很平静。知道之后，反而觉得一身轻松。
“你顶多算个从犯，不会判得很重。”她淡淡地说，“你欠的钱即便是不还，也强过用这种方式还。”
“我是一时糊涂……对不起……”女孩泪眼朦胧地望着她，“你能原谅我吗？”
“你该庆幸我的孩子现在好好的。”傅璃叹了一声，“要不然，你以为一句原不原谅就能说清楚吗？”
她转过身，缓缓走出审讯室。
原不原谅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走廊里没有人，傅璃顺着原路返回，门厅外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就这么办，出了事我担着。”是顾连宸。
“会不会太过分了？”秦燃犹豫道，“她很可能有精神病。”
“我管她有没有精神病。我他妈不懂法，在这儿我就是法。”男人冷哼一声，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阴狠，“你弄不好我自己来，你要当我是兄弟，就睁只眼闭只眼。”
秦燃按住他肩膀，沉声道：“你冷静点。”
“没法冷静。”顾连宸用力甩开他，“老子不解恨，谁都没好日子过。”
空气寂静了片刻，传来秦燃的一声叹息。
“要结婚要当爹的人了，为你老婆孩子积点儿德行不行？”打火机清脆地一响，指尖多了根燃起的烟，“我答应你，给她找个最‘好’的地方，你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毙了。”
顾连宸不置可否，极其烦躁地撇过头，正好看见呆站在走廊口的小姑娘。脸上表情顿了顿，随即温柔起来，朝她招手。
傅璃下意识地要小跑，脚一抬就见那人远远地皱了眉，吐了吐舌头，慢慢地走过去。
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把人揽住，看着秦燃说：“走了。”
秦燃：“嗯。”
出了公安局大门，傅璃抓着顾连宸的衣角问：“你们要做什么啊？”
男人拍拍她肩头，“没什么，你不用知道。”
“是坏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犯法？”
男人笑了一声，脚步停在树下，侧身靠着树干，把她的脸转过来。
傅璃懵懵地望着他。
“哥哥我现在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男人拥着她的背，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目光温柔地望进她眼里，“放心吧，当你孩子的爸爸，我有这个自觉。”
傅璃将信将疑，还是多信了几分，下巴抵在他胸前点了点。忽然想起来什么，手按进包里，“那个孕检的单子还没看。”
“不用看了，我安排。”男人弯着唇说，“我们医院的技术才是最好的。”
傅璃“噗嗤”笑了出声。
顾连宸低头亲了她一下。没太深入，软绵绵地贴着她的唇说：“过两天，跟我回家吧。”
傅璃小心脏一抖，“……回哪里？”
“见你孩子的爷爷奶奶。”
第三十六章
顾连宸打电话准备告诉老妈说要带傅璃回家, 刚老实交代自己有女朋友了, 那边寂静了许久。他都快以为那边没人了, 才听见江教授一声大喊：“老公！老公！！！小明有女朋友了！”
……有必要这么普天同庆吗？
电话那头的江教授显然已经没在搭理他了。
“老公你听到没？小明有女朋友了！咱儿子有女朋友了，你快准备准备我们去瞅瞅！”
男人的语气还挺沉稳：“瞅什么瞅，也不怕吓着人家。”
“怎么就能吓着人家了？我长得很可怕吗？啊？”
“没有……你好看, 你最好看。”
“你嫌弃我人老珠黄了是不是？”
“真的没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吓着人家了？你整天摆个冰块脸才会吓着人家好不好？臭老头子！”
“……”
“我警告你啊，见了儿媳妇不许板着个脸, 小明能交个女朋友容易吗？你别给我吓跑了！”
顾连宸揉了揉耳朵, 嫌弃地直接挂断电话。
老爸那张脸, 说实在的，他也有点儿担心自家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受不了。
傅璃正在落地窗前的躺椅里晒太阳, 懒洋洋地瘫着，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泛着一层金黄色的光，白皙的脸颊近乎于透明, 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得不像话。
顾连宸一不留神看呆了，过许久才想起来，给江教授发了条微信：【后天带她回来。】
他收了手机走过去，蹲在旁边, 耳朵贴上她肚子。
“……听什么呀？才不到一个月, 什么都没有。”傅璃笑着戳他脑袋。
“谁说没有了？我儿子在里面呢。”顾连宸抬起头，手轻柔地摸着她肚子。
傅璃看着他, 目光动了动，犹豫了一下, 说：“万一……如果是个女儿的话，会怎么样啊？”
男人笑了一声，“什么会怎么样？”
“听说像你们这样的家庭……生不出儿子会很可怜的。”傅璃老实说出她的顾虑，“还有我这种……你爸妈会不会不喜欢啊？”
“那你就多想了。”顾连宸坐上躺椅，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在我们家，我妹是小公主，我是她的陪衬，爸妈一直更宠她。所以我小时候不懂事儿，老欺负她泄愤。我爸妈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见了他们就知道了。”
“那你能跟我讲讲吗？”傅璃眼神殷切地望着他，“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跟你保证，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顾连宸握住她的手，“我妈很好的，你们俩应该不会存在什么婆媳问题。至于我爸，他这个人本来就很严肃，你别在意就好了。”
“很，很严肃吗？”傅璃小心脏一抖。
她这辈子见过最严肃最可怕的男人，就是辅导员办公室里那个顾教授。
等等，那人也姓顾啊……长得……好像也……
顾连宸发现小姑娘呆愣愣望着自己，敲了一下她额头，“怎么了？”
“我，我问你个事儿。”越看越觉得像，傅璃心里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咱们医院之前那个顾院长……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男人笑了笑，“我爸啊。”
“……”小姑娘脸一下子僵了。
“怎么了？”顾连宸小心翼翼地把她往上抱了点，唇亲了她一下。
傅璃手指都攥青了，使劲捏着他衣角，“……我能不去吗？”
顾连宸摇头，“不能。”
“我不要……”她苦着脸，又突发奇想，“我能只见你妈妈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能。”
“哥哥……”傅璃要哭了，脸埋进他胸口蹭，“医生说我和宝宝不能受刺激的。”
男人沉吟片刻，点了一下头，“有道理。”
傅璃抬眼望向他。
“我得跟我妈交代一声，晚饭做清淡点。”边说着边拿出手机，拨通。
傅璃哇的一声哭出来。
***
见家长这茬，怎么着都是躲不过的。周六顾连宸轮休，上午两人去买了一大堆孕妇穿的衣服鞋子，下午他就带着傅璃回顾家了。
小姑娘一路都紧张兮兮地攥着他衣角。
“有这么夸张吗？”他反手握住她，进门之前还在安抚，“这次就当是回自己家，以后这儿就是你家。”
傅璃望着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气派的别墅楼，十分艰难地点了下头。
顾连宸把车停在楼前，钥匙扔给泊车的佣人，然后走过去小心地把人牵了出来。
傅璃站在他旁边瑟瑟发抖，“……这么大吗？”
“这是玥玥老公的庄子，我爸退休了，我妈现在事儿也不多，在这边住得安逸。”
“哦。”她知道顾连玥的夫家是个高调的豪门，提起来谁都略知一二的那种，相比之下，顾家就比较低调了。
傅璃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栋楼除了主人，应该还能住下一百多号佣人，就像是玛丽苏豪门偶像剧搬到了现实里。
两人刚进门，就有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笑眯眯地迎上来，眉眼和顾连宸有几分像，面相是温柔贤淑的那种，傅璃一看到她，心里的紧张顿时消减了些许。
“这是璃璃吧？”江晓牵住她的手，左看右看一百二十分满意，“快进来坐。”
把人带到客厅里坐着，热情的不行，“饿了没？阿姨还在做晚饭，饿了先垫垫肚子，要点心还是水果啊？”
“……都可以。”傅璃乖巧道，“其实还不太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就随便尝点儿。”江晓指了指水果盘，“吃小橘子？”
“……妈。”旁边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您老人家还没60吧？眼睛就看不见我了是么？”
“你的光荣使命已经完成了。”江晓依旧温温柔柔的，也依旧不看他，专心地给傅璃挑桌上的吃食。
顾连宸眉一挑，“什么光荣使命？”
“送我个漂亮闺女啊。”江晓选到最后，拿过来一个包装好的迷你小蛋糕，“这是我自己烤的，闺女你尝尝？”
傅璃一下子眼睛亮了，“阿姨也喜欢做点心？”
“是啊。”江晓点头，“我们家的面包饼干小点心，都不在外面买，他们喜欢吃我做的。”笑着睨了一眼自家儿子，“这家伙小时候偷吃，被他妹发现了，哄着人跟他一起偷，还找我告状说玥玥偷吃，可坏蛋了。他要是欺负你，别忍气吞声啊，尽管告诉我和他爸。”
“……好。”说起他爸，傅璃小心脏又抖了一抖，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叔叔呢？”
“和玥玥两口子在后院钓鱼呢，明天他们俩去看叶丞爸妈，说要带几条过去。”江晓抬头看了看儿子，“小明你也带几条。”
顾连宸边啃苹果边懒洋洋地应了声，“嗯。”
他妈眉头立马皱起来，“洗了没你就在吃？”
顾连宸又咬了一口，“那姓叶的说咱家没打农药啊。”
“没打农药不还风吹日晒雨淋的，又是灰尘又是鸟……”
江晓话还没说完，顾连宸手里的苹果光速扔掉，一瞬间跑得没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鸟屎么？”傅璃后知后觉，这人怕是肠子都要吐出来了。赶紧起身，“阿姨我去看看。”
“别管他。”江晓笑着摁住她，“惯他毛病。”
傅璃咬咬唇，这人洁癖是挺过分的，不过她还是很担心，“阿姨，我也想去一下洗手间。”
江晓是过来人，心里明镜儿似的，也不拆穿，“去吧，那边走廊到头就是。”
傅璃找到洗手间的时候，顾连宸正在那儿对着镜子死命地刷牙，嘴边全都是泡泡。
她怀疑整条牙膏都被他给用了。
“你还好吧？”傅璃戳了戳他的胳膊，担忧地问。
顾连宸含着满嘴泡泡发了两个音，依稀是不好。
“可以了。”她真怕他把嘴都刷破了，抬手从他手里拿牙刷，“够干净啦。”
顾连宸吐干净泡泡，又漱了好几遍口，“真干净了？”
傅璃使劲点头，“真干净啦，还香香的。”
“香么？”男人把她腰搂起来，笑着低下头，“再给你闻闻香。”
清新的牙膏香味扑鼻而来，鼻尖碰上鼻尖，傅璃神思一晃，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唇。
顾连宸目光深了些许，直接含住她的唇，把满嘴香都渡给她。
男人刚洗过的湿润冰凉的唇瓣渐渐摩擦得发热，傅璃脸颊也烧了起来，忽然脑子一个激灵，意识到这是在他爸妈家的洗手间，紧张得把他往外推。
顾连宸抱得更紧，舌尖也更霸道地往深处肆虐，吻得缠绵汹涌。
片刻之后，傅璃脑子晕乎乎的，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男人似乎有所察觉，动作放慢了些，给她留着呼吸的间隙，唇却还是留恋地贴着，轻柔啄吻，时不时地伸出舌头舔她的牙齿，痒得小姑娘浑身发麻，忍不住嘤咛。
门忽然被敲了两声。
两人立刻停止了亲吻，傅璃吓得差点跳起来，顾连宸倒是很淡定，两眼一抬望向门口。
没看见人，只有母亲大人温柔的声音：“快来吃饭了啊。”
傅璃脑袋埋在他胸前，简直没脸出去了。
男人低头看着小姑娘黑乎乎的头顶，笑道：“去吃饭？”
傅璃扭了扭身子，脚不动。
“要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害羞。”顾连宸牵起她的手，“想哥哥抱你是不是？”
第三十七章
饭桌上, 傅璃再次见到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廷禹, 也见到了以前只在电视和杂志上见过的大名鼎鼎的叶总。
顾廷禹再次见到小姑娘也有点惊讶, 而且还是作为未来儿媳妇的身份，他想着昨晚上老婆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神色尽量缓和些, “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