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那四百多文钱,云夕带着云钰下了山坡,往村子里去了,这是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南方小村庄,河田村属零陵郡永明县,算是鱼米之乡,山上有果树,旱地里有蔬菜,水田有稻谷,河塘有鱼虾。
原本百姓的日子应该丰衣足食,但大晟朝年年征战,除了各家各户留下口粮外,存粮全部被朝廷征收,朝廷征收的价格远低于商铺,因此百姓的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了。
现在是初春,还未到耕种的时候,田间全是嫩秧秧的青草,像孩子毛绒绒的小脑袋,路边开着不知名的早春花,一派春意盎然,看着很可喜。
早饭过后,一些闲不住的村民便出得家门往田间去走走看看,云夕拉着云钰走在被踩得很是平趟的村间小路上,笑着朝村民打招呼。
“王大叔,吃过没?”
“吃过了,云娘子,出门啊?”
“嗯,带孩子出来走走。”
“李大嫂,去洗衣服啊?”
“是啊,妹子带钰儿去哪?”
“天气好,带孩子出来透透气。”
原身在这住了好几年,和村里人关系不错,当然,大家是不知道原身的真实身份,原身只是说家乡遭了灾,家人都没了,剩下他们母子,大家同情原身母子的遭遇,加上半山腰上那座茅屋也不是他们的,便也由着他们住着没说什么。
原身长得好,待人又温和,云钰乖巧听话,村里人也讨厌不起他们母子来。
一路往村长家去,遇上不少村民,都一一打了招呼,到了村长家,云夕并没有进屋,站在院子外喊,“村长叔,翠花婶,你们在家么?”
“在家在家。”出声的是村长余长松的媳妇儿徐翠花。
不一会儿,竹篱笆的小门就被打开了,一个上身穿着石榴红薄袄子,下身系灰白绒裙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长得胖呼呼的,笑起来格外平易近人,看到是云夕母子,她忙招呼:“是云娘子和钰儿啊,快进屋。”
云夕让云钰喊了人,这才跟着徐翠花进了小院,径直被带到了堂屋里,余长松正在屋子写着什么,见状忙收了东西,笑道:“云娘子怎么有空过来?”
“钰儿,叫村长爷爷。”云夕朝云钰道。
云钰立即笑嘻嘻的喊道:“村长爷爷好。”
“钰儿又长高了。”余长松笑着揉了揉云钰的头。
徐翠花给倒了碗水,又给云钰抓了把过年剩下的果子,把自家孙子旺子叫出来陪云钰到院子里去吃果子,然后让云夕坐下来说话。
云夕虽然来村里住了几年,还是第一次上门,想来是有事的。
坐下了,云夕喝了口水,便直接进入正题,“村长叔,翠花婶,今天我来是想问问村里谁家的田地要租的?我想租地来耕种。”
原身虽说和村里人关系不错,但对于耕地方面的事情并不太熟,贸然去找别人未免唐突,还是来找村长比较合适。
“租田地耕种?”余长松和媳妇儿对视了一眼,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年轻妇人一圈,有些意外问:“云娘子,你会种地?”
云夕瞎编道:“我娘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户,我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经常跟着家人下地耕种,只是后来嫁了人,家境还不错,这才没怎么下地,但地里的活计我都是熟练的。”
夫妇俩闻言点点头,余长松想了想道:“除了赵钱孙李四大地主家,旁的人家倒也有地要租的,云娘子是想租地主家的还是租旁人家的地?”
赵钱孙李是永明县有名的四大地主,家里的地特别多,在河田村也有老不少,都是租佃出去的,而旁的人家之所以要租田地出去是因为这年景实在不怎么好挨,辛苦一年得的银钱还不够一家子嚼用,不如把地租出去,收个租子,然后到镇上寻个活计来做还强一点。
但这样想法的人家也不多,一个村子也就三两家而已。
云夕问:“地主家的怎么算租子?旁人家的又怎么算租子?”
余长松解释,“地主家的租子自然是要高一些的,但也得看田地好孬,肥沃的水田,按每亩产量收三成,瘦的水田收两成,旱地收两成。”
云夕在心里算账,按一亩1000斤粮食来算,租子300斤,税收也是租户出,又是200斤,就差不多去了一半,还得除去人工、种子钱、肥料等,到手上的能有多少?更何况古代的产量哪能亩产1000斤?
她曾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宋代稻谷的亩产量为2石米,就是4石稻谷,亩产4石稻谷合汉量为亩产谷4.288石,折合今市制亩产381斤,亩产不到四百斤,呵呵呵。
云夕突然有些后悔购买这个金手指了,这不是金手指,是累赘,照这样种地会饿死吧?
但是自己买的金手指,再差劲也要用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朝余长松道:“那麻烦村长帮我问一问谁家的租子最低,我租个最低的就成。”
现在只能祈祷系统空间里的种子能高产了。
余长松是个热心肠,立即就应下了,反正也无事,就起身出去帮云夕去打听打听,没多久回来,说是村东瞿寡妇家的地租子最低,水田只收一成半,旱地一成,但她家的田地都不太好。
村东瞿寡妇云夕是知道的,她是被瞿家儿郎瞿根子从集市买回来的,嫁到瞿家没半年男人上山打柴被野兽咬死了,也没留下子嗣,家里有一个婆婆,因为儿子没了哭瞎了眼,瞿寡妇是个念旧情的,竟然也没要另嫁,只身照顾着瞎婆婆。
瞿家家境还行,有十亩水田,五亩旱地,但人口少,种不过来,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往年都是租佃出去给村民种的,只是她家那田地本就瘦,租种的人也不讲究,越种越不长庄稼,今年就不肯再租了。
云夕闻言租子这么低,立即拍案做了决定,“叔,我就租瞿家嫂子的田地了。”
村民之间互相租佃田地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写个租佃条子,双方签字,再让村长、里正盖了章子就成了,不用到镇上衙门去走程序,等收割时交租子就成,也不用提前付银钱。
租佃的事情很快办妥了,云夕又打听了村里郭秀才家收学生的束脩,听说要一两银子外加鱼肉粮食茶叶等物各一,云夕按了按钱袋,无奈只能带着云钰回了屋。
手里的银钱不多,暂时不能送云钰去念书,只能先在家里教他念念三字经、千字文、写写简单的字等,算是开蒙了。
云夕从灶台里拿了块木炭,找了块青石板,按着原身的记忆,一笔一划教云钰写字,对于古代的字体和学问云夕是不太懂的,好在原身是京城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教儿子启蒙是没问题的。
见儿子拿着木炭在石板上认真的写字,云夕歉疚说:“钰儿,对不起,娘暂时不能让你去念书了。”
“娘,没事的,钰儿先自己念,钰儿不着急。”云钰笑着朝娘亲安抚。
听到儿子软软糯糯的声音,云夕心里也是软绵绵的,她握了握拳,一定要努力赚钱,让儿子能尽早念上书。
租地的事情解决了,云夕便将系统背包里的种子拿了出来,她先拿的是稻谷和红薯这两样,都是产量普通的1号种子,她得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这是古代,满是条条框框束缚的封建社会,不能乱来,会被人当怪物的。
她不知道种子的数量有多少,所以点击取出后,稀里哗啦一声巨响,屋里堆了一大堆的红薯和稻谷,把她吓了一跳。
云钰在外面写字,听到动静跑进屋,立即惊呆了,好半天才出声问:“娘,这、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云夕摸了摸鼻子,哄道:“娘会变戏法,这些是娘刚刚变出来的。”
“娘好厉害哦!”云钰拍着巴掌跑过去,抱起一个大大的红薯问娘亲,“娘,这是什么东西呀?能吃么?”
云夕告诉他,“这是地瓜,可以吃的,等会娘给你煮一个尝尝。”
对呀,这么多的地瓜和稻谷,种一半留一半吃都可以,这个金手指也不太差劲嘛,至少把目前的困境给解决了。
“好啊好啊,钰儿从来没吃过地、地瓜呢!”云钰高兴极了,娘好厉害哦,竟然能变出这么多的粮食来,这样他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云夕见他这么高兴,心里因为选错金手指的阴霾也散开了,她想到什么拉着儿子嘱咐,“钰儿,娘会变戏法的事儿你不能告诉旁人,不然娘会被人抓走的。”
“钰儿不说,钰儿不要娘被人抓走!”云钰立即应道。
云夕揉揉他的头,“好,那钰儿先出去写字,娘把这些粮食藏起来。”
“嗯嗯,钰儿去门口帮娘看着人。”云钰把大地瓜放下,转身跑出去了。
真是天真的孩子。
云夕笑了笑,起身推开茅屋的后门,拿起屋后的一担箩筐,回屋将地瓜和稻谷给挑到屋后不远处的一个地窖中存放。
来回了数趟,总算把粮食给搬下去了,云夕累得气喘吁吁,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干这么点活就累成这样,还怎么种地啊?
她突然想起先前买金手指时好像看到系统商城有药品卖,她忙用意力打开了系统商城,找到了药品类,果然有各类的药物,什么跌打损伤、结骨复筋、解百毒、除百病等等,云夕看中了那款除百病的药水,但要1000积分。
她有些肉痛,但也还是点击了购买,接着点了使用,同样是一股暖流从脑中灌入,与金手指不同的是,暖流会从脑部一直流遍全身,不过片刻功夫,她就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了,刚刚的疲累也一扫而空。
不错,物超所值。
她想了想,继续在商城翻找着,果然有她要的东西,干活不怕累丸,顾名思义,吃下去后不管干多久的活都不会累,又需要积分1000。
云夕看了眼自已的积分,还剩1700了,要是买了这个丸子她就剩700了,犹豫再三,她还是买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看到自己剩下的700积分,云夕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感情前几个世界的积分积攒都是为了这个世界的任务?
这就是买错金手指的后果,要是买了医术,自己就能给自己把病治了,哪用得着再额外买药?唉,悔不当初。
后悔也没用,又不能退货,她也没空后悔,她得先把种子都催上芽,过段时间天暖和起来就得开始耕种了,不过道具也没白买,她现在干起活来又快又好又轻松,半点也不觉得累,似乎身体里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怎么用也用不完。
云夕心里稍稍安慰,一上午时间就将稻谷种子都催上芽了,红薯就下午再弄,要做午饭了。
“娘,地瓜好好吃哦。”云钰吃着娘亲做的地瓜汤,不停的夸赞。
云夕宠爱的给他舀了一大勺,笑说:“好吃就多吃点,我们还有很多呢!”
她削了一个大红薯切块做了地瓜汤,汤汁清甜可口,红薯甜软好吃,连她这个活了几世的人都觉得美味极了。
红薯是好东西,可以多种吃法,做汤、煮粥、蒸熟、晒干,煨烤等,红薯藤也一样,嫩嫩的苗可以当蔬菜,营养又可口,藤蔓可以喂牲口,一点也不会浪费。
她给云钰煨了两个在灶灰里,等晚些时候给他当零嘴吃。
“娘,您也多吃点。”云钰笑道。
云夕怜爱的捏捏他的小脸,母子二人这顿饭吃得格外开心,肚子也撑得圆滚滚的。
吃了饭,云夕让云钰继续练字,就开始培育红薯秧子了,红薯秧子培育需要很大的地方和很多土,云夕挑了一旦红薯往瞿寡妇家的旱地去了,不放心云钰一个人在茅屋,她带上他一块去了地里,顺道教他背三字经。
云夕住的茅屋就是村子东面,瞿寡妇家的地就在山坡下不远,没多一会儿就到了,还没到耕种时节,地里现在没人,云夕把箩筐放下,开始干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云钰软软糯糯的背书声伴随着云夕锄头碾土的细响,在安静的下午格外悦耳,云夕一边听着,一边干得很起劲。
“娘,钰儿给您擦擦。”云钰见娘满头大汗,忙掂起小脚给娘亲擦汗。
热呼呼的小手擦去脸上的汗水,云夕心里慰贴极了,觉得再苦再累都值。
给娘亲擦了汗,云钰又拿起一旁的竹筒子递给娘亲,“娘,喝水。”
云夕笑着接过,喝了几口,清甜的溪水流进胃里,舒服极了,但最让她舒服的是这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云钰接过娘亲手里的竹筒子放下,又跑回去坐在土梗上背书了。
下午的春阳带着一丝热度,微黄的光洒在云钰小小的身影上,笼罩出一圈光晕,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田地,这里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云夕握了握拳,她一定会好好守护住这份美好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培育好了两拢地的红薯,碾碎了土将红薯排列整齐放好,再铺上一层碎土,在碎土上铺上一层草木灰,又挑了溪水薄薄浇了一层,便成了。
做完这些,云夕一抬头,天快黑了,忙收拾东西带着云钰回屋。
半个下午的时候,母子俩吃了一个煨红薯,现在倒也不饿,但没灯没烛火,也得趁天黑前把晚饭吃了,免得看不见摸黑。
晚饭是地瓜饭,炙野菜,连吃了几顿地瓜的小云钰竟然仍旧吃得格外香,云夕欣慰孩子不挑食。
吃完饭,母子俩洗了澡就上床睡觉了,云夕搂着儿子软软的小身子,继续教他三字经,母子俩一人一句,念着念着就进入了梦香,一夜无梦。
次日,云夕继续培育红薯秧子,红薯生存能力强,又不挑时间,所以早点晚点都没关系,但稻谷就精细多了,得好好照料,精心催芽,又得按时下种。
几天后,云夕将红薯秧子都培育上了后,稻谷种子也出芽了,她又带着云钰去田里培育秧田,天气慢慢暖和,家家户户都开始整秧田,为播种做准备。
村民们已经知道云夕要种地的事,也听说了她租了瞿寡妇家的田地,见她来了田间也不奇怪,客气的打着招呼,然后就各忙各的。
庄稼人恨活计,巴不得一天就把所有的活都做完,所以不会在干活的时候谈天说地耽误时间。
云夕到了地里也埋头苦干起来,大家做累了起身休息的时候见云夕挽着袖子,卷着裤管在田间干得有模有样,便都信了她以前是庄稼人。
整好秧田又将出了芽的稻谷种子均匀的撒在地里,想到播种得施肥,古代没有化肥用的是农家土肥,都是提前就要腐化的,她临时起意种地没有农家肥,便问周围的村民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