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竟然两个软卧间八个人都没有动静,想到猝死这事儿,年轻的乘务员都快哭了,掉头跑去找了列车长和乘警,着急忙慌地领着人回来。
门再次被敲响,陆渔打开软卧间的门,朝正要踹软卧间门的几个人迷迷糊糊道,“叔叔阿姨,火车上不能睡懒觉吗?”
这话可把列车长和乘警们问呆了。没有人能抗拒长得好看,甜软懂礼貌的孩子,这几个人也不例外,于是都收敛了一下脸上严肃的表情,摇摇头,“休息你是你们的自由。”
这小姑娘好看!
想着既然陆渔所在的软卧间打开了,列车长便走了过去,见几人只是沉睡,便又悄悄走了出来。
“叔叔,这个房间,”陆渔指了指跟关二天只有一墙之隔的软卧间,笑眯眯地道,“他们也是睡着了。”
列车长到底是不能放任不管的,一边让乘警破门,一边认真仔细地给陆渔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想要给孩子培养危机意识。
陆渔点点头,想了想,回了自己的软卧间,爬到关二天上铺,也就是中年男人的铺位,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黄色纸包,双手合十,将纸包密密合在手心里。
片刻功夫,隔壁传来了动静,乘客从里面打开了软卧间的门。
第84章
钱裕, 也就是头发花白的削瘦男人一睁眼,就见自己床上多了个人, 正想摁下警报, 猛然想到自己不是在实验室, 并没有什么需要保护的资料,这才悄悄吐了口气, 放松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看清眼前是什么人。
“阿渔?”
他记得关二天也是这样喊的她。
“掉了。”陆渔点点头,把手里的黄色纸包又递还给他,“你要放好。”
钱裕抱歉,本想让她拿走, 但见她双眼认真看着他,顿了一下, 点头, 接过了黄色纸包,也认真回答, “我会好好收着,等你要的时候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钱裕向来都是把孩子放在平等位置上对待的,陆渔亦是如此。对孩子来说, 能那么珍视的东西, 他不能不慎重对待, 不管东西价值几何,在孩子眼中贵重,那么便是贵重的。
“好。”陆渔见他接下纸包, 乖巧地笑笑,从上铺灵活地爬下来,站定,回头看他,“你快睡。”
钱裕点头,温文应声,“好。”
其实在陆渔催促他睡觉的时候,那股困意就又上来了,他点点头,也不勉强自己,又躺了下去。
自从身体不好,除了精神集中做实验相关事情时会忘却疼痛,其他时候,疼痛无处不在,像现在能进入深睡眠的时间几乎没有。
他想趁着这股劲儿好好休息,等回到实验室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争取在身体彻底坏掉前,将这项科研难题攻克,给国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钱裕睡去,关二天却还在借助昨天未知的力量进行修炼,到了现在,已经触到修炼屏障。神魂感知到外界没有大事,便没有睁开眼睛,借助昨天晚上的那股劲儿,努力去突破。
而隔壁软卧间,一个清爽含笑的声音响起,“睡得太沉了,各位见谅。”
列车长点点头,照例进去检查,顺便询问了一下,得知都没有什么病史,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虽然离开,列车长和乘警,包括乘务员在内,还是觉得奇怪,于是就决定这一路对这两个软卧间的乘客多关注一下。
他们一走,隔壁那道声音又响起,不过却轻了许多,“怎么回事,这一觉睡的,好像把前面二十三四年不足的份儿都给睡回来了……”
“老大,我也是这样觉得。”另外一道还带着少年人清亮音调的声音响起,听着也是一样纳闷,“咱们跟着老师到处跑,都快成干菜叶子了,这一觉感觉什么都回来了。”
他们专业是地质力学一个分支学科,侧重研究矿田、石油。专业性质使然,他们本科毕业之后,时不时就得随着老师到处跑。
这次是结束课题研究,准备回京。
对视一眼,声音清亮的少年问道,“咱教授还睡着呢?”
“那可不,列车长问过话之后,就又倒头睡下了。”年长的清爽嗓音男子开口。
“别说了,我想继续睡了,等回到首都,估计又要忙起来了。”有别于两人的活泼声音响起,“话说,咱们啥时候坐火车的时候能睡这么舒服啊。”
说着,伸了个懒腰就把自己摔到床上了。
这次的软卧票,便是拥有活泼声音的男生家人给预先买好的,孩子选了这么个专业,作为家长,气极的情况下,更多的是心疼,可孩子又经常不着家,能使劲儿的地方也少,听了这事儿,便一口气给四个人都买了软卧票。
三人的老师,是跟钱裕挨着,同住上铺,只一墙之隔,所以受到的影响最大。他本是晕火车的,难受着难受着就睡了,睡着后的感觉太美,以至于他根本饭都不愿吃,又睡了。
陆渔抱着自己的提花竹篮,抿唇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走到隔壁软卧间,好奇地看着那老师下铺的男生。
刚才她就觉得这个软卧间有些不一样,现在真的是啊。
那男生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觉察到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翻身坐起来,回望过去。
视线对上陆渔,他心里突然疯狂涌动着什么,竟有些想哭的感觉,呆呆看着她,慢慢红了眼。
陆渔脑子里隐约明白,这个人应该是跟自己有亲缘关系。商年哥哥和商阿姨之间有一条线,她和这个小哥哥的之间的线不一样,可却是相似的。
是哥哥还是弟弟都不重要,嗯,她就是想过来看看他,看完就走了。
她不想认他,她还有爷爷,她和爷爷说好,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诶——”见陆渔看完他要走,少年急了,鞋都没来得及穿,便跳下床,一把抓住她,急急说,“你,你认识我么?”
看她要走,他心里可难受了。
“不认识。”陆渔弯弯眼睛,笑了,伸手摸摸他的眼睫,声音清脆道,“你和阿渔的眼睛好像。”
都聪明。
少年一怔,心里难受不已,忍不住掉下眼泪,“可——”
可他觉得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少年理不清这一股莫名的感觉,拽着她的胳膊,不让人走。想想,将人拉到他们的软卧间,使劲儿去晃自己的老师,着急地喊着:“老师!老师!老师!”
老师耐不住他的摇晃,拍拍脑门,坐起来,无奈道,“怎么了这是?”
少年是他的学生,叫刘阳,聪明好学,十二岁便在少年班读完了大学课程。拿到大学本科证之后,去年考到他的门下,由他带着学习硕士研究生的课程。
孩子年龄小,可却极为独立,生活和学习方面,几乎没有让他怎么操过心。也是因此,他的这两个学生也很照顾他。
而他自己,差不多快把这个孩子当孙子看了。
“她——”少年着急起来话都说不囫囵了,求救地看着老师,眼里噙着泪,“老师,我难受。”
老师闻言,心下一动,视线落到陆渔脸上,认真看了一会儿,回头又去看刘阳,隐约觉得这俩孩子似乎是有些像的。
可,他又怕自己因为主观因素,弄错了。
刘阳从上大学那天起,便跟家里断了关系,自己一边上学,一边在老师的举荐下,给人家补课赚取额外生活费。这里面的原因他本不知道,后来还是给这孩子缓和家庭关系的时候,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是刘阳考上大学那年,一次意外得知自家母亲在返城那年,丢掉了他的姐姐,他哭闹着让母亲去找,却遭到拒绝,于是便跟家里关系彻底僵了……
接触小刘阳这么多年,他第二次见这孩子如此激动。
沉默了一会儿,他对上自家爱徒含泪的双眼,缓缓开口,“你觉得……她应该是你姐姐?”
小小少年一愣,脑子里的屏障像是被瞬间扒开,他猛地点点头,神色激动,“嗯!”
他一点头,其他人炸了。
“姐姐?”那道清爽嗓音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小阳子,你还有个姐姐?你不是你们家的独生子吗?”
“对啊。”活泼一些的男生道,“我们那个时候还好,没有计划生育,家里兄弟姐妹多点儿也没什么。你跟我们不一样啊……”
国家率先在双职工家庭实行计划生育,一家就只能一个孩子,不然就得下岗。刘阳出生时候,刚好赶到这个时间点吧?
不过,
俩人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乖巧可爱又漂亮的陆渔,心里突然觉得,要是有这么一个姐姐或者妹妹,那可实在是太美了。
俩人都不是笨蛋,瞬间在脑子里推测了多个可能,但最终却还是憋着,等着他们这个天才小师弟开口。
“没你们事儿!”老师心疼自家爱徒的,给他擦了眼泪,直接赶人,点了点他的俩学生,“你,还有你,去洗漱打热水!”
知道这不该是他们听的,两人立即走人。
“小姑娘叫什么?”
“阿渔。”
“你爸妈——”
“死了。”
老师一噎,见她没什么伤心的情绪,便咬牙继续开口,“你现在还有什么亲人,平时都谁带你啊?”
“我叔叔带我。”陆渔笑得眉眼弯弯,乌润的眼里澄澈无比。“家里还有爷爷,叔叔婶婶,真人。”
这一回复,老师了然,将口袋里仅剩的两块硬糖给了她,摸摸她的头发,让自家爱徒放开人家小姑娘。
陆渔看了小少年一眼,笑着回去了。
这个弟弟好像很好呀……
————
陆渔一走,老师拍拍少年垂下来的肩膀,认真跟他分析,“你都听到了,这小姑娘有爷爷,也有叔叔婶婶,且说话没有一丁点你母亲当年所在地方的口音,穿戴也极为干净整洁,细细听着,是不是还有些首都本地人的发音特征?”
小姑娘的软卧间,还有个女人躺在上铺,应当是那叔叔的媳妇儿,小姑娘的婶婶。
少年犹自不甘心,满眼泪光,看着亦师亦父的老师,声音低落委屈,带着哭腔,“可是老师,她没有爸爸妈妈。”
“没有爸妈,就一定是被遗弃的孩子吗?”老师摸摸他的脑袋,声音低低道,“你自己给人补课赚的钱都花哪儿了?这两年调查下来,你还不明白吗?”
婴儿本就难以成活,更何况那么冷的天,那么薄的包裹?只在外面一天,亦或者半天,即便没有被家畜吃了,送到医院也是抢救不活的。
他活了多年,听过见过的事儿,不少了……
想到以前种种,老师也忍不住有些走神,好一会儿,回过神儿后,重重叹了口气。
“小阳子,你那个姐姐或许早已经死了。”他残忍打破小少年的希望,“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宽裕,吃饭都成问题。丢弃女孩儿的情况,甚至比你让人调查出来的结果更甚……”
溺死女孩儿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自己的都不养,更何况别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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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陆渔和关二天是晚上的火车, 当时上车的时候就晚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所以,恶性循环之下, 本来三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因为起始都晚点, 生生延误了几个小时。
因此,火车行驶了三十四个多小时, 才终于在第三天早上四点多到达首都。
相比陆渔和关二天的悠闲,很多人都已经急躁不已。听到广播提示到达首都,在这一站下车的人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儿笑容,忍不住朝着透过车窗朝外看去。
陆渔也朝外看去,只是手还搂着自己的提花竹篮, 丁点都没打算让这金元宝离开自己的视线。
而刘阳几次想要找陆渔都不得机会,软卧间都有门, 他不好意思敲门打扰别人休息, 便只能时刻留意着开关门的动静。
现在要下车了,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 他实在忍不住了,稚嫩的脸上染上一点儿红,巴巴看着开了软卧门的关二天, 欲言又止。
鼓足勇气, 他道, “叔叔,您能借一步说话吗?”
少年钟灵毓秀,礼貌又羞涩, 那双眼睛极为出彩,这样看着人的时候,让人难以拒绝他的要求。
向来对外人极为严肃的关二天表情也变得像是面对陆渔的时候,温和而包容,他点点头,跟着走出去了两步,但却离软卧间不远,能时刻留意陆渔的情况。
“什么事情?”他问。
“叔叔,可能比较冒昧,但我还是想问您一下,”他鼓足勇气,仰着头问关二天,眼睛直视着他,“那个小姐姐是您哥哥嫂嫂亲生的么?”
他不想错过关二天一丁点可疑的表情,羞窘着脸不愿移开视线。
“什么?”关二天愣住,有些跟不上少年的思路,“你说什么?”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他什么时候有哥哥嫂嫂了?哥哥嫂嫂还生了孩子?
别是他修炼出了毛病,突破不彻底,把听觉弄出了毛病吧?
见关二天神情错愕,小小少年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我想问您,那个小姐姐是您哥哥嫂嫂亲生的么?”
他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的。
“什么意思?”关二天挑眉,和缓的表情若有所思,这小少年说的小姐姐是陆渔?
“叔叔您别生气。”刘阳涨红了脸,可还不愿放弃,“我,我之前有个姐姐……”
少年垂下头,眼里染上一抹水光,“我妈丢弃了她。我想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