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叫人去外面的铺子里采买些上好的燕窝来。这个不像人参那些,补了容易上火。隔几日叫人熬一盅燕窝粥给儿媳妇送过去罢,最是滋补的。她头一胎,自己也没有经验,咱们少不得要多操操心。”
许正清点头称是。
陆庭宣听见,便道:“岳母也不用叫人到外面的铺子里面去买。那些铺子里的燕窝怕是不纯,多是以次充好。停云楼也要采买燕窝,都是从海南直接运过来的。待我叫人去停云楼说一声,让他们送些燕窝过来。”
对于燕窝,沈氏也没有多少研究,自然也分辨不出好坏来。但她也晓得停云楼的一应食材都是用的最好的。不然也不能有这样大的名气。
燕窝的价格算不得便宜,但陆庭宣是自己的女婿,若一味的跟他客套反倒显得生分了。所以沈氏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又说了几句话,荷月和梅月带着小丫鬟过来放桌摆晚膳。
因见桌上有一盘清蒸螃蟹,沈氏连忙叫了荷月过来询问厨房今晚有没有送这道菜给大少奶奶。
现在已经入了秋。都说秋风起,蟹脚痒,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清蒸,油炸,或是做了蟹酿橙都是好吃的。所以这几日许家的厨房已经开始上螃蟹了。
只是螃蟹虽然好吃,只一样,性寒,怀有身孕的人原本就该少吃,更何况周静婉现在胎像还不稳,更是碰到不能碰的。
待听到荷月说厨房的人没有送螃蟹去给大少奶奶,沈氏还不放心。吩咐荷月现在去厨房说一声,往后给大少奶奶送的饭菜要先拟了单子拿过来给她过目。
她到底是生养过两个孩子的人,有些事自然比周静婉要懂的多。
荷月应了一声,转身出屋。
陆庭宣见沈氏和许正清等人对周静婉和她腹中胎儿如此担忧,便说起自己认识医药谷的赵神医,可以修书一封,请他出谷,暂在许府住着,好早晚给周静婉诊脉。
许正清虽然在朝堂为官,但也晓得江湖中有一位赵神医,端的是医术出神入化,华佗再世。连皇上都曾下旨请他入宫做御医。只是这个人性子孤僻,也不爱名利富贵,总是不出谷。而且脾气也怪的很,不是什么人过去求医他都会救治。
但是陆庭宣竟然说跟他相识,还能请得动他过来。
若能得他过来,那肯定无后顾无忧。
许正清心中畅快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婿真的是什么都好,做什么事都能让人安心。
虽然是自己的女婿,是晚辈,但许正清心里也明白,今儿岳父忽然改变想法,肯定是因为陆庭宣后来的那番劝说,绝非他自己先前劝说的功劳。现在为了周静婉有身孕的事,陆庭宣又是提供最好的燕窝,还要请江湖中最负盛名的赵神医过来,这件件都是恩情。还是要感谢一下的。
就很真诚的道了谢。
陆庭宣听了,忙起身说岳父客气,小婿愧不敢当之类的话。
他心中自然有他的打算。请赵神医过来,非仅仅只为周静婉,更重要的另外一件事。
不过这件事暂且他还不能对其他任何人说知。
彼此又说了几句话,见夜色渐深,明儿还要早起去衙门应卯当值,许正清便让陆庭宣回去。
许明诚晚膳是在玉笙居陪同周静婉一块用的,在这里用晚膳的便只有许正清夫妇,陆庭宣和许琇宁了。
陆庭宣要回竹意轩,许琇宁自然也要回她的绘雅苑。两个人早起分别,刚刚回来之后虽然也说过几句话,但到底没有独处过。
第111章 背她
陆庭宣和许琇宁起身同许正清,沈氏作辞, 两个人走出屋外, 墨兰已经提了灯笼过来, 要给他们两个在前面照路。
许府虽然不短缺银钱,但蜡烛易耗。而且过日子原就要节俭, 所以入了夜之后许府里面也只有几个紧要的地方点亮了灯笼, 旁的地方还是没有照明的, 漆黑一团。
陆庭宣见夜凉如水,就解了自己身上的石青色大氅给许琇宁穿在身上。然后从墨兰手里拿过灯笼, 自行提着照路。
墨兰知趣, 就同谨言远远的缀在他们身后跟着, 让他们两个人独处。
陆庭宣身形修长, 许琇宁身材娇小, 这件大氅穿在她身上,就显得格外的宽大。两只手都隐在袖子里面没有露出来。
陆庭宣见了,不由的轻笑出声。
许琇宁正苦恼这件大氅穿着太长了, 下摆都拖到地上,不晓得该怎么走路,忽然听到陆庭宣的笑声, 不由的就抬起头, 有些恼羞成怒的说他:“你笑什么啊?”
声音娇娇软软的。还带着一丝委屈。
陆庭宣眼中笑意更深。然后将手里的灯笼往她面前一递,叫她:“拿着。”
许琇宁不晓得他这是要做什么, 哦了一声, 呆呆的接过灯笼提在手里。
下一刻就见陆庭宣在她面前弯腰蹲下来:“上来。”
许琇宁这才反应过来陆庭宣这是要背她。
说起来许琇宁实在是个命很好的人。她五六岁的时候出门, 走不上两步路就会嫌累,不肯再走。却没有人会训斥她娇气,许正清和许明诚都会主动的过来抱她背她。甚至有一次她十岁的时候,出门去玩儿,走得累了,还是一同去的许明诚一路将她背回来的。
所以对于陆庭宣要背她的这件事,她压根就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就应了一声,高高兴兴的趴到陆庭宣的背上,一手搂着她的脖颈,一手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
陆庭宣虽然看着清瘦,但他到底是个男人,肩背还是很宽厚的。也很有力。许琇宁趴在他背上,只觉得稳稳的,一点儿都不颠簸。
还很顽皮的用手指捏了下他的耳朵。
已经是仲秋的时节了,入夜之后起了风,就会越发的凉起来。她的手脚早就已经冰凉了,耳朵露在外面被风吹着,也凉凉的。
但是陆庭宣的耳朵却还是温热的。一路往下,能摸到他的脖颈也是温热的。
陆庭宣能感觉得到她凉凉的手指在他的耳朵上和脖颈上面摩挲。不但被她摩挲过的地方,连带着胸腔里的一颗心也有些酥,有些痒起来。
很美好很温馨的感觉。他便没有出口阻止她,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身上四处摩挲着。
后来甚至还会捏一捏他的肩背和胳膊。仿似好奇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手感。
而果然,捏着陆庭宣的肩背和胳膊处硬如石头一样肌肉的许琇宁双目因着震惊而微微睁大。片刻之后,那只一直作怪的手终于又规规矩矩的搂抱着他的脖颈不动弹了,头却凑过来,抵着他的耳朵惊奇的问道:“陆哥哥,你身上,我怎么摸着硬硬的啊?”
难道人身上的肉不该是软软的么?而且看着陆庭宣也是个仙风道骨的谪仙模样。若不是她刚刚亲手捏过一遍,实在想不出来他身上捏起来原来会是这样的硬。
她趴在他背上原就靠得近,这会儿头凑近来跟他说话,双唇几乎就要贴上他的耳垂了。
陆庭宣能感受得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的洒在他的耳垂上,还有旁侧的脸颊和脖颈上。
心中立刻就酥痒起来。却不同于刚刚的酥痒,浑身的血液也渐渐的开始热起来。
很想要将这个撩人而不知的人裹入身下,狠狠的‘欺凌’她一番,让她开口跟他求饶才好。
不过这还是在路上,也只得竭力压下心里的这股子冲动,跟她解释:“练过武的人,身上摸起来肯定跟一般人不一样的。”
许琇宁不是很明白,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然后趴在他背上,继续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
说的是今儿她跟着娘去看大嫂,大嫂坐在床头,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哥哥很担心,一直在旁边陪伴着她这样的话。
末了还感叹着:“娘说怀我的时候我也是个不安稳的,经常不是出这样的状况就是出那样的状况,搞的她一直提心吊胆的。后来七个月就生下我来,小猫儿一样大,一根手指就能拎得起来。哭声也很微弱,她一度以为我存活不了。没想到我倒是个福大命大的,竟然存活了下来。”
这般想想,她确实是福大命大。
上辈子虽然最后死的时候很受了些苦头,可在那之前她的人生可谓是过的一帆风顺。如在蜜罐中一般,再没有受过半点苦楚。这辈子更加不用说了。
上辈子哪里能想到陆庭宣竟然会这般的宠着她啊。比她爹娘和大哥更甚。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忽然就有些好奇上辈子她死了,陆庭宣知道后会是个什么心情。会不会心里也会替她伤心那么一小会?
认真说起来,上辈子她和陆庭宣的婚事是她坚持一定要退的,是她负了陆庭宣,想必陆庭宣心里对她肯定会有怨恨的吧?
这般想着,也就开口问了出来:“陆哥哥,要是我现在忽然死了,你会怎么样呢?”
她原只是一句无心的问话罢了,但是没想到这句话才刚一问出口,就察觉到陆庭宣脚步猛的停了下来。
随后陆庭宣竟将她往地上一放,转过身来,双手猛的握住了她的双肩,厉声的说着:“你在说什么话?你怎么会死?你永远都不会死。”
就着灯笼的光,许琇宁能看到他一双眼大睁着,隐隐赤红。甚至还咬牙切齿的,鼻翼在不住的扇动着,胸膛也在急剧的起伏着。
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心里的激动和紧张。让素来温雅的他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
许琇宁愣愣的望着他,不晓得他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样大的反应。
可是……
“可是,陆哥哥,人总是会死的呀。我不可能永远都不会死的。”
陆庭宣没想到她此刻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一双薄唇紧紧的抿了起来,目光牢牢的望着她。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的没良心?难道她不晓得对于他而言,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也什么都可以不怕,但唯独再也接受不了她忽然死了的这件事?
想想上辈子得知她死讯时,剜心之痛都比不上他那会的悲恸。
此后十几年他虽然一直活着,但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是灰败的,再不会觉得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这辈子重生之后再见她鲜活的活着,方才觉得世间的万物渐渐的有颜色起来。所以一直更加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午夜梦回时还犹空这只是他的一场梦,无数次半夜偷偷的潜入她卧房,看着她宁静安详的睡颜方才觉得心中重又安稳下来。
可是她现在竟然还要没心没肺的在他面前说死字。
说这个字,简直就是在剜他的心。
许琇宁看着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心惊。
她从来没有见过陆庭宣发脾气的。印象中,就是上辈子她擅自去找陆庭宣说退婚的事,陆庭宣面上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情。后来重生后陆庭宣一开始虽然对她冷淡,但也从来没有这样凶的跟她说过话,她心中是一点儿都不怕他的。
但是现在,看着陆庭宣此刻的模样,许琇宁心中却莫名的升起几分害怕来。
而且,握着她双肩的手也在用力。她觉得很痛,骨头都快要被他捏碎的感觉。
就带着几分哭音,抖颤颤的叫着陆哥哥。
连叫了三声,陆庭宣好像才回过神来。
但还是没有放开她,反而忽然将她拉入怀中,双臂牢牢的圈着她的纤腰,紧紧的抱着她。
许琇宁觉得自己被他抱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正想要开口抗议,就听到陆庭宣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就算人始终要死,你也一定不能死在我前面。”
他的头深深的埋在许琇宁的脖颈间,说出来的话闷闷的,带着几分嘶哑。而且许琇宁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陆庭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哭了一样。
但是他怎么会哭呢?印象中他是个举重若轻,胸中自有丘壑,就算泰山崩于前都会面不改色的人,怎么会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就哭了呢?
许琇宁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忽然,她察觉到脖颈间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湿湿的,也是滚烫的。
愣了好一会儿,许琇宁才明白过来。
原来不是她想多了,而是陆庭宣真的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许琇宁心里原本所有因着被捏痛肩膀,被抱的太紧喘不过来气的怒气全都没有了,转而手足无措起来。
“哎,哎,陆哥哥,你,你怎么哭了?”
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陆庭宣。想起以前她不高兴的时候,娘会轻轻的拍她的背安抚她,就费力的从陆庭宣的怀中抽出自己的一只手来,然后略有些笨拙的在陆庭宣的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一面放柔了声音轻轻的哄他:“陆哥哥,你,你别哭啊。我,我就是说了一句玩笑话而已。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在这里,怎么会忽然就死了,是不是?”